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美梦破碎

战争世界。

空彻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黄土飞沙、荒漠戈壁。

他本以为，各平行时空的文明发展即便有差距，但也不会这么大才对——因此他以为的战争世界，是各项先进武器、各类飞行坐骑的攻讦，是科学技术的博弈。

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是古文明时期……

这里的斗争武器，是长枪短剑、刀叉剑戟；这里的攻击方式，是近身肉搏、以命换命。

如果说，星际战争是在一场遮羞布下进行的你争我夺，那么这里的战争就是不加避讳的、最原始的，野蛮、暴力、血腥。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从小学习各类高科技武器的运用、学习各类军事谈判技巧，学习前辈们的星际大型斗争经验，他们都是帝国培养出来的军事人才。但这种古代战争……他们没经历过啊，怎么和别人打？

贺老将军脸色也有些难看，这个世界的设定是对面负责攻城，而他们不仅要负责守城，还要把丢失的城池都拿回来。

不要说他们开局就是弱势，也不说他们初来乍到、地域不熟，就说他们这群子弟兵从小的教育和训练也与对面完全不同——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空彻只惊讶了一瞬便反应过来，他向老将军贺鸿宇进言：“贺老将军，如今之际最要紧的是要快速熟悉环境、熟悉兵器，以及这里的军事体系，我认为可以进行分组；

一队人马作为先遣去打探消息，一队整合军备后勤，剩余人手准备作战训练……”

贺鸿宇默默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来这还不到一刻钟，他就能拿出这么缜密有效的行军计划，不愧是能和他们大曜储君打成平手的第一上将。

贺鸿宇也并非是倚老卖老的小气之人，他听完空彻的建议没有什么不足之处，便点头吩咐：“就按空彻将军说的办吧。大家各自分组，四散去搜集情报、熟悉兵器，准备训练。”

这群精英们自然不愿意听空彻这一他国将领的排布，但贺老将军都发话了，便都没敢再说什么，下去准备了。

空彻看出了他们眼里的不服气，并不意外。他只是不明白，眼前的贺老将军为何这么轻易就接受了他的提议？还在这么多人面前采用他的计策……这无疑，是在为他消解一定的偏见。

贺鸿宇看出来他心中的疑惑，只是开口：“既然殿下愿意给你一次机会，本将也不是那看不得小辈出头的沽名钓誉之人，空彻将军也愿意效力。那又有什么好推拒的呢？”

贺鸿宇活了大半辈子，揣摩上意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公主殿下若真的怀疑空彻，就一定会亲自盯着他，而不是把他放到自己这里施展才干。

贺鸿宇能够看出……公主殿下有拉拢此将才之意，也想趁此机会，看看他对大曜的态度如何。自己也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空彻心中微暖，脱口而出：“末将必不会辜负公主殿下的信任……”

他下意识地话一出口，再想收回来已经来不及了——虽然这话好像没有什么不妥，偏他不知为何觉得有些难为情。

空彻脸颊微热，鞠躬告辞，有些匆忙地退下。

——

南希没有想到，他们走出森林、逃出猛兽王国后还会有一个迷宫考验，而且是单人作战！

也没有想到，她会是所有人、所有世界中第一个走出来的。

更没有想到……她居然能在这里，四大世界之门外，看见梦境世界的境况。

南希心中有些不忍，这梦境世界可真是坑人，让人单枪匹马闯也就算了，居然还能被外人看到……若宋湛不是第一个出来的，这跟把自己的心剖开给别人看有什么区别？

南希正准备捂耳闭眼，不打算听和看。

但她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宋湛的梦，好像和她有关？

怎么回事？她和宋湛以前认识吗？南希一时愣住。

…

与其他世界的冷酷恶劣不同，宋湛一进入梦境世界，便感觉到自己被层层暖意包围。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梦。

他冷眼看着年少走投无路、满心惶恐的自己，看着各路人马威逼利诱、高高在上的讥讽嘴脸，看着父亲重伤在床，母亲以泪洗面的撕扯绝望……

尽管清楚这是梦，尽管这些痛楚已经年累月，但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内心起伏，憎恶那群生来便拥有一切却仍不知足的伪善贵族；憎恶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压迫与不幸却全都加诸于他们身上的不公世道；憎恶为善者不得善终，作恶者却逍遥度日……

是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呢？

是的，直到……直到遇见她。

当记忆中的少女出现在他的梦境里，宋湛的心就好似被温热的泉水冲刷，满腔的不甘、怨怼全都化作水汽，凭空蒸发。

他们的初见是在一场萧瑟的秋雨中。

年少的宋湛站在检察院前，倔强的小脸上是放下尊严的恳求：“哥哥姐姐……求求你们，帮帮我们吧。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检察院的人三三两两路过他，或是嫌恶，或是无奈，但都劝他死心：

“不是我们不想帮你，你可知道你们得罪的是什么人？赶紧回去吧，那种大家族不是你们这种平民能妄想撼动的！”

又是同样的话，同样的托词。

这些时日以来，他跑遍了大大小小的法院、检察院、政府机关，甚至报刊媒体……一次次地来，一次次地被撵出去。

宋湛失魂落魄地往外走，冰冷密集的雨点砸在他的身上，他抬头，看到一道道雨帘如石子般坠落。

他不想脆弱，从小父亲也从不教他脆弱。雨珠模糊了他的双眼，有温热的液体从眼眶中流出，他骗自己那是雨水。

突然——他的眼前被一柄黑伞遮蔽，隔绝了砸得人生疼的雨珠，似乎也隔绝了外界的恶意。

他看到为他撑伞的少女在他身前微微俯身，秋风吹拂着她鬓边的发丝，她的声音如同玉石轻碰般好听。他看到周围站满了刚才对他冷嘲热讽的男男女女——他们似乎态度恭敬，想上前迎接，又都不敢靠近。

他就这样坐进了她的车里，开始给她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车里干净整洁，暖气开得很足，还有淡淡的玫瑰熏香，就像是他曾经那个温暖馨香的家——他有些不太适应地抱了抱手臂。

“怎么，还冷吗？”仅仅是一个小动作，就引来了少女关切地询问。

她随即把一张毛毯披在他的身上。

宋湛看着眼前虽然稚嫩，却已初具锋芒的女孩，摇了摇头。

他只是鼻子有点酸。

……这段难以忘怀的日子又在他眼前一点一滴地轮转，宋湛身临其境，有些沉沦。

很快，场景变换，时空更迭，他由局外人变成了梦中人。

在这个世界里，他一步步走上了权力高处，和她比肩而立。

他们相恋、相爱，订婚……

南希站在世界之外，看着宋湛逐渐沉迷的表情，忍不住开口喊他：“宋湛，快醒醒，这不是真的！”

……在圣洁的教堂下，鲜花满园，微风不燥。

宋湛看见自己把订婚戒指戴在她的手上，周围掌声阵阵，每个人脸上都是祝福的笑意。

一切都很美好，即便这是梦。

宋湛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

就这么度过余生，也很好，不是吗？

对面的女孩依偎在他怀里，开口说话：“我就知道你会娶我的……”

宋湛皱了下眉。

不，不对。这不是她会说的话。

宋湛猛然想起他进入梦境时南希说的话：“我相信你能走出来。”

他可以任由自己沉迷在想要的美梦中，但他不想让现实的她失望。

宋湛甩开挽着他手臂的女人。这里的造梦效果属实不怎么样，破绽百出。连她的百分之一都难以模仿。

宋湛不知道的是，梦境世界是根据进入人脑中的记忆和愿景模拟的，但宋湛一路走来，除了想要努力追随南希外，他对他与南希的未来并没有一个准确的定义和展望，更别提婚姻这种痴妄。梦境世界只能按照传统想法来为宋湛构造幻梦，因此漏洞颇多。

是时候该结束这场不伦不类的闹剧了。

宋湛看着眼前无数次想要靠近的脸，眼中有不舍与眷恋。

但下一秒，他目光一冷，拿出随身带着的手枪，向虚空处射击。

当梦中人做出不合常理的动作行为，表现强烈的反抗意识。

“砰”的一声，美梦破碎，幻境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