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云程睡得极为香甜,以至于早晨醒来后也不像以往那样想要赖床了,起的特别麻利,甚至在吃早饭时,面对餐桌上那一碗普普通通的南瓜粥,都喝的津津有味。
云程就是这样的小孩儿,喜形于色,一丁点儿也藏不住。
早饭过后云程特意去画室内给前几天心血来潮画的画上了上色,也当是消消食了。忙活了一上午后也饿了,他洗干净沾满颜料的手,又去吃了午饭,躺卧室飘窗上懒洋洋的睡了个午觉,起床后简单收拾了一下,摸了摸爬在猫窝里还在睡觉的大黄,关上房门飞也似的冲下台阶,哼着小曲儿蹬上自行车就直奔小区外一公里处的花卉市场。
虽然昨天小鹤哥很体贴的说了不碍事,但云程他觉得,身为一名讲原则懂礼貌的差两岁就成年的准成年人,是很有必要为做错的事做出弥补的。
云程在花卉市场晃悠了一圈,也没挑到一盆好看的蔷薇花,这个花卉市场的蔷薇盆栽本就稀少,有的几盆也开的都不算艳丽,就算买下拿过去也只不过是东施效颦。最后,他听从老板的建议,买了一盆艳红色月季,还专门挑了个特好看的奶白色陶瓷盆。
捧着花盆走出花卉市场去骑车时,云程窃喜,还好他的车筐设计合理,装一盆花刚好能卡住,不用担心会掉出来。但尽管如此,这一路上他骑得还是尽量慢了些,以保证月季能够完好无损。
云程没回家,而是直接去了11号小别墅。
他先将自行车停靠在墙边,再托起花盆底,然后按了按门铃。
二楼上有钢琴声断断续续的响起,云程按下门铃时,一瞬间,铃声混在悠扬的钢琴声里,使人听不真切,约莫过了五六分钟,二楼的门才松动了一下。
有人走了出来。
“小鹤哥!”
看清来人后,云程兴奋的喊道。
“云程?”阮鹤庄边下台阶边发出疑问,仿佛是在问——这个点儿来做什么?
云程很聪明的听出弦外之音,向前端了端手中的花盆,说道:“噢,我来赔罪。”
阮鹤庄推开铁门,让云程进来,说:“都说了不用放心上。”
“要的要的。”云程俏皮的将花盆递到阮鹤庄面前,心却道,这不也是为了制造见面机会嘛。
阮鹤庄接过月季盆栽,了然一笑,说道:“上来坐会儿?”
云程重重地点了下头,屁颠屁颠的跟在阮鹤庄后面,又想到阮鹤庄刚刚那个笑,忙解释道:“我在花卉市场没有挑到比院子里更好看的蔷薇,所以选了这个,但是,虽然它是月季,可也是蔷薇属的植物,还被誉为‘花中皇后’,象征着美丽与祝福,友谊,爱…”
他乐此不疲的跟在阮鹤庄身后充当着人形百科全书,正要进门时,阮鹤庄终于转过头来,并出声打断了他,说:“我很喜欢。”
云程霎时耳根烧了起来,有些无所适从。
阮鹤庄说完便走进门去,从鞋柜里给云程拿了双备用的拖鞋,云程换好后,一抬头,就看到阮鹤庄已站在琴房内——穿着白色衬衫的翩翩少年,正将一盆艳红色的月季花盆摆放在窗台上,有一缕阳光洒下来,映在他的鼻梁上,唇角上,给他周身都镀上一层薄薄的金粉,使他整个人莹莹发亮。
宛如神明下凡。
这一刻,显然十分美好。
美好到以至于后来云程哪怕远在万里之外的国度,告别这里的一切,蛰伏于无数个难眠的夜里,而这一幕,成为了他不可言说的慰籍与灵药。
这个画面仅维持了十秒不到,阮鹤庄就从琴房内走了出来,径直走去厨房打开冰箱门,头也不回的问云程:“想喝点什么?”
云程也不客气,走近他,说:“肥宅快乐水!”
阮鹤庄转头看云程一眼,皱了皱眉,似乎是听不懂。
云程只得耐心解释了一下:“是可乐啦。”停顿两秒,又问了句:“有百事吗?我喜欢喝百事,比较甜。”
“有。”阮鹤庄从冰箱上层拿出两罐,起开一罐递给云程。
云程接过来,像是终于找到了两人身上的一些共同点,说:“你也喜欢吗?那我们口味还挺相同的。”
阮鹤庄这时将目光落在云程身上几秒钟,内心颇有些无奈,他怎么就稀里糊涂的被这么个小屁孩儿给缠上了呢,但想归想,还是要给他一点回应,于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拉开拉环仰头喝了一口。
云程这才抿了一口,他闲不住,征得同意后绕着二楼里里外外转了一圈,金鹭郡这个小区虽不算大,仅有五十栋左右的住宅,但别墅与别墅之间的户型还是有些差距的,就拿他家和此刻他身处的阮鹤庄家来看,构造就大不相同。
金鹭郡每栋住宅均是两层的建筑,云程家的一楼属于会客厅和储物空间,二楼则是他和爸爸妈妈的卧室和简单的小餐厅。而单看阮鹤庄家的二楼,更像是一个独立的应有尽有的独居室。
云程逛了一圈,才问道:“小鹤哥,二楼只有你住吗?”
阮鹤庄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那罐可乐,随口应道:“对,我父母应酬多,有时回来的晚,为了不打扰彼此,也是为了我有私人空间,他们住一楼,我住二楼。”
云程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一斜眼将视线锁定在客厅墙壁上的巨大合照上,那是一家三口的全家福。照片上三人均穿着极正式的服装,露出标准的笑容,阮鹤庄在最右侧,他的母亲站在最中间,父母两人挨着,都长得极为好看,郎才女貌,看上去十分般配。云程在羡慕之余,不免也分心赞叹了一番阮鹤庄优良的基因。
“在想什么?”阮鹤庄背靠在沙发上,长腿肆意的伸长,目光扫了扫端坐在发呆的云程,不紧不慢地问道。
云程不愿意煞风景,转头看阮鹤庄,笑呵呵的说道:“在想你刚才弹的曲子,很好听,叫什么呢?”
阮鹤庄回答:“《梦幻曲》,舒曼的。”
云程的眼睛长得格外漂亮,每每笑时眼睛都会弯成月牙,瞳仁像是光泽饱满的黑珍珠,鼓起的卧蚕像两条摇摇晃晃的小船,右边卧蚕下还有一颗淡淡的痣,冲人笑时像是在勾人。很会说话的一双眼,媚而不自知。
阮鹤庄怔了怔,随即不再看云程,问道:“要听吗?”
“要!”云程回答的很快。
接着,阮鹤庄便站起身来,走向琴房。云程也跟着走进去,看他在琴凳上坐下,调整好坐姿后,摊开一双纤细而骨节分明的手在白键上抚了抚,云程提前打开手机的录音功能,再抬起头时,阮鹤庄的手指开始在琴键上跳跃起来。
那一刻,时间仿佛暂停流动。
他们身处于一片令人心驰神往的景象之中。
一曲毕,云程在身后海豹式鼓掌,并献上溢美之词:“小鹤哥,你好厉害,像是专业钢琴演奏家。”
小屁孩儿的崇拜赞美随口就来,一点儿也不藏着掖着,并且真心实意,让阮鹤庄这个已进入成年世界见识过几番虚伪势利的大学生,有些招架不住。但,也有些享受。
阮鹤庄回:“兴趣爱好而已,算不上专业。”
云程说:“自学成才?那就更厉害了。”
他在夸人这方面简直天赋异禀,当然,也分对谁。
就在这时,云程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来电人便滑动接通,是萍姨的电话,喊他回家吃晚饭。
挂断电话后,云程对阮鹤庄说:“阿姨喊我回家吃饭呢,我要先回家了。”
阮鹤庄回:“好。”说完便站起来想要送他下楼。
云程脚下还没做出动作,吞吞吐吐的说道:“那个…小鹤哥,我们交换个联系方式呗。”
“好。”阮鹤庄侧身出琴房,走回卧室拿了手机又返回来,打开“扫一扫”又说道:“我扫你。”
好顺利。云程赶忙找出二维码,捧到阮鹤庄跟前看着他扫描,还不忘说了句:“谢谢。”
阮鹤庄一听,笑了:“谢什么?”
“嗯…就谢谢。”云程一时语塞。
临走到门口换鞋时,云程又问道:“小鹤哥,你要不要去我家吃饭?我们家就我和萍姨两个人,萍姨人很好的,很热情,饭也做的很好吃。”云程越说越起劲,一个劲儿的增大筹码来引诱阮鹤庄。
“不了吧。”阮鹤庄还真没有去别人家蹭饭的习惯,他喜欢自个儿做着吃,再不济就叫外卖。
“去吧去吧。”云程又说。
“好吧。”阮鹤庄没撑过五秒,妥协了。
换好鞋,拿好钥匙,云程走在阮鹤庄前面,蹦蹦哒哒的跑去推车,阮鹤庄见状,说:“我来带你吧。”
那可太好了!云程说:“行。”
说着,两人便交换了车把的使用权,阮鹤庄坐上车座后,云程也岔开腿坐在了自行车后座,他的前胸贴着阮鹤庄的后背,两人挨的极贴近。
“小鹤哥,我可以抓一下你的衣角吗?”经过一个下坡时,云程这样问。
“可以。”阮鹤庄回。
夏夜的晚风燥热,但云程在此刻内心只觉炸开了一颗薄荷冰糖,沁人心脾。
很快,就到了云程家门口,他在楼前小花园内停好车子,便领着阮鹤庄直接上二楼小餐厅吃饭。
进门时萍姨正在盛饭,云程扬声说:“萍姨,我回来了,还带了个朋友。”说完便给阮鹤庄找了双拖鞋。
萍姨走过来,一眼便瞅见云程身旁站着的帅小伙儿,说:“小程,怎么不早说,萍姨再给你们炒个菜去。”边说边要去忙活。
云程走到餐厅看到桌上的两菜一汤,菜是一荤一素,汤是炖的玉米排骨,也有主食,摆摆手就说:“不用啦,够吃的。”
在餐厅落座前,阮鹤庄自我介绍道:“萍姨你好,叫我小鹤就行。”
萍姨忙应,便让他们洗手吃饭。萍姨的手艺很好,这顿饭三人几乎没剩下什么,吃得精光,吃饱后阮鹤庄又去逗了一会儿大黄。
两人蹲在猫窝前,云程说:“小鹤哥,以后你可以经常来我家吃饭,不收你饭钱的。”
阮鹤庄很少和云程这样没什么心眼儿的人接触,他小时候就经常陪父母参加活动,身边的朋友也算不上朋友,大多都是人精,像云程这样天真做派的人简直少之又少,几乎没有。一瞬间,他失笑道:“好,那我经常蹭吃蹭喝的话,你和萍姨可别嫌我烦。”
“怎么会!”云程一口否认掉,“不会的,放心吧。”
天色已晚,阮鹤庄看了看客厅挂钟,起身准备回家,他摸了摸大黄的脑袋,说:“拜拜,大黄。”一抬眼,看到云程也正一脸期待的看向自己,他读懂了云程的意思,有些无奈,这是个很孤独的小朋友,于是他也摸了摸云程的脑袋,说:“拜拜,小程。”
送走阮鹤庄后,云程洗了澡便躺上床,他拿起手机翻出录音,闭上眼睛安静听了一遍《梦幻曲》。
听完后,他又点开阮鹤庄的头像——全黑,没有任何多余的色彩,很酷,朋友圈也一条不发。和他完全不是一个风格,他的头像是蜡笔小新,朋友圈也会时不时更新一些奇奇怪怪的动态。
但没关系,互补嘛。
盯着空白的聊天框发呆许久,云程终于发送了一条消息——谢谢你给我弹奏钢琴曲。
过了会儿,又发送了一条——还有,谢谢你,和我做朋友。
十分钟后,云程收到回复,简简单单的一句——不用谢。
以及——晚安。
晚安。
云程将手机捧在心口上,他想,今夜也会是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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