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国皇宫,道场内,一片寂静无声,皇上盘膝坐于团垫之上,闭目静心,指掐莲花掌翻上,口中念念有词,咏颂文。
忽然,阴暗处,一个人影森然说道:“皇上,外面有人找,您,最好亲自去瞧瞧。”
皇上慢慢睁开眼睛,转头瞅着那出声的地方,恭敬问道:“法师,朕不想误了修行。”
“不要紧,是那孩子,想是有事禀告。”那人影缓缓说道。
皇上听得此言,神色忽地转为凛然,于是再不开口,起身便向外走去。
暗处,那独自站立着的人影,阴森森冷笑出声,环室不绝。
肖战站在门外,双拳紧握,低垂着头颈,嘴唇紧抿,不动亦不出声,待听到面前脚步声响起后,这才缓缓抬头看去,见皇上走了出来,于是慢慢转身,先行向花园走去。
皇上出了门,瞅着肖战的背影,略微有些诧异,但仍旧抬脚跟上,疑惑跟随,一直走到一处石山旁,面前那个瘦小的身影才止住脚步,向后望了望,便弯腰闪入山后缝隙处。皇上虽心戚戚,却跟了进去,立在肖战身旁,低头看向身旁这孩子,见他一脸凝神从石缝中向外看,于是亦同样看去。
片刻并无什么异常,皇上忍不住转头复又看向了肖战,才忽然惊觉时光飞逝,十五年的光阴竟就这么悄然滑过,犹记得当日那捧到自己面前的一团小小的粉嫩嫩的婴孩,如今竟已这般大了。只不过,想来因着自己的厌恶冷淡,使得他得不到太多的关照与爱护,才会生得如此瘦小枯干,但,仔细打量那眉眼神色,竟恍若得见当时那如仙子般飘逸,翻飞于花丛中的爱妃一般,那清秀脸庞,白皙皮肤,细长的眉尖轻轻挑起,似嗔似娇一对妙目流光异彩,轻翘鼻尖惹人怜爱,还有那微薄唇瓣,泛着粉嫩润泽,晶莹滑腻。这等曼妙姿色,如若加以细心呵护,便是自己那生如天仙般的皇长子肖麒,亦无法抗衡吧。心中一时竟生出了难言之欲,如若,如若不是这孩子命格凶狠,自己又怎舍得让他沦落如此境地?毕竟他母亲也是这世间唯一让自己心动的女女子啊……只可惜,再怎样不忍,终究还是自己的性命要紧些,思及此,不由得低声轻叹一声。
正思忖间,忽觉衣袖被轻扯,看向身旁肖战,见他正看着自己,用手轻指石缝外,好似示意自己看去,于是忙收敛心神,探头望,只见外面石山环抱中的空地上,两个人紧紧拥在一起,再一仔细端详,顿时怒从心中来。那竟然是自己的皇长子肖麒与他的贴身随侍王一博!这还了得!当下便大步跨出,直接冲了过去,一把扯开那抱紧二人,将肖麒拉到身后,抬手便扇上面前王一博的面颊,浑身颤抖着高声喊道:“来人啊!来人啊!”
周边侍卫听到皇上的叫喊,急忙跑来,见到面前的情景,顿时惊呆诧异,皆不解看向那厢暴怒的皇上。
只见皇上缓缓抬手指着王一博,一字一顿说道:“将这贼人关进死牢!”
“父皇!”一旁肖麒顿觉雷劈浑身,“咚”的一声跪倒在地,扯着面前皇上的衣襟,哭喊说道:“父皇!不要啊!求你不要!”
皇上看得此等光景,哪还忍得住气,抬脚便要踢开腿旁的肖麒,瞬时眼前人影一闪,再定睛看去,便见刚刚还静立一旁的王一博竟用身体挡在了肖麒面前,当下气得便如火烧在胸般,直接死命踹在他胸前。
“不要!”忽然身后传来悲戚哀鸣,皇上转头看去,赫然发现肖战不知何时竟站了出来,此时正一脸难掩痛心的看着地上刚被自己踹翻的人,心中顿时明了,转头朝着呆愣站立的侍卫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拉走!”说罢,抬腿便朝外走去。
侍卫闻言,急忙上前扯起王一博,押着便走,经过肖战身旁时,王一博忽死命定住身子,一双眉眼溢满鄙夷愤怒紧紧盯着肖战,好似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骇人,肖战微微瑟缩颤抖,面上一片凄然神色,微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又能说些什么呢?一时满腹心酸泪,竟就这么布满脸颊,浸湿衣衫。
“呸!小人!”王一博突地朝肖战惨白的面颊吐出一口吐沫,之后便被身旁侍卫硬按住头颈强制押解而去,身后肖麒紧步跟随一旁,不离不弃。
肖战抬脚亦欲跟上,却又缓缓止住脚步,迎风怔愣悲立,抽泣低啼,一脸的心碎茫然。
“嘎啦啦”牢门打开,两个侍卫一前一后走了出来,靠着身旁的栅栏歇息。
“诶,这王一博也恁的惨了些,竟被个混帐暗算了,这都三天了,皇上也没个缓和话,唉,要真就这么给杀了,这么好个人,那就真可惜了。”一人满面惋惜轻声说道。
“恩,真是看不出啊,那肖战平时不言不语的,竟是如此狠毒之人。”另一人微皱眉叹息说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什么叫咬人的狗不叫啊,就是这么个理。”当先开口那人无奈低语,停顿片刻后,又愤然说道:“其实,你说这王一博与咱们太子殿下那点关系,是个明眼人都明白,但因着这两人实在般配,且如太子殿下那般孱弱之人,还真就得有个像王一博这样的在一旁照顾着,所以这宫里头就都睁一眼闭一眼的看着,谁也没给捅到皇上那去,嘿!就偏着他肖战给挑明了,这番可是把这俩人给害苦拉。”
“唉,可不是嘛。”另一人垂头沉默片刻后,抬头说道:“我听说太子殿下为了救王一博,已经连着在皇上书房前跪了三天三夜了,滴水未进,唉,你说他那身子……如若有个好歹的,咱东国可怎生是好啊!”语毕,长叹出声。
两人相视无言,只得惋惜摇头。
“请问……”身后有声响,两人同时回望,仔细瞧去,一个瘦小的身影瑟瑟立于墙壁转角处,正一脸焦急的望向这边。
“ 请问,王一博他现下还好吗?”那小人低声问询,细眉微蹙,神情萧然。
两侍卫仔细打量,待看清人了之后,脸色霎变,转身竟不答话,二人转身走回了牢门内,远远的,从牢房里,传来两人的对话声……
“呸,什么玩意!现在才来装好心!什么东西!”
“大哥,别理他,以后咱见着这肖战就得绕着走,谁沾上他谁就触霉头,妈的,丧门星!”
肖战慢慢回过头来,瘦弱的身子顺着那坚硬冰冷的墙壁缓缓下滑,直瘫在地上,缩成一团。
三天了,他一直守在这牢房门口,盼着什么时候能悄悄溜进去瞅瞅一博,看看那人可还好。但这死牢中又怎么是他溜得进去的,于是便就这么呆呆的在外面等着,瞧着,想着问问侍卫也好,只可惜,不管是谁见了他皆是掉头便走。
忽然想起刚刚侍卫骂自己的话语,不由得黯然神伤,干裂的嘴角轻轻蠕动,忍不住呆愣愣低喃轻语:“丧门星啊……”
“哒哒哒哒”一阵脚步声响起,肖战忙收敛心神转头瞄去,只见一个太监急匆匆奔入牢中,片刻后便带着王一博快步走出,向着大殿跑去了。
肖战悄悄跟在后面,直跟到大殿外,这才藏在窗棂下,压低身影侧耳聆听。
“王一博,你可知罪!”皇上怒极之声从殿内传来。
肖战心下惊惶,忙抬头从窗户缝隙处向里张望,只可惜,这一眼便痛彻心扉。
殿上,王一博跪在中央,而他怀中是已经昏迷不醒的肖麒,王一博的双手紧紧揽住那人虚弱的身子,一脸心疼呵护仿若宝璧在怀,而他的双眸亦直直凝视着那人的眉眼,满面痛心担忧了然呈现,且由于他如此专注于肖麒,竟对于皇上的怒吼全无回应。
“王一博!你聋了是吧!”皇上见那地上所跪之人竟对自己所言置若罔闻,瞬时怒气暴涨,大吼出声。
王一博依依不舍仔细瞅了瞅怀中肖麒,这才慢慢抬头,眼神坚定望向龙椅上的人,缓缓说道:“皇上,微臣知晓此番犯了大错,亦无可挽回,但臣对太子殿下一片赤诚,决无二心!”言罢他喘口长气,低头看向肖麒,忽然面露柔色,继续说道:“殿下,是臣此生唯一必须守护的人,亦是唯一可以交付性命之人……”停顿片刻,他慢慢抬手抚上肖麒白玉般的脸颊,然后收敛心神,身子不动沉声说道:“臣前几日听得太子说东北十二部落首领屡屡进犯我东国边境,因其骁勇善战,所以我朝将领一直未能将其降服,此番,臣愿领兵前往,一年之内定将那十二部落全部收来,献于皇上。”稍歇,忽地抬头直视皇上双眼,一字一顿开口说道:“如若臣胜,则请皇上再不干涉我俩。”停顿,瞬间面露悲怆决绝然道:“如败,则以一死谢罪!”说罢,将肖麒抱紧,叩头便拜,长跪不起。
一室沉默。
许久后,皇上长叹出声,甩袖起身,转过身来背对殿上众人,忽地语声萧条慢慢说道:“去吧,如若你真能旗开得胜,那待到你班师回朝之日,朕定当封你个大将军之位,也就算是门当户对了。”随后缓缓抬脚向后殿迈去,幽幽叹息缓缓传来:“唉……儿女债,还不完啊。”说话间,索然背影消失于帷帐后。
殿上众人皆散去,只留下仍自跪倒在地的王一博与他怀中依旧紧拥的肖麒。
“一博……”肖麒忽地轻语出声,王一博忙立直身子,低头看向怀里的人,只见肖麒睁开双眸微笑着望着自己,于是呆愣不语。
其实早已醒转,正好听得一博一番话语的肖麒见得面前一脸茫然的王一博,忽地“噗哧”笑出声来,续而慢慢直起身子,与王一博对坐地上,抬眼相视,片刻后,长叹出声,轻声说道:“一博,我等你,凯旋归来……”满目柔光,盈盈情意不言自明。
王一博回望着那令自个儿深深牵挂着的人,一时间心神惆怅,苍然离愁别绪一涌而上,于是便就这么向前探过身子,双臂抬起将面前人紧搂入怀,死命拥紧再不松手。
大殿之上,一时间满室不舍情、难分意,伴着相拥两人的哝哝软语,盘旋不散。
外廊上,冷风吹起。肖战痴痴望着那一对人儿,怔怔自失,瑟瑟颤抖,茕茕孑立,满面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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