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城里的人早早就出来看热闹,街边的摊主约定好一样都没出摊,为商家的婚轿让出一条宽敞的大路。
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井然有序,大红花轿上镶嵌着金色如意纹路,前后四人抬轿,前面六人敲锣打鼓,还有几个小孩子分别在花轿地前后撒着新鲜粉嫩的花瓣,边上还有一个穿着黄色裙子的小丫头,寸步不离的跟在花轿旁。
城里的人本来早早出来是想看看是哪家的女儿或者是坤泽,这么倒霉,被商家看上了逼迫嫁给一个死人,结果听说轿子是从客栈里接的亲,并不知道究竟轿子里的是谁。
在这热闹之中,一人身着红色长袍,乌黑的头发仅用一根木簪扎起,手中拿着一把折扇,仔细看那人面容,眉目清朗,哪怕是混迹在人群中,也挡不住周身的贵气,引人注意。
只是这样的一个人周边群众见了他脸色却纷纷变色,立刻和他隔个一米远,生怕与他接触。
“小公子,我们回去吧,今天是大公子大婚之日,老爷知道了,该不高兴了。”
这人正是令人避之不及的商星泽。
“哼。”商星泽嗤笑一下,眼中尽是嘲弄:“真是可笑,我那大哥早在一年前就去世了,现如今他们却要成这阴婚,还弄得这么大排场,你不觉得可笑?”
身边的随从不敢多言,自从小公子在两个月前被打后清醒过来,性格大变,只不过这变的却是往好的方向,不再飞扬跋扈,为非作歹,只是他现在琢磨不透这小公子的性子,只得转移话题说道:“听闻这未过门的大夫人生的好看,毕竟是要嫁人了,不管是谁,想必还是要有排场才高兴。”
“生的好看?能有多好看?”
商星泽听了,立刻好奇起来,他原本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曾经是一名江湖杀手,跟随师父出生入死,在一次做任务中没想到对方偷袭,自己大意,被对方一剑贯穿,醒来后就到了这里,成了商家小公子。
他这人从小到大,什么没见过,只是两天时间就接受了现实,不管在哪里,他都是他。
只是听说之前原主迟迟不醒,自己这具身体的父母就请来了一位所谓的道士,围绕着他家一顿转,装模作样的拿着不知哪里来的柳树枝沾上水四处泼洒,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商星泽发生这种事是因为大公子亡魂不安,无法轮回,所以呆在家中不舍得离开,而商星泽就沾上了阴气,所以迟迟不醒。
必须让商家给大公子安排一桩婚事,了了这桩人生大事,自可化解。
这种鬼话,商星泽自然是不会信的,但是商家的老爷夫人年事已高,听信了这个假道士的话,真给那个死去的大哥安排了这一桩婚事。
真是可笑。
“这,小的也没见过,不过小公子日后总会相见的。”
只见商星泽冷笑一声,突然冲出人群,就这么直直的站在轿子前,拦住了轿子的去路。
当街拦喜轿,这是大忌,黄裙女孩原本的笑脸一下子消失不见,走出两步刚要说什么,在看见商星泽的时候熄了火。
这商家小公子可不是自己能惹的人,只能笑盈盈的走上去:“哎哟,这不是商家小公子吗?”
女孩笑的殷勤,走近后,商星泽就能闻到她身上胭脂味。
“是不是商老爷商夫人有什么事情呀?”
众人见这个几个月未见的商小公子突然出现当街拦轿子,一个个的立刻围过来看热闹。
只见商星泽冷笑一声,随后不管面前的媒婆,三两步走到轿子前,二话不说掀起火红轿帘,大半个身体探了进去。
周围立刻传来了惊呼和窃窃私语,这大婚当日小公子钻新娘的花轿,不管是不是认识,说出去都不好听。
商星泽可不管那些,钻进花轿就看见轿子中坐着一个穿着红色喜服盖着盖头的新娘,这人并不像大婚之时的其他新娘一样,簪花束发,那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就披散在身上,听到了动静,身体立刻紧绷起来。
商星泽掀开那盖头,坐在轿中的人竟然是个男人,难道这个世界的民风如此开放,竟然可以男人和男人成亲不成?
不过眼前这个男人长的倒是眉眼修长疏朗,样貌清俊,深邃的眼眸宛如天上的星,带着莹泽,整个人上去柔和,实际上身上的气质却彰显出他并不是任人拿捏小白兔。
这副样貌,果然称得上貌美。
“果真是美人。”商星泽不由感叹。
从这人身上还传出淡淡的清香,商星泽说不出这是什么味道,只觉得和他之前执行完任务,带着满身的血腥后路过的那一片花海味道差不多。
好像瞬间能够洗清他身上的煞气和血迹。
只可惜那双眼睛在看见他的瞬间从惊讶变成了仇恨,仿若很早就认识商星泽。
难道我的名声已经差到就连这轿中的人见了都厌恶的程度?
“小公子!小公子!”他的随从也管不了商星泽是个什么性子,当街钻进婚轿,哪怕是商家人,也是大忌。
还不等随从上手,商星泽就从婚轿里退了出来,帘子落下,众人只能看到轿子里的那抹红色。
商星泽重新打开扇子,笑着看向自己身边的随从:“确实算的上美人。”
他这话说的随从汗流浃背,这商家小公子在这之前就是因为贪图美色,调戏妇女才被别人打的半死不活的,现在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总觉得是不怀好意。
于是这场接亲,商星泽走在轿前,后面就是锣鼓喧天的迎亲队伍,怎么看怎么不和谐。
走了不知多久,终于到了商府门口,商府门前摆着两个巨大的石狮子,石狮子上也系着两个丝绸大红花,上好的红木上也系着红色丝绸。
接亲的仆人丫鬟也早早地站在门口准备好了,站在正中间是一位妇人,穿着一件暗红色的衣服,画着夸张的妆容,商星泽认识她,这是当地有名的媒婆。
大门口前放着一个火盆,根据这里的风俗习惯,娶亲的新娘都要跨过去,跨去之后的晦气,没想到黄群女孩却因为这事犯了难。
轿子落下,也迟迟不见里面的人下轿。
“怎么回事?这大门口放个火盆又是干嘛的?”商星泽自然也看出了不对劲,小声问道身边的人。
随从犹豫一下,才恭敬回答道:“小公子有所不知,根据规矩,新娘到了之后,双脚不得沾地,需要由新郎背着到门口,然后在让新娘跨过火盆,才能去掉一年的晦气。”
商星泽听着新奇,他从小到大没成过亲,也没见人成过亲,对于这些所谓的规矩一概不知。
“那为什么不接着按照规矩走?停在这里做什么?”
随从小声解释:“小公子,听说轿子里这个人是个双腿残疾,所以……”
商星泽想起了那人清俊的模样,听到这么说只觉得可惜,难得严肃下来,眉头紧蹙:“这人是从哪里找来的?”
“小人不知。”
这头商星泽还在询问着,那头却炸开了锅,听说新娘不能跨火盆,媒婆却不愿意了,一副刁钻刻薄的模样,非说什么这是祖上的规矩,祖上的规矩破不得,不管是什么原因,这火盆必须要垮,哪怕是爬也要爬过去,着实给轿子里的人一个下马威。
闻言,黄裙女孩却脸色微变,这要是真按照媒婆所说爬过去,那肯定里头这人不死也伤,这哪里是成亲,这分明就是来受刑的。
在双方争执不下的情况下,商星泽看不下去了,径直走了过来,他一来,所有人都闭了嘴,谁都不想得罪这个商家小公子。
“这有什么可吵的,让我来。”他说着掀开轿帘,微微弯身,扶住那人的腰,将人抱了起来。
这个举动很多人都没有想到,包括轿中的人,一时重心不稳,下意识的伸手搂住了商星泽的脖颈。
将人抱出来就奔着门口走,众人纷纷回过神来,连忙拦住这个任性妄为的小公子。
“商小公子,哎呀,您这是干什么呀?”
媒婆一脸焦急的拦住了他,商星泽一躲,一副天真的无辜脸:“你们不是说按照祖上的规矩来嘛?我记得规矩还说,新娘子到了后在入府前脚不能沾地,一般都是由新郎抱着入府的,我兄长不在,那我这个弟弟代劳一下,不是应该的吗?”
“这,这……”媒婆还要说什么,突然商星泽眼中透露出一震寒意,顿时吓得她闭了嘴。
周边的人更是不敢拦,只能任由对方去了。
走到门前,商星泽轻松的抬脚跨过火盆,同为男人,他抱着对方倒是丝毫不费力,走得健步如飞,地上铺着喜庆的红毯,一直铺沿直至后院,成亲的地方并不是在正厅。
顺着脚下的路走,走过了一段幽静地庭桥,四周的树越来越茂密,周围的环境也变得越来越阴森,让人心生一股寒意,直到走到了一处祠堂。
这也是商星泽第一次来这里,自他清醒后,他其实就逛遍了整个商家,商家很大,有三庭四院,可偏偏这一处,他从未来过。
之前随从跟他说过,这里是商家的祠堂,里面都是立牌,供奉着商家的祖祖上上。
祠堂门口的红毯逐渐变成了白布条,暗红的桩子上挂的也不再是红灯笼,而是白色的绸缎,中间的门上贴着用白纸简成的喜字,整个画面别提有多诡异。
那门上还锁着一把铁锁。
可是这商家上下无一人敢言语,因为这是商家老爷的决定。
“就在这里成亲?”商星泽在另一个世界手上沾了不知多少人的鲜血,对于鬼神之事更是嗤之以鼻,如今也没什么感觉。
“是,小公子。”媒婆说这从袖口中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门前的锁,门‘吱嘎’一声开了,里面并没有想象中的灰尘,想必是有人每天来打扫。
这屋内整面墙都是带着格子,格子上摆满了排位,在祠堂的正中央,赫然摆着一口红色棺材。
所有人见了面色一变,纷纷低下了头。
反倒是商星泽,却十分好奇:“为何这祠堂中会放着一口棺材?”
他虽然对成亲之事了解不多,但是他也是知道夫妻成亲要拜高堂,这屋里除了眼前这些,不像是有其他人的样子。
“小公子,这个是大公子的棺材,里面放着的是大公子生前的衣服,这和阴间人成亲,跟平时成亲不同,不需要结拜,只要让人跪在这棺材前,在割血混在这碗水中,将血水放入棺材中三天三夜,这婚便是结成了。”
闻言,商星泽并未把人放下:“这是那个荒唐的道士所说?”
“小公子可不敢这么说。”媒婆慌张的阻止了他,然后让身边的两个下人从商星泽手中接过怀里的人,让人跪在棺材前。
商星泽就这么淡淡的看着,并未阻止,直至媒婆从一旁拿出一把匕首,端出一碗水,要上前去割那人的手臂时,他三两步的走到那人面前,毫不顾及的蹲下身,想要透过盖头看清里面人的神情,他的语气倒是轻松,甚至还带着一丝调笑:“你就不打算说两句什么?比如你求我两句,我肯定不会让他们弄伤你,更不会让你在这里跪三天。”
他是一个杀手,感情淡泊,更不好管闲事,杀人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只是谈笑间就可以完成的事,更不会觉得割血有什么不妥。
但是面前这人他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只要这人开口求求自己,他肯定是愿意帮忙的。
本以为面前的人听了他的话,会立刻开口求饶,但是出乎商星泽意料的是,对方竟然默不作声,仿若没听见他的话。
这反而让商星泽对这人更加感兴趣,但他并非是一个善人,这人没求他,他自然也不会帮助他。
于是他站起身,周边的仆人见了,立刻上前,撩开新娘的红衣袖口,商星泽注意到,这人的胳膊白皙,但是上面却有着一些疤痕。
仆人反应迅速,只是在那人胳膊上迅速划了一刀,鲜血滴落到碗中,鲜红刺眼。
等媒婆觉得差不多了,才点点头,打开棺材,将血水泼到了棺材里,才算完事。
“礼成!”媒婆扯着嗓子喊,嘴上说着祝福的话:“祝二位新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送洞房!”
说完,媒婆冲着仆人扬了扬手,这些人知趣的退了出去,只剩下商星泽还站在原地,媒婆硬着头皮走上去:“商小公子,已经结束了,我们走吧。”
商星泽看着跪坐在地上的人,虽然不见那人模样,但是腰杆挺直,他不死心的对着那人后背又问了一句:“你真不打算求求我?”
并没有得到回应。
商星泽从不主动求人,见这人没有打算开口的打算,便离开了。
‘咔嚓’一声,身后的门再次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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