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今天吃鸡

收爆浆小草菇的菜商天没亮就驾着解放牌蓝色货车进了村子，有草菇要卖的村民提前在村委大院里集合，身边摆着一筐一筐的草菇。

小解放货车在连续的提示音中“倒车请注意”由车尾倒插进稍显拥挤的村委大院。

乡村生活很简单，肖战前一天晚上吃完晚饭就躺床上睡了，估计八点都不到，于是四点多没让王一博喊他起床就醒了。

两人揣着手站在院子里边上，看着来来往往的村民和菜商忙活。菜商来了两个人，看着像夫妻档，男的负责称重上货，女的负责登记给钱，还不忘让收到钱的村民签收据单——就是他们的进货单。

女菜商穿着朴素，不过脖子上耳朵上都挂着沉甸甸的金器，他们车里放了一条黄鹤楼，肖战还认出女菜商用的包是G家奢侈品，他们生意看来相当不错。

这时，女菜商突然向肖战和王一博的位置撇来一眼，嘴角一松，笑了，让男菜商停手，转身向他们招手，准确地说是对王一博：“王杰！待边上看戏呢？来干活啊！”

“你们认识？”肖战惊讶地小声道。

王一博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菜商大姐就过来了，大姐在自己裤口袋摸了几张纸币递给王一博，说：“今天二十怎么样？”

王一博收了，说：“行，谢曼姐。”王一博转头又对肖战说：“我帮他们上货，你边上看着吧，累了去里面坐着吧。”

曼姐笑盈盈问道：“哟这小帅哥谁啊？一起来帮忙呗。”

肖战下意识自我介绍：“你好曼姐，我叫肖战。”

王一博按住曼姐要掏钱的手：“他病号，不干重活，今天就跟来涨涨见识的。”

曼姐点点头，拉过王一博说悄悄话：“以前从没见过，不是你家亲戚吧？长得真好看，气质看着也不像没见过世面的人啊。”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说：“看着有点傻傻的，他不会是被卖到这里来的吧，你们村里还有这生意啊，臭小子你哪来的钱买个男人啊！”

“……”

王一博嘴笨，说不过连珠炮一样的曼姐，又看看明明比自己大一点但眼神清澈得跟个小孩似的肖战，只能对曼姐说：“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肖战等他们说着话，王一博边说还指指自个儿脑袋，肖战用膝盖想都知道，他肯定说自己脑子有问题，干不了重活。为此气呼呼转身就走，肖战也不说要跟王一博一样挣钱的话，跑进村委屋子里搬了个木头小板凳出来，坐在屋檐下。

这一会儿功夫，王一博已经开始干活了。肖战撑着脸看王一博捋起袖子，将一箱一箱的草菇搬上货车。

草菇比较嫩，箱子看着大，实际上一箱只有十斤，曼姐给村民的报价比市场零售价便宜30%，只赚个路费。

这次总共收了一百五十多箱，曼姐大致看了下草菇表面的卖相，很是新鲜，眉开眼笑。

她愿意拉王家村的菜是因为这里的村民实事求是，不会干表面一层放好货底下放烂的事。

五月的天渐渐有了些热度，王一博跟华哥——曼姐老公——一起上完货，华哥给王一博递了根黄鹤楼，王一博收下了，但没点上，对他们说了些话就回来找肖战了。

这时天际蒙蒙亮，曼姐华哥赶时间和村民打了招呼就开着车走了。

王一博向肖战走来的时候是踏着清晨第一缕光线的，汗水将他后背打了补丁的衣服打湿，额头挂了些汗珠，在晨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年轻而充满生命力。

一滴汗水流进眼里，王一博闭上一只眼，伸手要去擦。肖战见他的手上灰扑扑的，沾满了泥。肖战起身向他走去，挡住他的手，用自己干净的袖子替他擦汗。

王一博没料到肖战会靠他那么近，愣住了。

盯着肖战在阳光下变成浅棕色的眸子，睫毛很长，他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眼睛……

肖战替他擦完汗水：“看什么呢？累了吧，我们快回去。对了，先洗手！”肖战指了指村委门口的那口井，井盖装了可以吸水出水装置。肖战让王一博吧双手放在出水口，自己握住手把，往下按，直到王一博把手洗干净。

洗干净手，王一博随意在身上擦干，对肖战说：“走，我们买鸡去，今天吃鸡！”

肖战没想到，带他看菜农卖草菇原来是跟吃鸡有关系的。

“谢谢。”肖战轻轻说。

去村口养鸡场的路上，王一博说帮菜农上货二十块一次已经算是给了很多了，曼姐一直很帮他。

九一年，远在千里之外的深圳广州上海则已经吃到地理位置的红利，最低工资涨到两百块，这一早上的二十块可以说是巨款了。

“你值得的。”肖战说。又想到王一博收下华哥烟的事情，肖战没见过他抽，问道：“你会抽烟啊？”

王一博说：“小时候会，现在不抽了。烟有别的用。”

肖战表示理解。

这个年代，男人送烟接烟，并不只是简单满足抽烟这个事情。

人也都很好面子，送烟是“看得上”，接烟是“看得中”，一来一回都是人情世故。

肖战想到了什么，问道：“村里哪家有电视机吗？”

“没有，我们都是听广播的。”

“啊，那你知道电视机是什么吗？”

“我看过电视的，谢谢。”

王一博在镇上的学校上了初中和高中，后来就没再去了。高中还有电脑课，王一博不止看过电视也会用电脑。这个年代的人对大学没有执念，念书是为了找个稳定清闲的工作待到退休，上高中不如上包分配的中专，大学得去更远的地方，王一博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去上学就没办法管自家的一亩三分田。

肖战觉得有些可惜，王一博却说：“我也不爱念书，这样挺好的。”

“那就好。”

肖战站在他角度能理解，举目无亲的，王一博还摊上吃人不吐骨头连赔偿金都要抢的贪婪亲戚，不如早早出来挣钱，断了来往。另外，种地能够在食物上实现自给自足，将花销降到最低。

那不是还有三千块吗？

王一博说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这笔钱，只在上高中的时候住校没办法花了几百块。

至今依然还没补上，攒钱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