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轻笑一声,有气无力道:“就算你不说,我也没力气呼喊啊。”
“你去邑临城?”
“嗯。”
马车外的言常安听见动静,在外询问道:“殿下!您没事吧?”
本以为男人会趁机呼救,但他没有,“无事!”
马车上路了,颠簸了一些,钟悸刻意移开了匕首,避免伤了男人。但没多久,钟悸就松了手,放开了男人。
伤口撕裂了。
钟悸面无表情的割了衣袍缠在腰间,背上的伤口眼下处理不了,也只能任由它撕裂,反正只要能活着进邑临城就好。
男人注意到了钟悸的伤口,伸手想触碰他的背,却被钟悸的匕首吓得收了回去。
男人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小玉瓶子,说:“你受伤了,过来上点药,不然撑不到进邑临城。”
钟悸抬眼看了男人一眼,只见男人微微一愣又马上恢复笑意,觉得很奇怪。
他刚刚还拿刀威胁男人,男人还这么好心给他上药?
男人知道钟悸的顾虑,慢慢靠近道:“你未伤我,还刻意将匕首拿远些,我觉得你是好人。这药没毒,可以止血,也能让你好得快些。我的侍卫皆用此药。”
钟悸半信半疑的接过小玉瓶,思考许久后扔给了男人,拿起匕首到了离男人有点距离的角落,“我凭什么信你。”
说完,他就闭目养神,并没有看见男人担忧的神色。
不知是太久不曾休息,还是因为马车内的安神香,钟悸没多久便睡着了。
马车很稳,但不乏一两次的颠簸,眼见着钟悸要倒下,男人上前扶住了他。
男人轻轻将钟悸托着,让他枕着自己的腿睡,然后小心翼翼的给他上药。
伤口撕裂了,上药也会很疼,这是毋庸置疑的。可钟悸没醒,也没出声,只是眉头紧锁着,像只受了伤蜷缩在黑暗里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
上完药又简单包扎了一下,一番动作后,钟悸依旧睡着,男人倒是累得不行,单手撑着身子喘息。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才缓过来。
他低头看向枕着自己双腿熟睡的钟悸,脸上有笑,但眼底的心疼却是掩盖不了的。
半柱香后,他颤颤巍巍伸出葱白纤细的手摸了摸钟悸的脸,叹了口气,道:“离家的玄鸟归家了。”
又是一炷香过去,钟悸猛然惊醒,因起身牵扯到伤口疼得闷哼一声,他捂着腰间的伤口怒视着男人。
钟悸不知自己到现在睡着后还会往素不相识之人身边凑。
看着包扎好的伤口,他陷入了沉思,这男人给他包扎了伤口。
真是太疏忽了。
他许久不曾这般……
罢了,是死是活也是自己的疏忽。
不知是谁给钟悸的勇气,他总觉得这人不会害自己,但这些年的经历提醒他不可以直接相信直觉。
钟悸眯眼看着面前的人,不带一丝温度的说:“我若死了,也会带上你。”
男人只笑不语。
恰好马车外传来言常安冷漠的声音:“言王殿下的马车也是你可以查的?”
言王钟言玉?
钟悸抬头看向男人,满眼不可置信。
钟言玉是太后陶元香还是王妃时的第一个孩子,自小体弱多病,本以为活不长,但他硬生生撑了二十多年。
其实,钟言玉从前只需要按时喝药便可四处走动,但陈王兵变后,一人雪中求情,又落下了去不掉的病根,身子彻底垮了。
自此卧床不起,多年不曾出府。
想想这幅离不得人的弱骨,人人都为他感到无望,钟言玉自己倒不在乎。
可知道内情的钟悸却很是心疼他。
这些年来,钟悸很想再见这个疼爱他的三哥哥,可惜事事不如意。为了保护钟言玉,钟隽祁常年派重兵把守言王府,他根本没有机会踏进王府半步。
倘若明目张胆的去,钟隽祁很快就会知道自己的存在。
钟悸没办法冒这个险,但没想到今日误打误撞的进了钟言玉的马车。
可钟言玉十年不曾出府,怎会到离淠城这么远的邑临城?
当思绪回到现实,钟悸动作有些不自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将匕首藏到了背后,默默低下了头。
钟言玉一直很疼爱他,只要他想要的,钟言玉拖着病骨也为他寻来。
钟悸懊悔不已。
我用刀胁迫三哥哥了……
随着钟言玉的一声咳嗽,鲜血也溢出嘴角,钟悸见状赶忙一手扶住他,另一只手扔了匕首去抓手边的药。
此时,马车外也传来了询问的声音:“公子,需要停下吗?”
“不用,走吧。”钟言玉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大些。
外面沉默了片刻,说:“……好,公子要停便叫属下。”
“嗯。”
钟言玉转头见钟悸慌忙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按住了钟悸去拿药的手,下一秒就因突如其来的痛皱紧了眉。
“不必!”他紧皱的眉头在看向钟悸时舒展,柔声问:“我记得你,你是……段将军身边的人,咳咳咳,你……叫什么名字?”
“草民……钟悸。”
若是旁人,钟悸还会担心会牵连段琂,但换做钟言玉,他便无所顾忌了。钟言玉仁善,不会因此事而迁怒于旁的人。
钟言玉听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钟悸……你也是钟氏人?我在彧都见你时,险些将你认成我小弟弟阿阭。不过,今日一见,你与他还是不一样的。”
这世上,也只有他能这般无所顾忌的提起自己了吧。
钟悸木愣道:“当年有幸结识一位钟氏爷爷,予我钟姓。我又为何与他不一样了?”
钟言玉忍痛笑了笑,从钟悸怀里起身将一旁的木盒打开,拿出里面的木剑递给他看,说:“阿阭畏惧刀剑,儿时送他的木剑,他都不敢碰。本是两副不相干的模样,但不知为何,我就觉得,若是他如你这般大了,也该是这副模样。你……就权当听我说说吧。你我有缘,这木剑便赠与你。”
钟悸低头一看,是当年钟言玉送给他的那把木剑。儿时的他的确畏惧刀剑,不敢接过,后来得知是钟言玉亲手做的,他也想要回来。
但逢兵变,两人再没见过。
如今一见便闹出这番,还真糊涂事。
钟言玉一直观察着钟悸的神色,注意到他的落寞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是惹了什么事才避开官兵的?”
“不是。”
钟言玉在钟悸的搀扶下倚在了案上,道:“那你要去何处,我让人送你去。”
“不用。”钟悸将随身携带的匕首交给钟言玉,“殿下这匕首藏好,莫要让人发现!这些日子去城中的暗香阁住,只需说是我安排的,他们便会护殿下平安。”
钟言玉没问为何,只是抓住了钟悸的手,担忧的问道:“你呢?”
“我有要事。切记,我未回来时,殿下莫要出暗香阁一步!”
钟言玉身份暴露,必然有人蠢蠢欲动。
“我让我的暗卫跟你。”
“草民怎敢用殿下的暗卫!殿下无需管我,今日冒犯,还望殿下勿怪。”
钟言玉摇了摇头,“我并未怪你,也不会怪你,那你小心些吧。”
钟悸不语。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直到马车进了城,在一处无人之地停了下来,钟悸才有些不舍的下了马车。
也是在这时,钟悸才意识到言常安其实知道他在马车内,可为什么没有直接揭穿他呢?莫不是因为三哥哥觉得‘我’像极了‘我’才出手相助?
钟悸默默捂住了腰间的伤口,他许久不曾被亲人疼过了。
早已忘了被钟言玉和钟钰砚宠得无法无天是什么样了。
段琂也处处宠着他,可与他们的宠爱不同。
他又高兴,又担忧。
今日的风有些大,但钟悸却像没了感觉,没有觉得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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