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飞年坐到她身边的时候李朵才把思绪真的全部放在餐桌上,田飞年说明早要早起,今天喝不了酒,肖战没勉强,又要了一瓶店里自制的酸梅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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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正好,咱俩开你车回家,我车让大美人儿开回去吧,以为能喝酒呢,他车扔公司了。”李朵嚼着排骨串的脆骨含混不清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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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飞年接过服务员端过来的鱼头又麻烦对方把冷了的牛肋条加热一下,一边吃李朵剩下的冷面汤泡入味的两个半颗鸡蛋,一边不解地问:“咋不让那谁来接啊,我明天早上出门早,你没车你咋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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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你的吧。”李朵没好气地说,怀疑太久不来往,田飞年连李琳的名字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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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才冷面从鼻子里出来了。”肖战咽下刷满了辣酱的鸡脆骨,笑到眼纹都出来了。田飞年听了之后一脸“好家伙”。
“对对对,就喷到了这碗冷面里!”李朵故意恶心人,白眼儿翻到了脑后。
“唉妈呀,我说今天冷面咋有点咸呢!没事儿,不嫌乎你!”田飞年眼睛都没抬地嘻嘻哈哈着。
“你俩好恶心哦。”肖战故作受不了,也不知道是谁开的这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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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三人又要了老式麻辣烫和辣炒鸡架,田飞年一边抱怨今天的烤芸豆太辣了一边吃掉了大部分菜品。李朵看肖战杯子旁边一共也没几根钎子,到底是没忍心问出口肖战怎么就走到了要离婚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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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喝酒的饭局吃不了太长时间。肖战结过账,三个人走到门口,白日下过雨,此刻的夜晚湿漉漉地泛着热乎乎的潮气,伴着街头巷尾吵吵嚷嚷,谁也不愿意在外多呆一分钟。
肖战接过李朵的车钥匙,挥了挥手,李朵叮嘱“你要加油就用遮光板里夹着的油卡就行,别瞎客气”,肖战瞪圆了眼珠子大呼“急头掰脸造了我一顿小总哥居然还指望我和你客气”,随后开门落座系安全带一气呵成,伸出手小幅度地摆了摆,起车先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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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朵笑了,肖战都学会带着东北口音的“急头掰脸造”这个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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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田飞年开车,十点钟的大马路不似小巷,车不多,可以开稍微快一点的速度,车开起来的时候摇下窗户会有不那么难受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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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吗,他说要离婚。”李朵学着傍晚肖战的姿势,胳膊肘支在窗沿,从后视镜看被甩在后面的车流。
“嗨呀,过不下去就离呗。谁离了谁不能活啊。”田飞年没有一丝丝李朵想象中的一惊一乍,平静得仿佛在说“一加三不等于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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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觉得惊讶吗?我一直觉得他俩挺好的。”
李朵坐正,车开进了小区,小区在修地板砖,颠起来的时候胳膊会磕到窗沿,她血小板低,稍微磕到就一片青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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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觉得他媳妇从来没有和我们玩到一起,我印象里她应该都没跟我说超过三句话。哥好像也没什么别的常聚的人,她跟我们都玩不到一起,估计跟别人就更是了。上班不在一个单位,休息玩不到一起,那时间长了肯定没意思啊,人没意思就会分开呗。”田飞年停好车,叮嘱李朵下车别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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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天天哪来那么多屁嗑儿?”李朵心安理得等着田飞年过来开单元门,十分自然地把手里的高跟鞋递给对方拿着,趿拉着洞洞鞋往楼上走,她有点闹心。
“我不光屁嗑儿多,我屁还多呢!”
“那你可别走我前面。”试图往前窜的田飞年毫不意外地挨了李朵好几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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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朵思考着田飞年的话,直觉哪里不对,但她说不上来。
也许就像田飞年的那些“屁嗑儿”,两个人在一起,起码要玩得到一起去。
最起码,要看上去能玩得到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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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李朵洗完澡准备睡下的时候突然想通了。
那些回忆里为数不多的同框画面告诉她,李琳不光跟她和田飞年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李琳和肖战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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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战开着李朵的车磨蹭到家楼下的时候,心里还在思考要是明早给李朵车加油到底要不要刷李朵的油卡。如果刷了李朵会呲着牙喊“你个肖扒皮大财迷”,如果没刷李朵也会呲着牙喊“说好的你是个肖扒皮大财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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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李朵呲牙的傻样儿肖战忍不住呵呵笑。
笑着笑着他忽然觉得一切都让他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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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始思考为什么那些说好的事情会变。
就像说好的提前缴费却总有人在闸机门口慢吞吞地掏出手机扫码,说好的自己要当肖扒皮但又很大方,说好的今晚要跟田飞年喝点酒但没喝上,说好的标书封面一律用皮纹纸但最后却变成了铜版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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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的不要孩子但是现在李琳对他步步紧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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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楼的灯全亮着。
想到李琳可能在楼上等他,肖战突然不想回家,她最近总是这样,仗着有自己家的钥匙,搞这种突然袭击。
抽过后座的包,他锁好车,往长江街那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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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十点半的城市逐渐凉爽安静,那么长江街的燥热往往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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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地人也许很难想象知名的老派酒吧一条街与省大只隔了一个小巷,九点下课后的人群永远是一拨儿提着教学楼外的水壶回寝室洗漱睡觉,另一拨儿踩着学校大门的锁闭时间急匆匆回去换件衣服跑出来到后巷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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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巷子格外热闹,肖战走近站了一会儿才听明白,原本这里下午有一个多家酒吧联合搞的户外音乐烧烤活动,只是由于大雨一再推迟。这会儿刚刚开始,气氛逐渐热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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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响设备接好后,几家酒吧的驻唱轮番上去唱了三五首,巷尾的烤炉热火朝天地冒着热气与香味,旁边的桌子上摆着桶装的开心果、瓜子、鱿鱼丝之类的零食刺客,带着不同颜色发光发箍的服务员们穿梭在人群里,每每有客人点单,他们就会回到酒吧取了饮品再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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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战点了一杯椰林飘香小口啜着,感慨这种不伦不类的非典型大排档居然生意如此之好。路灯昏黄的光配着临时扯起来的稀稀拉拉的星星灯,营造出了一种暧昧又俗套的氛围,小飞虫不知疲倦地绕着飞,肖战好怕他们会落在酒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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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学的时候肖战跟着社联的那些人来过一次酒吧街。
那时候大家把社团的事儿看成天大的事儿,迎新晚会与运动会成了每年新生入学季的重头戏。
然而礼堂的音箱毫无预警地坏在了晚会当天上午的最后一次彩排,事出紧急,社联里面管这事儿的小姑娘只好拉来了那位最帅的肖大学长,试图靠他一张美颜求着一位好心的酒吧老板把音箱借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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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私心想借此留下一段跟这位暗恋已久的学长单独相处的回忆,没成想借用酒吧的卫生间出来后撞见暗恋对象生气地拍掉了老板搭在自己后腰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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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捧着音箱回去的一路上都只剩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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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不可追忆,肖战认真地听着歌,肩膀被人碰了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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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位摆的很随意,大家东一簇西一簇地坐着。
台上有人唱摇滚,歌手很会调动气氛,食客们跟着挥手合唱,肖战开始只以为是旁边的人为了看表演不小心挤到了他,没成想是有人搭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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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这个帅哥来…嗝儿…来一个不见不散”,搭讪的男孩竟然还有点小帅,浓眉大眼高鼻梁,头发短短反而显得人更高大,穿着天蓝色的格子衫和黑色的牛仔短裤,腰上卡着个集装饰与实用一体的腰包,上面沾了点油渍,拉链窝儿里还落了半个开心果的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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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嗝儿……我请你,但我没……没带名片,咱俩认识一下!”男孩看上去像是还在隔壁念书的学生,眼神稍微有点发直,好似也并不在意肖战回话,兀自掏出手机划开了锁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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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成是毕业季的伤感氛围让这个男孩子喝着喝着就失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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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谢谢。”肖战摆了摆手,咽下嘴里的酒回答道。
跟着找过来的格子衫男孩儿的同行者拉走了他,同行者对肖战表示抱歉,肖战弯起眼睛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会和醉汉计较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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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为大家唱一首《爱你不是两三天》,是12桌的蓝衣服先生送给10桌的帅哥,谢谢大家!”
随着前奏响起,大家把目光打在了肖战身上,这时他才看见桌子上居然有号码牌,而后众人开始起哄式的鼓掌,肖战无奈地大方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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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24岁的肖战,他会对陌生人的示好如临大敌,一口喝光了剩下的椰林飘香抬腿走人。
但是31岁的肖战只会当这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插曲。
他不会让无关紧要的插曲影响雨后夜晚独自消遣的惬意心情。
何况他想这个人也并无恶意,谁年轻的时候没喝过几顿酒说几句胡话呢?
估计这个小男孩明早起来怕是要羞死在二食堂的餐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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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怀念二食堂麻辣豆腐馅儿的包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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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醉鬼有几种,或是哭闹喊叫,或是车轱辘话来回倾诉,或是吐到五脏六腑翻江倒海,甚至睡在大马路不省人事,他们的共同点是都会沉浸在酒精麻痹大脑后的自我世界里。
大概是同行人没看住,格子衫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晃了过来,刚才肖战隐隐约约看清了12号桌的号码牌,位置跟10号桌并不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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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咋不搭理我呢……你这人怎么这样……”男孩提着酒瓶似带委屈地问道。
“不好意思啊,不方便。”肖战这时是真的想一口闷掉杯子里的酒起身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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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听见肖战的回答很是恼火,眉头拧出个大疙瘩,仗着酒劲儿竟然上前一步想要拉扯肖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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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白瘦的胳膊伸了过来挡在男孩身前,胳膊主人的手很大,握着一瓶西打酒,肖战还没来得及看清标签上的口味,就听见一个既清亮又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不能喝回家,别骚扰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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