Chapter 11 不明关系

学吉他这件事比王一博想象的还要枯燥和无聊，单是认六线谱就已经让他烦躁得想掀桌子了。

“这个。”肖战在王一博面前打了个响指，指着六线谱上的一个音符，“答对了我们就下课。”

王一博强压着不耐烦，看着肖战列的那一排的符号，都长得差不多，谁能记住是什么。

“四分休止符。”

“不对哦，这个是八分，四分是这个下面没有横线的。”

肖战的手指在两个符号上各点了一下，扭头看王一博，突然伸手拉了一下他的鬓角：“你头发好长啊，下午我带你去剪一下？”

肖战的手指有点凉，卷着他耳旁的头发，偶尔会碰到他的耳廓。王一博那股已经在胸口顶了半天的烦躁被他微凉的手指抚平了，抬眼看了看，刘海好像是有点长了：“嗯。”

“你头发好浓密啊，睫毛也长，身上的汗毛又不明显，好会长。”肖战托着腮，歪着头笑笑地看着王一博。

关于他的外貌，很多人夸过，但王一博没有在意过，有时还会因为对方的用词太过露骨而暴躁。

但肖战夸他，会让他觉得有点开心。

就算他的脸长得再像肖战那个死去的弟弟，头发、睫毛和汗毛也不像吧？

肖战夸的这些，跟他那个弟弟，是没有关系的吧？

王一博抿着嘴唇，不想表现出这点开心，也不知道该怎样回应肖战的夸奖，半天才硬邦邦地回了一句：“哪里不明显了？”

他像个没事找事的熊孩子，拉起卫衣的袖子，把胳膊伸到肖战面前：“这不是汗毛吗？”

肖战“噗嗤”一笑：“好好好，是是是，特别明显呢！”

明明白白的敷衍。王一博鼓了鼓脸，刚想把袖子拉下来，肖战又把手指戳在了他的胳膊上，沿着血慢慢地滑到了手背上：“你血管好突出啊……”

王一博僵住了，感官系统在这一刻无限放大，肖战手指若有似无的抚摸像是直接挠在他的神经上，让他的身体瞬间兴奋起来。

几乎本能的，他想去抓肖战的手指。可肖战已经收回手，很明媚地对他笑：“这样输液的时候，肯定不用挨第二针吧？”

他的表情很坦然，一点暧昧都没有。王一博咬了咬下唇，别开了眼：“嗯。”

肖战又把六线谱推到他面前：“再来过一遍？今天王一博同学能把这些符号都记住的话，肖老师有奖励哦。”

这样的距离，王一博稍一扭头就能看到肖战红润的嘴唇，以及他说话时露出的一小截门牙和粉色的舌尖。

他盯着看了一阵，才把视线移动到肖战的眼睛上：“什么奖励？”

肖战笑了，漂亮又得意：“先不告诉你。”

王一博用了一上午的时间，终于认清了那几页六线谱上的鬼画符。

感觉自己就算去当道士，学的东西也不会比这更复杂了——况且，这还只是基础中的基础。

王一博不知道肖战是怎么做到不烦的，不仅不烦，还能一直哄着他鼓励着他往下学。

“时间有点晚了，做饭来不及，我们出去吃吧，顺便给你买把吉他，再去一趟公司。”肖战把六线谱收拾好，对王一博歪歪头，“穿衣服，走！”

他现在很少用“好吗”或是“好不好”这样的商量式问句了，说话更随意，也更亲昵。

王一博也更喜欢——虽然，他并不喜欢这句话里关于买吉他的部分，但他自己提出要学的，就不能肖战还没烦，他自己先撤了。

他不学，有人等着跟肖战学。

“你说的奖励，该不会是吉他吧？”扣上安全带的时候，王一博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嘴。

“真这么讨厌吉他啊？”肖战笑着摇摇头，“不喜欢的话就不学了，兴趣这种东西勉强不来的。”

肖战说这话时没有看他，眼神落在窗外，表情多少有些失落。

肖战是个好老师，只是他不是个好学生。

王一博用舌尖怼了怼自己的牙齿：“也没有很讨厌。”

“真的吗？”肖战这次不像昨晚那么兴奋了，转头看着王一博，“我会的东西也不多，这些是我会的东西里，做得最不错的部分。所以我想把它们给你，因为这是我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但我并不想勉强你，你明白吗？”

肖战的表情和语气都很认真，认真到王一博觉得嗓子眼有点发堵。

他并不是什么值得肖战这么认真对待的人。肖战已经给了他很多很多，现在还要把自己最好的东西给他。

虽然那些并不是他最想要的，可也依然宝贵。

应该被好好接着，不应该被摔在地上。

王一博的视线往下垂了垂：“我成绩一向都很烂。”

肖战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伸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那是那些老师不会教，才不是我们王一博小朋友学不会！”

王一博任他揉着，没有躲开，甚至，想伸手抱一抱他。

抱一抱这个似乎永远都会肯定他、鼓励他、陪着他的人。

可他没有抱。

因为他没有拥抱的理由和身份。

他跟肖战，不是兄弟，不是朋友，似乎也不能说是雇佣关系。

算什么呢？

王一博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这个问题，让他有些茫然。

他跟肖战，算是什么关系呢？

吃饭和买吉他时王一博情绪都不高，虽然他平常也没什么话，但今天似乎格外低落。

认几页音符能累成这个样子？肖战一上午不知道在心里面骂了多少句“烂泥糊不上墙”，面上还是保持微笑，哄着他继续学。

王一博只有脸长得像他的小男孩。其他的，云泥之别！

买好的吉他放在后座上，肖战伸手摸了摸王一博的额头：“发烧了？怎么蔫蔫的？”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烧啊，是不是累着了？我来开吧。”

哪有老板给司机开车的道理呢？又哪有老板给司机包吃包住，买这买那，哄着惯着的道理呢？

他跟肖战不是司机和老板。

可不是司机和老板，他跟肖战，又能是什么关系呢？

除了开车，他还能为肖战做些什么呢？

没有。

王一博扣上了安全带：“不用。”

“总觉得你今天好像不太开心。”肖战不放心地仔细打量着王一博的脸色，“有哪里不舒服的话，要跟我说哦——心里不舒服也可以说。”

王一博发动了汽车，这次，连个“嗯”都回答不出了。

肖战的奖励是一块新的滑板。

加急定制款，上午刚送到公司。

“喜欢吗？”他其实看出王一博对滑板也不是特别感兴趣，但起码，不反感。

用一件他想要王一博喜欢的东西，去激励一件他想要王一博接受的事情，一箭双雕，两全其美。

至于王一博心里美不美，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砂纸已经贴好了，试试？”肖战笑着，把他的奖励递给王一博。

王一博接过滑板，放在地上滑了两圈。

门被敲了敲：“肖总，胡总到了。”

“好，请他进来吧。”他说完，笑着看向王一博。

王一博收板，单手抓着：“我下去玩。”

小广场上有个斜坡，经常有人在那里练滑板或是轮滑。

今天广场上没什么人，王一博来来回回地滑了几圈，周围有人在对着他拍照，离得比较远，他也无所谓。

滑了几圈之后，昨天那个聒噪的女生又出现了：“帅哥，考虑得怎么样了？要不要加入我们滑板社啊？”

“没兴趣。”王一博滑着滑板绕过了女生。

唐小虞也滑着滑板一个尾刹，稳稳地横在王一博面前：“那我们来比赛啊，你赢了的话，我就不烦你了！你输了的话，就加入我们滑板社，怎么样？”

激将法，不是什么时候都管用。

王一博不顾女生帅气的定格poss，再次绕过了她：“没空。”

“你这不都是空吗？”唐小虞不死心地追上去，“我看你既不用上学，又不用上班，与其自己瞎练，不如跟我们一起玩啊，还能参加比赛！”

王一博理都不理，滑到斜坡上，冲了下来。

唐小虞也跟着冲下来，比他速度更快，还在他面前做了个ollie：“这个你会吗？我教你啊！”

怎么这么多人想教他学东西！王一博快烦死了，掀起眼皮子，用下三白的眼睛盯着女生：“我再说最后一遍，没兴趣！离我远点！”

唐小虞终于感到了一丝害怕，可还是梗着脖子：“那你告诉我你在忙什么，我就不烦你了！”

在忙什么？

王一博忽然笑了，冷淡，且讽刺：“忙着陪金主。”

他说完，不去看女生呆掉的表情，踩着滑板，继续滑行。

为什么要去想他跟肖战是什么关系呢？

还能，是什么关系呢？

他们的关系，全靠肖战好心，全靠肖战花钱。

他又能提供什么呢？

没有。

就算是被包养的金丝雀，还需要靠卖屁股或是卖体力来获得相应的酬劳呢。

他不用。

他只需要陪着肖战，就能得到他几乎所有的照顾和偏爱。

凭什么呢？

肖战到底，把他当作什么呢？

心情不好，偏来烦他的人不少。

王一博滑烦了，收了板子准备上楼的时候，又有人挡在了他的面前。

这次是个脖子里挂着相机的男人：“帅哥你好，我是星光广告传媒的！我们公司要拍一组广告，需要一个会滑滑板的男群演！跟女主有互动镜头，片酬一天三至五千！拍摄效果好的话还能长期合作！你有兴趣吗？”

一天三至五千。王一博停下脚步，上下扫了一眼那个男人。

男人满脸堆笑地把名片递了上来：“这是我的名片，我们加个微信吧！我朋友圈有很多我们公司之前拍的广告，你可以先看看！”

王一博没接名片，也没掏手机，只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人看。

男人被盯得有懵，却也没心虚，半天才反应过来，急忙解释：“我不是骗子！我们公司就在那边写字楼上！你可以跟我去看看！”

王一博还是没说话，伸手接过了他的名片。

男人立刻趁热打铁：“我们加个微信吧！你先看看我们公司拍的广告！都是……”

“什么时候拍？什么时候给钱？”王一博打断了他。

“这周六，先签合同，付定金，拍完之后三个工作日内打尾款。帅哥你确定要来吗？你这个形象，我们可以长期合作的！”

“我没拍过广告，需要做什么？”

“就跟你刚才玩滑板一样，然后拿着饮料瓶跟女主碰一下，笑一笑，就行了！很简单的，你都不用看镜头！来我们先加个微信！具体要求和流程我等下发给你！你可以再考虑一下，今晚给我答复就行！”

男人拿着手机，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王一博终于掏出手机，调出了自己的二维码。

一天三至五千，对他来说，是很难得的高收入了。

他不是肖战的弟弟，也不是肖战的金丝雀。

他不能一直这样靠肖战养着。

晚上吃完饭后，肖战把新买的吉他拿出来，帮王一博调了音，简单教了他一些指法：“你先随便练练右手，等熟悉一点了再练左手，慢慢来，这个不是能速成的。”

“嗯。”王一博抱着吉他，按他教的6321随手拨了几下。

节奏很好，一点没乱。肖战意外地看过去，王一博面无表情的，神色看起来处于放空的状态，一点心没走，手指却像个熟手一样悠闲地拨弄着琴弦。

“你以前练过吗？”肖战坐到王一博身边，盯着他拨弦的手指。王一博的手很大，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是很适合弹琴的一双手。

王一博上了一上午的乐理课，下午回来之后又被肖战拉着复习了一遍，整个人都萎靡了：“没。”

“那你上手很快啊。”肖战又跟王一博说了两种入门的指法，“你来弹弹看。”

王一博很轻松地弹了出来。

“Wow！”肖战捂住嘴巴，这下是真的惊喜了，又挑了两个稍微复杂一点的练习指法让王一博弹，对方依然一点不错地弹了出来。

“一博哥！你可能是个吉他天才！”肖战兴奋地蹲跪在王一博面前，手扶着他的膝盖晃了晃，“这真的超牛的！”

天才？超牛？王一博完全不懂肖战在兴奋什么：“这不是很简单吗？”

“不不不！这对于刚接触吉他的人来说，一点都不简单！你是我见过的上手最快、手脑配合最好的人！”

王一博困得要死，虽然不想打击肖战的积极性，但还是选择实话实说：“那可能是因为，我只用了手，没用脑。”

“你的手不是大脑支配的吗？都没费力就能配合得这么好，超厉害的！”

肖战眼睛亮亮的，两只手都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跟上午教他认音符时那种耐心且无奈的表情完全不一样。

王一博瞬间不困了：“真的吗？”

“一千一万个真啦！”肖战跳起来，原地转了两个圈，“我居然发现了一个吉他天才诶！怎么办呢？奖励我和天才去海边玩两天吧！”

旅游。

王一博除了在车队时出去集训和比赛，没有去外地玩过。

跟肖战一起去旅游，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

只是他以什么身份去，去了，继续花肖战的钱？

王一博停下手指：“什么时候去？”

“周末吧，刚好在三亚那边有个音乐节的颁奖活动。”

所以是出差而不是旅游，并且也是早有安排，而非临时起意。

王一博恢复了面无表情：“我周末有事。”

有事？肖战没想到会得到这种回答，嘴角晃了两下，又扬了上去：“你周末有什么事啊？”

他盘腿坐在王一博对面，委屈巴巴的表情，委屈巴巴的语气。

王一博抱着吉他：“赚钱。”

赚钱？

肖战脸上的表情挂不住了，他几乎想要冷笑：“我这里没钱给你赚吗？哪里比我给的更高？你说出来，我反省！我补齐！我双倍！”

没有记错的话，这大概是继上次肖战让他滚之后，第一次对他冷脸。

但王一博不慌，也不怕。

“肖战。”王一博叫了肖战的名字，眼睛看着他的眼睛，“我周末要去拍一支广告，镜头比较多的那种群演，连上化妆和等人，可能需要七八个小时，报价是五千一天。”

五千而已，翻个十倍一百倍的他也出得起！肖战忍了忍，没让自己说这话。王一博是个没什么物欲的人，出的多了，反而会把他推远：“你陪我去三亚，我给你翻倍。”

“广告公司那边出的价，是根据拍摄的时间、镜头多少和难度制定的，给的比市场价高一些，是因为他们想跟我长期合作，这个五千有依据有参考。”王一博从没说过这么耐心地说过这么长的话，第一次，是对肖战，“你出一万，定价是根据什么呢，肖战？难道是需要我开车送你去三亚吗？”

肖战愣住了，这样的王一博太过陌生，一时竟让他无言以对：“我……我需要你陪着我……不行吗？”

王一博笑了。

挑起一边的嘴角，笑得有些凉薄：“要是作为所谓的家人，那么陪伴不需要收钱。要是作为需要收钱的陪伴……老板，出台两天，好像不是这个价钱吧？”

“王一博。”肖战的脸彻底冷了下来，一股难以忽略的邪火在他心头乱窜，“你把自己当什么啊？”

“肖战。”王一博的脸色也很冷，是冷静的那种冷，“你又把我，当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