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后，奔波了一整夜没怎么睡，余星困倦的眼皮如用胶水粘着似的，碰到一起就难睁开。他身子刚碰到舒服的床上，就再也不想起来其他的了，最后铺到床上，迷迷糊糊嘟囔了句毫不客气的话：“我先睡了——床不够的话就和我挤一起。”

昏暗的房间内，黎渤在桌子上摸索到一根蜡烛点上。一共就两张木床，余星占了一个，就只剩下一张床了。

于河略感尴尬的摸于河，他说：“我出去看看有什么食物，”

“那我也一起！”于河赶忙跟在黎渤身后，

尘尧瞥了一眼他：“于河，”

“欸，”他顿下脚步扭头问道：“怎么了？”

男人往墙上挂着的的煤油灯处抬了抬下巴。

于河转眼看向墙边，之后会意，他轻轻地抬起手，眨眼间指尖闪起淡淡星火，火焰缓缓燃高，他走到煤油灯旁，伸手点燃，随后他甩了甩那只手上的火焰，直至熄灭。

等两人走出大门，尘尧才回眸，坐在床边的木椅上，单手支着下巴，似笑非笑的盯着眼前早已熟睡的少年。

深邃的眼神满眼温柔的看着他，黑色眼眸似着了迷，眼里尽是少年的睡颜。

想要一个人很简单，但想要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人却很难。

万事不能强求。

床头暖灯照在男人的侧脸上，男人眼中映入淡淡火光，他微微勾唇，这种有些疯狂的动作在别人身上看似变态的行为，但在男人身上却感到一丝禁欲感，被那火光照着的侧脸五官略显温柔。

“阿星，什么时候才能再一次爱上我呢？”男人嘴里轻轻地嘟囔着，像是自言自语的说给自己听。

*

片刻，门外传来两人争吵的声音，

“我都说了踏马不要招惹那老太太！”

“那你怎么不早说！我不是没找到人吗！”

黎渤推开门，睨了眼身后正瞪着他的男人道：“闭嘴吧你。”

两人前后进门，尘尧坐在椅子上淡淡的扭头看过去，两人顿时失声。

“发生了什么？”尘尧撇开目光道，

黎渤抓起一旁的椅子调转了下方向，坐上去，极不情愿的看了眼正在抱胸背倚着墙壁的于河，见他不打算开口，黎渤道：“我们出去了之后，村子里没有一个人，每家每户紧关着门，像是在防着什么，然后于河就去敲那老太婆的门，结果那老太婆逮着人就骂，他俩差些打起来，”

尘尧微垂眸，根本不把这点小事当回事，道：“先休息吧，”

*

下半夜，天空还是灰蒙蒙的一片，敲锣打鼓声伴随着哭啼声越来越大，家家户户敞开门窗，门前挂着白色的绸缎布白绣球，十几棺材并排列着。身穿红色喜服的少女们挤在一堆跪在满是泥泞的路上，时不时抹上一把泪水。

“大清早的吵什么啊！本少爷还没睡醒呢！”于河蹙着眉，眼睛还睁不开，翻了个身，用枕头烦躁的捂住耳朵，

他之前当少爷的时候，一觉睡到自然醒，在基地那边也是，一般比较没有什么要紧的任务他是不会起那么早的，何况还有黎渤老大两位万能人，根本不需要他出面，就解决了。于家可是近些年商界富豪排行榜第三，自从在他十八岁进化了异能，他爹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把他这位放荡不羁的浪子送进异能者基地训练，真是位活爹，他在基地时每天恨不得吐槽他爹十几次，直到他碰到了尘尧。

“起来！”黎渤已经穿好衣着，站在床边使劲摇他，

于河睁开眼，这次他是彻底醒了，迷迷糊糊地扫了眼周围，头晕眼花摇了摇头，“什么情况？”

余星已经整理好衣服，瞥见于河已经醒了过来就凑了过去，道：“醒了？现在才三点，尘尧说这些村民们想趁着我们都还睡着，然后完成祭祀，”

尘尧拿起床边的手枪递给余星，睨了他一眼，随后向门口走去。

“尘尧说了，原本你是不用醒的，”余星多嘴一句。

“黎，渤！”于河听后咬牙切齿，根本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黎渤！他一字一字的从嘴里吐出，穿起裤子愤恨的盯着他，一个起跳扑到男人身上。

面对要扑过来的于河，黎渤双手掐住于河的腰，一个踉跄两人同时摔倒在地上，黎渤在下面闷哼一声。于河蹙着眉胳膊压着黎渤的肩膀不让他起来：“这可不是第一次了！”。

尘尧手放到门上，仿佛无事发生，转头对身后的人道：“走了，”

“好！”余星小跑到尘尧身旁，两人前后走出门。

宽敞的道路上覆盖着层薄薄的积雪，洁白的霜雪刚刚降落在泥泞的湿土里，与肮脏融为一起。

一夜之间，竟下雪了。

高台之上，头茬蓝色羽毛一身黑绿色服装随着司祭转身而轻摆，黑色条纹面具遮住上脸，手中摇晃着挂满铃铛与纠缠在上面的红线法杖，她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忽的！司祭猛的睁开眼睛，那鲜血淋漓的眼睛愤恨的扭头看向他们。

尘尧不以为意的扯着余星缓缓走过去。

那群姑娘跪在地上全身已经被吓得颤抖，视线被泪水遮挡，她们看不清来者是谁，但她们似乎感觉到司祭的眼神，与周围的死寂，用恳求的目光看向向她们走来的人。她们似想一试来的人会不会救她们，但又不敢出声喧哗，只能嘴里轻轻的念叨道：“救救我……救救我们——”

余星两人在姑娘们中央走过，他眼神中透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怜悯，眼里露出复杂的情绪，

“大家这是急什么？这好像并不是选择祭祀的吉日，”尘尧挑眉道，

余星站在尘尧身后，似被这群人带着打量的眼神盯着浑身不自在，手不知不觉中抓上尘尧背上衣服。

男人微微斜瞥了一眼那只拽着自己衣服布料的手，心中莫名愉悦，心跳砰砰砰的跳着。然后对眼前高台上的司祭淡淡道：“怎么？是怕我们阻止？还是有什么猫腻啊？不妨来说说看，”

不知什么时候村长已走到他们视线中，身高差距，男人只能垂眸看他。

村长：“两位军爷，今晚我们的祖先爷托梦，告诫我们祭祀要快些，耽搁几日的话，雾村可能要来场凶悍的难劫了，我们只能如此，官爷们是来查失踪案的，还请官爷不要插手我们雾村的百年规矩。”

听完后，尘尧却笑了：“你们这祖先可真有趣，不保佑你们，反倒想着怎么害你们，”他闷哼一声，“你们说，你们要这祖先有什么用？留着给你们自己招灾吗？”

村长没说话，两只带着警告性的眼神盯着他们。

高台之上的司祭带着黑色藤蔓似的面具，嘴角上扬，缓缓的拿着她手中的法杖走来。

“这位军爷什么意思？祖宗做法自然有祖宗的理由，”她暗紫色眼眸紧盯着尘尧，不多时，露出一个令人难解的笑，“我听村长说过，你们只是来调查失踪一事，这件事并由你们插手，”

尘尧也笑了，笑的危险，笑的狐媚：“哦？你算什么？”他笑着从腰间拿出一把枪，对上司祭的眉心。

隔着面具，余星都感觉那司祭并不恐慌，而是跟着也笑了，

两个疯子！！

余星他无奈翻了个白眼，扭头往后看了看，心里觉得怪：他们俩怎么还不出来？

司祭勾唇，道：“久仰大名，百年难遇的尘将军。”

尘尧面无表情的盯着她，随后放下枪，像是知道了件有趣的事，嘴唇缓缓勾起。

一旁站着的村长开口：“两位认识？”

“单方面，”司祭道，

她抬眼看着男人，眼里露出一抹笑意：“尘将军也想插手此事吗？”

尘尧又换上冷眸盯着她：“你不过区区司祭，杀你，动手指的事情。”

“我当然知道，不过？”她面上云淡风轻，只是把目光瞥向余星，脸上始终挂着一抹笑，“这位军爷长的属我料，尘将军不在意吧？送来我玩玩？”

司祭微笑着看着他，兴致勃勃的打量着将军身后人，眼里疯狂之意流露出，肆意妄为的盯着余星，可他根本受不了被人这种侵略性的打量，往尘尧身后躲了躲，那司祭看着他那有些幼稚的行为垂头笑了笑：“还挺害——”

没等她说完这句话，坚硬冰冷的触感让她顿时失语，她抬头看向男人，咽了咽口水，下一秒便怂了，“说着玩玩，不要当真，”

“你说，我要是刚刚没忍住开枪了，怎么办？”尘尧挑眉看着她，

司祭把颤抖的手藏到身后，“我和尘将军做个交易怎么样？”

一旁站着的村长此时也不知道插什么话，静静的听他们说完，但他眼睛也不是瞎，看得出，这位有名的司祭也很怕这位她所说的尘将军，所以他更不敢轻易的搞些小动作。

尘尧听到这句话，淡淡的勾起一边唇角：“你拿什么和我做交易？零一子？”

那司祭愣了愣，似是没想到男人会说出她的名字，也惊讶，尘尧怎么会认出她的，这对于极艾而言，就是个天大的笑话，是屈辱，而对于身为零一子的她而言，这并不算什么，

“你在说什么？”零一子蹙着眉道，

“需要我提醒你吗？把自己爱人封印在自己身体里，让她成为你一半的灵魂，共享用同一具身体，零一子，这就是你吗？还是一样的废物，才百年未见，你也就只能这样了，”尘尧故意激怒似的淡淡道。

他知道，这是她唯一的禁处。也是她唯一的软肋。

而听完后的众人都是一惊，包括余星，他定着眼睛看向不动声色的尘尧，内心直道：woc！woc！

零一子眼里的疯狂不断蔓延，嘴角抽搐着笑语气有些讽刺的道：“你以为你不是吗？当初他死的时候，你不也有这个冲动吗？我，的，哥，哥，”她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道，说完，眼睛不离的打量着男人的表情变化，但令她很可惜，男人的神情始终未变。

余星眼里猛的一惊，不敢相信尘尧他们竟然是兄妹关系，也不敢相信，原来尘尧当时竟然为了一个人疯到这种程度。他不由得联想到现实中，之前他原本想上网查了一下资料，但未曾想从手机屏保上面蹦出一条令他都张大嘴巴的消息，这条消息就是他们口中的“把一个人的灵魂注入自己身体里，”

不过这种是属于巫术，是犯法的行为，余星当时也只是略微看了点，结果太长了，就没耐心看了，大概就是，一个人死了之后，为了不让那人的灵魂飘到异乡，又或者是那种对这人依依不舍，怕到最后投胎转世后就找不到了，所以就炼制这种在人间传言的巫术，

把那个人的灵魂住进自己身体里，让灵魂永不得离开，不得安生，一人一魂，不离不弃。像禁锢，约束，又像思念与温和。

诡异的想念。

但被注入灵魂后，那灵魂就不得安生，百年不得超渡，灵魂百年不得安生，只能伴随一方。

“哥哥，难道你当时就没有这个想法吗？”零一子放低语气，带有一丝温和，

尘尧顿住，他下意识的低眸看向余星，又淡淡道：“有又如何，至少不像你这般疯狂，让人死后都不得安生，”

零一子只是一声嗤笑，眼神中带有些疯狂，道：“哥哥，我爱不爱她你能不知道吗？我当然爱她！可是她先离开的……她先离开的。”

她说话声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彻底没了声，低着头，像是在自言自语，之后又抬起头勾唇道：“我能有什么办法？他们都不同意我们在一起！甚至……她也有一刻也是这么觉得，我当然要她死后和我在一起啦，”

零一子道：“哥哥不懂。”

余星在一旁越听越震惊，到最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心里叹道：真是人才，

说话间，零一子目光越过尘尧，看向身后的余星，最后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哥哥，这人可真像——

”

一声响彻的“嘭！”吓的周围人睁大眼睛，依旧跪在地上不敢动的姑娘们身子猛然颤抖，惊愕的捂住耳朵。

余星也吓的一哆嗦，他抬眼不敢相信的看向尘尧，男人眼睑下垂，眉宇间透着凶狠。

子弹与她擦肩额过，完美的没有留下任何伤痕。

就这样，打断了她要说的话，男人像是料到她要说什么，阻止了她。

他似是想起来了什么，是害怕，与痛苦。

零一子顿住片刻。

“哥哥还挺在意的，”她淡淡的道，最后神色恢复如常，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哥哥觉得和我做个交易怎么样？”

尘尧没搭理她，而是转头向村长问道：“说说当下吧，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一道苍老的声音怒斥着，余星随着其余人都一同转身，

那老婆婆从人群后扶着拐杖怒气冲冲的走来，

“你们这些村外人！不知道入乡随俗吗！”她气的拿着拐杖指着余星尘尧两人鼻子骂：“你们已经打搅了我们两次祭祀！你们究竟想干什么！快滚！快滚！”说着，那老婆婆竖起拐杖就要打人。

村长脸一抽，忙上去拦人，“哎呦！你这是干什么！住手住手！”他用手使劲按压着拐杖。

“他们这些村外人就不要插手村内事！”说着，老婆婆就要上去跺上几脚，但都被村长给拦了住。

零一子轻笑，道：“老婆婆，我帮你们给这两位破坏好事的人都赶出去好不好”

她连哄的语气都给用上了，但零一子双手抱胸，似有些得意之意。

“死娘们！谁要你赶啊！”老婆婆不好气的大骂。

零一子只是皱了下眉，并没多说什么。

“这老太婆怎么逮着人就骂呢？”余星小声嘟囔。

尘尧一声轻笑。

太阳缓缓从东方渐渐升起，露出一点身影，周围再也不是之前的昏暗，不知不觉中，被光照射下，余星看得清晰，男人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剑眉之下的眼眸，他好像看到的只有温和。

零一子微微有些震惊，她不再注意尘尧的神情，而是看戏一样扫向周围。

最后有些无奈的拍了拍手，道：“好了好了，不要吵了，所以呢？祭祀还开始吗？”

被她这么一提醒，老婆婆神情好得多，“你倒是还挺好意思说？你是司祭欸，你半路下台是什么意思？”

原来她一直注意这边的情况。

那为什么不早点露面呢？

零一子轻轻一笑，阴阳怪气地道：“哟，您竟然都看在眼里，我当你死了呢，”

那老婆婆狠狠剜了她一眼，“管你什么事！你管的倒是宽！你可是收了钱的！”

“是啊，我拿钱办事的，哥哥，这可是一本生意，”她饶有兴趣的盯着尘尧。

尘尧淡淡道：“这是你的事，你自己办，”

零一子耸了耸肩，咬了一下下唇，转身有些无辜的对村长道：“看来，你在这里，我们就没办法完成了祭祀呢，”

村长以及那位老婆婆一听，目光复杂的看向他们这边。

余星陡然看向尘尧，这可是他妹妹啊，他现在有点害怕尘尧一个心软就不管这件事情了，但又想到男人刚刚的气场，好像根本不把这位“妹妹”放在眼里，可他还是有点忐可不安，零一子在明显不过的想完成祭祀，和他们对峙着。

“呵”尘尧轻笑，瞬间让人感到浑身一颤，周遭的空气瞬间冷了下来。

“这是军事，你也要管？管可以，死了就可以。”说着，尘尧微微敛眸，头往一旁轻轻歪了一歪，嘴角挂着瘆人的笑容，手中拿着冰冷的枪。

“阎王来索命了！阎王来了……阎王来了……”那老婆婆像是受到惊吓，忽然眼瞳猛的缩小，嘴里不停的重复着，不由得往后退去，“造孽啊！！！造孽啊！”

老婆婆颤抖的手指向阴沉的尘尧，浑身颤抖着，“阎王来了！阎王降临了！息怒！息怒啊！”她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里留着血泪，嘴巴上下打颤，村长上前扶着她往上抬，让她站起来，张着有些发白干燥的嘴唇道：“你这是又发什么疯！”他似是忍无可忍，大声斥道：“阎王索命索的也是那群狗命女人！你怕这么大做什么！”

老婆婆失神的双眼被血泪浸染，她摇了摇头，

余星也疑惑，回想起，尘尧好像每次都是温和目光和他说话。余星也莫名有了些胆量，他诧异的拽了拽尘尧衣摆，“怎么回事啊？”

“可能疯了吧，”尘尧不以为意淡淡道。

“不是！”余星低声道，“我是说她说你是阎王是什么意思？”

尘尧根本不在意别人的看法，若无其事：“不知道，可能是杀人太多，沾了些晦气，被着老太婆当成来索命的阎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