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鹤庄人生的前十九年,说句听起来能让人气得牙根痒痒的话那就是——幸福,且幸福的无比平淡。
生在京城,成长于富裕的小资家庭,父母亲做点生意买卖,两口子恩爱有加,对他也很疼爱。从小因长相就众星捧月备受瞩目,学习优异,不让父母操心,一路高歌猛进考入京城最好的电子科技大学——A大,入读工程学院,前途看起来一片光明。
唯有一点不太好,那就是阮鹤庄他没什么朋友,当然,是指知心朋友。但也属个人选择。因为自小耳濡目染,也陪着父母参加过一些大型宴会,见惯了生意场上的虚情假意以及拜高踩低的做派,所以骨子里淡漠疏离,总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而云程呢,阮鹤庄他只不过是在某一个无聊的傍晚出于好意随手施以援手,只是这样而已,这个纯真且没什么坏心眼又看上去有点孤单的小男孩,便以一种强势而生硬的姿态进入了他乏味的生活里。
但,阮鹤庄也挺享受。
无趣的日常里似乎也在不知不觉间多了些盼头。
最明显的变化就是,阮鹤庄的一日三餐变得相当稳定了,因为一到饭点,云程便会一通电话打过来,或是直接来他家门口,喊他过去吃饭。
再就是,天气晴好的日子里,云程会软磨硬泡着叫他一起去南竹公园散步。
两人又熟了一点后,云程还会背上画架,拿好折叠椅和绘画工具,踱步来到他家楼下,邀请他去南竹公园里写生,其实说白点就是充当免费的一日模特。
那是某个周六的午后三时,天气不算热,云程抹好防晒霜穿好防晒服,拿好画画的用具,又跑到了阮鹤庄家楼下,云程有的时候会故意不按门铃,而是隔着老远的距离一遍一遍大声叫着“小鹤哥小鹤哥”,但也要控制着音量,生怕吵到旁边的邻居。
这次也不例外,云程在楼下叫了差不多有七八声,阮鹤庄终于打开了二楼的窗户,探出头来,两人隔着楼上楼下二十几米的距离遥遥相望,过了会儿,阮鹤庄说:“小鬼,你叫魂儿呢。”嗓音里微微有些沙哑,应该是睡了个午觉,这会儿被吵醒了。
时间久了,阮鹤庄对待云程也更加随心了,像对待亲弟弟一样。
云程开玩笑说:“我叫我小鹤哥呢,请问这位先生您是吗?”
阮鹤庄也甘愿陪他胡闹,回:“不是,你找他什么事儿啊?”
云程这时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长气,说:“既然不是那就算了,我只跟小鹤哥讲。”
“嘿,小鬼,”阮鹤庄说,“等着,我这就把你的小鹤哥给你叫下去。”
云程眨巴眨巴眼睛:“那谢谢你哦,陌生人。”
大约五分钟后,阮鹤庄换掉家居服,特意穿了件修身的黑色衬衫走下来,随口问:“有何贵干呢,小程同学。”
云程还沉浸在刚才那出突发奇想的无厘头情景剧里无法自拔,好心提醒道:“小鹤哥,刚刚你家二楼站了个陌生男人。”
阮鹤庄问:“哦?什么样的陌生男人。”
云程垫垫脚,故意将脑袋贴到阮鹤庄下巴颏那儿,低声说:“看上去不像是个善良的人呢。”
可恶的小鬼。但阮鹤庄还是陪着云程演下去,也压低声音说道:“那我以后防着他点儿。”
“嗯。”云程重重地点了点头,这出无厘头情景剧到这儿也该谢幕了,回归正题,他又说:“那现在,小鹤哥你的首要任务是陪我去写生,做我的模特。”
“好。”阮鹤庄掐着腰,将尾音拉的很长。
于是,云程抱着绘画工具,阮鹤庄则一手提着画架一手拎着折叠椅,两人慢步走到南竹公园。
云程选了选位置,最后在一处面积不算小的人工湖前停下摆放好画架。他们的右手边是一座假山,左手边是一片绿荫,正中间是一片碧绿的湖泊。云程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将阮鹤庄安排在人工湖前的一处不规则石头上,让他摆个帅气的姿势坐那儿不动。
一切就位后,云程坐下来开始构图,拿素描铅笔一笔一笔的勾勒,少了平时的俏皮,模样十分专注,看上去像是真的在做一件很热爱的事情。
阮鹤庄也在尽力充当着一个很合格的模特,只静静地坐着摆姿势,绝不出声说话,也不发出一点动静,以免惊扰到大师的创作思路。
两人就这么沉默无言的度过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将近三个小时,一直到萍姨的电话打来催他们回家吃饭,这才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挂掉电话后,云程站起身伸了伸胳膊,活动活动筋骨。
阮鹤庄走过来想看看云程的画进度如何,技术又如何。
云程反应过来阮鹤庄的意图,眼疾手快的挡住,说:“不行,不能看。”
阮鹤庄一愣:“为什么?”
云程回:“当然是保住神秘感啦,你就期待一下吧。”
阮鹤庄也不强人所难,只说:“小程很会吊人胃口。”
云程一边折叠椅子,一边抽空抬头看眼阮鹤庄,说道:“哎呀,这叫制造惊喜。”
收拾好东西后,他们便一同回了云程家吃晚饭。
两人吃饱喝足后的第一件事情当然是撸猫,逗大黄玩,等到天色已晚,阮鹤庄才回去。
然而直到第二天上午十点多,阮鹤庄的手机却突然变得十分安静,要知道,往常这个时候,云程早就该消息轰炸他了,不可能一条不发的。
阮鹤庄耐着性子,又等了十几分钟,最后还不见云程发消息来,套上件衣服无所事事的散步到云程家门口,按了按门铃,无人应。
不出五秒,他便一通电话拨了去,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下一秒听筒里传来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喂,小鹤哥。”和平日里朝气蓬勃的云程极不相符。
阮鹤庄听出不对劲,问道:“小程,你怎么了?”
云程的声音持续漂浮:“我好像中暑了呢。”
听完回答,阮鹤庄便挂断电话,飞快的狂奔出小区。十分钟后,又再次回到云程家门口,手里还拎着一个药房标志的塑料袋。
他再次拨去电话,云程还是很快接通,语气里有些抱怨:“小鹤哥,刚才干嘛突然挂断电话啊?”
“我的错我的错,对不起好不好?“阮鹤庄像哄小孩儿似的一个劲儿道歉,随后又说,“小程方便下来开个门吗?小鹤哥在你家楼下呢。”
“好,你等会儿哦。”云程嘟囔着,慢吞吞地趿上拖鞋,头因突然离床还有些晕。
几分钟后,云程走到铁门口给阮鹤庄开了门,进门后第一件事,阮鹤庄先是摸了摸云程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自顾自地说:“是有点烫。”然后又问:“量体温了吗?萍姨不在家吗?”
“三十七度八,”云程回,“萍姨昨晚走之前说家里有事,向我请了一天假,我总不能打扰她告诉她我今天生病了吧,那样不好,很不礼貌。”
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云程的脑袋更晕乎了。
阮鹤庄这时半蹲下来,说:“我背你上楼。”
云程在眩晕之际,脸颊还是不由得红了红,但也没矜持,只隔了两秒,便趴在阮鹤庄结实的后背上,双手交叉搂住了他的脖子。
阮鹤庄一把扣住云程的腿弯,一鼓作气将云程送上二楼,并带进被窝里。
云程躺下时,脸上的红晕丝毫未见消散,懦懦地问了句题外话:“我重吗?”
阮鹤庄正拧开藿香正气水,拧好后坐在床沿上回了句:“你很轻的。”
云程这才安心的接过藿香正气水,挤着眼睛一口气喝光。
阮鹤庄接着又拿出清凉油,拿指尖沾了少许涂抹在云程的太阳穴上,轻轻按摩了两三分钟。
做好后,阮鹤庄去浴室拿了条干净毛巾打湿放在冰箱里冷制了十几分钟,再拿出来贴到云程的额头上。
云程全程睁着眼睛,眼球随着阮鹤庄在房间内进进出出的动作而转动来转动去,内心涌起着莫名的情愫,这就像在过日子似的。
被照顾的感觉,真好呢。
将毛巾放置好后,阮鹤庄问他:“怎么会中暑的?”
云程回他:“每年七月中旬,一到这个时候就会这样的,我这段时间太开心啦,忘记预防了。”
阮鹤庄隔着夏凉被轻轻拍着云程,然后说:“以后别这样了,记得提前喝藿香正气水。睡会儿吧,我陪着你。”
云程点了点头,又得寸进尺道:“那你唱首摇篮曲,哄我睡。”
阮鹤庄面对着一位病号,脾气比平日里还要好些,他搜肠刮肚想到了一首《虫儿飞》,二话不说便哼了起来:“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摇篮曲的威力很大,也兴许是云程真是困极了,一首歌还未完的时间,便昏昏睡去了。
见云程睡着,呼吸声逐渐变得均匀起来,阮鹤庄便起身去厨房熬了一锅绿豆汤,熬好后怕云程醒不来,就一直开着保温模式。
因为答应了云程要陪着他,阮鹤庄便去书房找了本书看,看累了也躺沙发上睡了会儿,醒来后已是中午一点多钟了,云程还没醒,他就又无聊的翻了翻书。
大约过了两个多小时后,卧室传来轻微的动静。阮鹤庄一直竖着耳朵,所以很轻易的就听到声响,于是起身去厨房盛了碗绿豆汤,端到卧室里去。
阮鹤庄先是将云程扶起来半躺着,又拿了个多余的枕头垫在他背后防止他硌着,然后将一碗热乎乎的绿豆汤捧到他面前,一勺一勺的喂给他喝。
喝完后还拿纸巾给云程擦了擦嘴巴。
云程眼眶有点湿润,感动坏了,从前在海城的时候,他中暑时有爷爷奶奶照顾,后来爷爷奶奶相继去了天堂,爸爸妈妈还是不在他身边,他应该自己学会照顾自己的。
但他忘了。
还好阮鹤庄出现了。
像个礼物一样从天而降。
待他那么好,照顾得那样体贴,云程不可能不心动。
换言之,能不心动的应该都是早已斩断七情六欲的圣人,而云程他显然是做不成圣人。
他是凡人,还是最俗的那类凡人。
所以,他心动了,他爱上了。
在与阮鹤庄相处的每一个瞬间里。
阮鹤庄给他擦完嘴巴后,便准备将碗拿去洗干净,云程这时却抓住阮鹤庄的衣袖不让他起身,借着生病的名义撒娇,让他再坐着陪会儿自己。
相对坐了好长一会儿,云程笑了笑,一脸满足,说:“小鹤哥,你真好,对我也特别特别好。”
阮鹤庄也笑,抬手刮了刮云程的鼻尖儿,说:“傻瓜,哥哥对弟弟好不是应该的嘛。”
听到回答,云程失落的垂了垂眼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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