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初的想法对于勒内尔来说有些幼稚，采用高频声纳方便快捷，为什么不能用先进的科学技术将这一片已经没有任何生物生存的地方开垦成油田，为人类做出最后一点贡献呢。

　　这也是勒内尔最不理解黎初的一点。

　　“教授，我听说人鱼一族对于伴侣都是非常忠诚的，不如咱们把大家召集起来，让这条人鱼自行选择，如果有他心仪的伴侣的话，咱们要让他作为实验体，不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吗。”

　　说话的人是唐糖，黎初的闺蜜，先后加入实验室，两人隶属不同的小组，虽然交流的次数少了，但是唐糖还是一眼就能看出自己闺蜜的顾虑，于是她想了这个办法试图说服勒内尔这个老古董。

　　一旁的小张也附和，“是啊教授，今天科研组刚刚向上面提交了使用高频声纳的请求，等待批准大概需要一个月左右，不如咱们就试试这个提议，就算是没有结果，咱们也没有损失不是？”

　　勒内尔沉思一瞬，最终没有拗过这些年轻孩子，“好吧好吧，那唐糖，你就负责召集大家。”

　　勒内尔走后黎初径直回了办公室，察觉到她的不悦后，唐糖连忙追了过来。

　　“唐糖，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去我不去，我对于做人鱼伴侣的事情没有半点兴趣。”黎初最怕麻烦，她只想安心做实验拯救海洋，对于饲养人鱼没什么兴趣，虽然说唐糖的办法

　　“初初~你也知道那个老古董，你又是咱们实验室里最优秀的女性，如果你不去的话，勒内尔教授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你就当替我去撑个场面好不好？有你在我就很安心了。”

　　一小时后，小人鱼被四五个研究员连鱼带缸从A组废弃的实验室运到了大厅里。

　　一路上路过很多实验室，小人鱼迫切的探头探脑往里看，但是却没有找到黎初的身影，推车在大厅里停住，玻璃缸咯噔两声落地，小人鱼被颠簸的有些头晕，面前乌泱泱的围了一大群人。

　　小人鱼紧紧的贴着玻璃缸，澄澈湛蓝的眼睛在每一个人脸上迅速划过。

　　——没有姐姐……

　　空荡荡房间和的白花花的墙壁让小人鱼很没有安全感，他抱着自己的胳膊失望的蜷缩回角落，脑海里一遍遍回放着和小时候的黎初一起玩耍的快乐时光。

　　——姐姐怎么还不来带我回家……

　　“你们快看！这人鱼好像哭了！”

　　“这么多天了都没什么反应，该不会是看到这么多人把他吓哭了吧。”

　　——我才没哭，我就是……想姐姐了……

　　小人鱼盯着围了一圈的女生们，瞳孔猛的放大，一下子冲过去想要吓退她们，这群陌生人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压力，他感觉自己像有个小玩物一样被关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供人观赏，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虽然儿时的黎初也曾经将他藏在家里的浴缸里过，那个白色的容器比这个方形的玻璃缸还要窄，但是那时候自己是开心的，不同于现在的惶恐和害怕。

　　小人鱼硕大的鱼尾一扑棱就能掀起很大的水花，人群避而不及，有几个资历大的强壮镇定，好像已经见惯了这种场面，但还是被猝不及防的淋了一身的水。

　　他们骂骂咧咧的去换衣服，那群好奇女生又凑了上来。

　　小人鱼惶恐的背对着她们，密密麻麻的鳞片铺满了整个后背一直蔓延上脖颈，在灯光的照射下折射出苍白的光。

　　——姐姐你在哪……

　　小人鱼望着自己晶莹剔透的鱼鳍，泪水逐渐模糊了视线。

　　“散开散开！都散开！”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勒内尔教授来了，小人鱼也被吓得一抖，紧紧的抱住自己，大家自觉的分成两边站好，中间空出一行走道供勒内尔通行。

　　“大家都到了吗。”勒内尔教授沉声询问道。

　　“有几个人被这东西扑出来的水淋湿了，还差……黎初。”

　　唐糖替黎初找借口，“教授，黎初得晚来一会儿，她今天有点不舒服。”

　　勒内尔教授盯着小人鱼，长长的刘海遮住了贪婪的目光，“不等了，你们挨个排队上前，看它有没有反应。”

　　玻璃缸里的的水被一点一点抽干，没有了这点稀薄的海水的保护，小人鱼更加狂躁不安。

　　几个研究员连摁带抱，好一会儿才将他的双手牢牢捆绑在一起。

　　小人鱼失去了活动能力，如同一个破布娃娃被丢在了角落里，他背靠着冰冷的铁皮柜，鱼尾弯曲收起，努力给予着自己最后一点安全感。

　　有几个女生大着胆子上前朝他友好的伸出手却被小人鱼一掌拍掉，缝里的指甲瞬间在她们的掌心留下一道血痕。

　　很快大家就不敢靠近了。

　　“真是个畜生。”勒内尔怒骂道，他让实习生们将小人鱼拖到地下室，昏暗的光线下勒内尔的脸扭曲的很厉害。

　　他往小人鱼的脖子上栓了一个粗重的铁环，足有小孩儿小臂粗，锁链连接着连接着墙上的开关，很长，小人鱼够不到，只能任勒内尔摆布。

　　他取下挂在墙上的鞭子疯狂的朝着小人鱼落下，虽然有鳞片的保护的小人鱼还是疼的左右直打滚，可一动，脖子上的铁环就勒的他无法呼吸，冰冷坚硬的顶着他的下颌，让小人鱼浑身忍不住战栗。

　　陌生的面孔，动弹不得的身体，还有勒内尔扭曲的脸，这一切都最大程度的激发了他的恐惧心理。

　　硕大的鱼尾在地上摆来摆去，小人鱼沙哑的哭声从回荡在地下室里，有几个胆小的直接抱在一起吓哭了，毕竟人鱼发起怒来还是很可怕的，虽然他现在被五花大绑没有丝毫行动能力。

　　唐糖不忍的偏过头，正巧实验室的门开了，黎初风尘仆仆的走进来。

　　唐糖好像看到了救星，黎初是勒内尔最得意的门生，要是她都拦不住勒内尔，今天这小人鱼怕是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黎初！”

　　唐糖的嗓门大，直接盖过了鞭子的声音，“你怎么才来！”她的声音里隐隐藏着几分惊喜。

　　勒内尔气的面色发黑，小人鱼伏在地上奄奄一息，周围人都不敢说话，空气顿时陷入诡异的寂静。

　　地上的血水掺进人造海水里变成浅淡的粉红色，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黎初看到勒内尔握着鞭子的手上沾了几滴鲜红，小人鱼身上早就没有能入眼的地方，上半身纵横交错的鞭伤被薄薄的鳞片覆盖着，若隐若现。

　　黎初看到小人鱼的惨状心尖抖了抖，但也仅仅是一瞬间就又恢复了平时淡漠的样子，她平静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不免有些突兀。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是姐姐！

　　小人鱼兴奋的转过身，却不小心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痛的小脸唰白呼吸一紧。

　　“这是在……？”黎初压低了声音问唐糖。

　　唐糖紧紧的盯着地上的小人鱼，恐惧逐渐漫上心头。“勒内尔教授生气了，你最好别惹他。”

　　勒内尔低声怒骂，又是一鞭子落在了小人鱼薄弱的后心，“真是个油盐不进的畜生，你今天不屈服我就要了你的鱼命！”

　　小人鱼沙哑的惨叫声在大厅里回荡，黎初面儿上滑过一丝淡淡的不忍，她扫了一眼小人鱼的鱼尾，不得不说勒内尔的准头还是不错的，上半身鲜血淋漓，漂亮的大尾巴却是没有一道伤痕，白炽节能灯在他身上笼罩了一层虚弱惨白的光。

　　眼看着勒内尔的鞭子就又要落下，黎初快步上前挡在小人鱼和勒内尔中间一把抓住勒内尔的手。

　　从小被当成男孩儿养大的黎初文能搞科研武能扛米面，上五楼都不带喘气儿的，勒内尔常年在实验室缺乏锻炼，一时间二人僵持不下。

　　黎初面色平静，淡淡开口，“教授，再打他就死了。”

　　小人鱼手背上齐齐的躺着三道鞭痕，他颤巍巍的伸出手，黎初身上浅淡的山茶花的香水味勾起了小人鱼的回忆，他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拽住了黎初的裤脚，胳膊撑着痛的发颤的身体，眸子却是亮晶晶的。

　　力道微乎其微，黎初几乎感觉不到。

　　还是唐糖惊喜的指着小人鱼，

　　“初初！这小玩意儿选择了你吗？”

　　“你……要跟我回家吗？”

　　小人鱼疯狂点头，众人皆惊。

　　在勒内尔教授殷切的目光下，黎初被迫朝小人鱼伸出手，她面无表情的盯着小人鱼，一副：你敢握我的手我就让你变水煮鱼的表情。

　　白皙修长的手指带着她周身冰冷的气息落入小人鱼眼底，指甲修剪的短短的，指腹饱满圆润，小人鱼不知道人类的手指是为什么和自己的手指颜色不一样，他性格懦弱胆小，对未知的事物的恐惧大于好奇。

　　他盯着黎初，面前的脸和自己记忆中的脸逐渐重合，不同的是小时候的黎初是个乐天派，而现在站在她面前的黎初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有了儿时的滤镜，小人鱼觉得黎初的手应该很温暖，于是他小心翼翼的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