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刘泱冷笑中夹杂着一丝愤怒,“你现在不是应该可怜可怜自己吗?”
郑青的沉默更加激起了刘泱的负面情绪,他一把夺过狱卒递过来的长鞭,对着那人尚未被鲜血完全浸染的胸膛,狠狠抽了下去。这回郑青死咬着牙,都没发出一点声音,只有鞭子落在地上的爆鸣,和顷刻间皮开肉绽的血痕,才反应出皇帝刚才用了多大的力气。
“继续钉!”刘泱扫了一眼狱卒,冰冷地发出命令。狱卒唯唯诺诺地烧红了一根较长的铁钉,这次朝郑青的手心打去,钉这些较薄的部位,一律要扎穿,便有其他狱卒上前牢牢固定着郑青的手,将他的五指掰开。
两下扎穿——站得近的狱卒都能听见软骨断裂的声音,郑青痛苦的呻吟起伏在北阙凝滞的空气中,刘泱没有给他喘//息消化的机会,呵开狱卒之后,又是连续不断的鞭子甩在郑青身上。
鲜血像是泼墨一样在原本光洁的体躯上散开,很快郑青的前半边身子已经没有完整的皮肤,十一月的冬风开始让他失温,嘴唇干裂起皮发紫,意识模糊,已经不像个活人。
“盐水,泼醒他,”刘泱面无表情道。
在寒凉的冬日,冷水泼出去就有结冰的架势,骤然降低的温度再加上尚未结痂的伤口,郑青从昏迷中惊醒后,便不停地抽搐发抖。刘碧以前也拿盐水清洗过伤口,那感觉简直是所有伤痕都被人拿匕首割了一遍。故而见此情景,也忍不住心痛悲哀。
当年,他也是目睹过父亲和太傅是如何相敬两不疑的。他不相信太傅会背叛父亲,也不认为父亲会因为想铲除什么势力而对太傅如此狠心——可此情此景,却是对他美好幻想的嘲讽。
到底是皇帝该孤寡,还是权力太诱人。
皇帝开始对着郑青的背部下手,不间断的鞭笞给仅剩的白净皮肤都上了色。在郑青凄惨的痛呼声中,刘泱一边丝毫不留情,一边责问。
“朕作为人君,已经容忍你多回了!可你次次出言不敬,次次忤逆尊意!”
刘碧心里一咯噔,曾经父亲对与自己同岁的太傅言听计从,以礼相待,太傅不惧权威,直言敢谏,一时传为美谈。谁能想到,这些在今天都成了毁掉一个人的罪证。
“朕尊你,你是太傅,贵在三公之上!不尊你,你什么都不是!无兵权无政权的虚职,还轮到你在朕面前耀武扬威?!”
发泄似的一顿鞭笞下来,铁锁链摇晃碰撞出刺耳的声音,郑青的精神也再次颓靡,沾了血的凌乱发梢在空中飘摇,整个人也如同冬日开败的秋菊,飘零垂泪。
皇帝终于舍得停手,原因似乎是自己也有些累了,他第二次命人泼醒了郑青,活动着发麻的手腕,缓步走向他。
“为冰,朕再问你最后一遍,”刘泱走上前,换了稍微温和的语气,“你认不认罪?”
“只要你说实话,朕现在就放了你。”
郑青几乎发不出声音,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盐水与污渍鲜血混合在一起,将鬓发贴在脸上,模样狼狈又凄惨。他缓缓转动头颅,从喉咙里发出气音。
“不……”
“你可想好了?朕不会让你轻易死去,”刘泱脸色一变,逼近道,“但接下来的惩罚,不是你能受得了的。”
“昔年……高皇帝,以廷尉……之刑,试贯高,”郑青的嗓子就像灶台里烧干的柴火,只有那么一点火星了,他想让所有人听到,所以接近于嘶喊,却有气无力,“最终,感其……忠诚,免……夷三族之罪……”
“如果,臣……受过了廷尉……所有刑罚,”郑青抬头看着刘泱,“陛下,能不能……最后,信臣一回。”
“那得看其他人是不是和你一样,对长沙王和刘璃这么忠诚,”刘泱扶额大笑道,“你兄长一家和义子,朕都要审问他们,看看供词是否一致。”
郑青顿时瞪大了双眼,自言自语道:“不可以……你不可以这么做……”
“宁愿自己伤痕累累,也不想他们受罚吗,”刘泱用鞭柄抬起郑青的下颔,“朕偏不如你愿!”
“将郑苍一家收监,严刑审问,郑染收掖庭为奴,”刘泱下命令道,“至于太傅,日鞭四十,笞八十,直到这些人某一方愿意说实话了——另外,叫太医令看着他,别让他随便就死了。”
“陛下!染儿不过七岁他能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郑青拼劲最后的力气,撕扯着嗓子痛苦道,“我求求你……哪怕我不认罪,你也大可以直接把我杀了,你也可以让廷尉篡改记录……求求你,放过他们……”
锁链被挣紧到极限,那被钉着钉子满是鲜血的左手探向皇帝,枯骨嶙峋,在场众人谁见了不是一身寒意,偏刘泱丝毫没有感觉。
“朕说过,背叛朕的代价,没有人能承担得起!”刘泱松开了手,转身离去,“为冰,这都是你自找的。”
这场刑讯鸦雀无声,皇帝离开之后,废后和太子也被押下,那些惊慌了一夜的皇子、公主、侍儿、侍卫、随军出征的武官之类,也都终于放松了神经。他们有的不忍目视跌坐在地,有的连连长叹,也有的见风使舵朝郑青的背影指指点点,而相当一部分,都沉浸在观刑的余震里,缓不过来。
刘碧十分担心郑青,可在查明真相之前,他不会冒然为任何一方说话,只是觉得,父亲的手段实在太过太急。如果太傅就是冤枉的,二人以后如何相处啊。
事实证明,审讯他人要比审讯郑青这块硬骨头容易得多。两日之后,他兄长郑苍就招供了,是郑苍指使其弟七岁的义子郑染偷调诏书,而这些郑青本人虽不知道,但皇后参与了。
前半部分听起来像真的,可后半部分一出,刘碧便猜想,也许是郑苍屈打成招了。皇帝下定决心要拔了长沙王一家和他散布在长安的势力,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就算长沙王真的谋反了,但到底有没有牵连皇后,谁又知道呢。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皇帝当着太子和两位公主的面赐死了废后,并答应她留下他们儿女的性命,只贬为庶人。但亲眼目睹母亲死亡之后,两位公主自杀,太子以头撞柱,血染阑干。刘泱不想背负杀子的恶名,这与他一惯树立的仁爱宽容的形象不同,就让太医令尽力救治,最后救回来一个疯子。
刘泱看着痴傻的儿子追着他,问他要阿母,沉默良久。
他收回了将废太子贬为庶人的指令,把刘璃教给几个宫人抚养,父子余年不相见。
至于郑青的兄长,就不是赐死这么简单了。
短短五天之内,未央宫风起云涌,血染雕栏,尊卑易位,掀起轩然大波。而刘碧也“有幸”连续看了两场在文帝时就被废止的刑罚。
下一场,烹刑。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张推荐票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 谷籽 = 100 咕咕币
已有账号,去登录
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