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烛台上的光依旧不怎么明亮。因为没有太阳的升落,方珞珞起卧时也不知是否过了辰时。
说巧不巧,她刚将绣花鞋套到脚上,外头便传来了敲门声。
一阵过后,昼逝齐朝屋里细声喊道:“珞珞,可起了?”
方珞珞没有应声回答,而是直接开了门。她的发丝还没来得及挽上去,鬓发也有些乱杂,因为顾着开门,所以也只是简略的套了一件外衣。
昼逝齐看得入了迷,这是他第一次见方珞珞这般模样,没了妆容的衬托,却还是失不了那美感,反而脸色更加红润了些。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方珞珞摸着自己的脸颊看着昼逝齐,见昼逝齐没回答,她又轻声唤着,“逝齐公子,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
“啊,没有没有。”昼逝齐有些狼狈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连忙将正题转回来,“珞珞,你想吃粥还是羹汤?我去煮。”
方珞珞这回注意到了,昼逝齐唤她时一直是唤正名,而莫文知没有,说实在的,她好像有一些失落,但很快她的注意力便放在了昼逝齐的问题上。
之前到现在,一切的吃食都是由他人准备,今天方珞珞也想自己尝尝鲜,“要不逝齐公子让小女试试?”
显然这样的回答让昼逝齐有些惊喜,如果是方珞珞亲自下厨,那她一定会做昼逝齐教她的,而且昼逝齐也能尝到。想到这里,他就止不住的暗喜,“当然可以,我来给你打下手,你先去洗漱吧,我在食厅等你。”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昼逝齐甚至觉得比之前的所有时间都还要长,他不知道已经绕着食厅走了多少圈,可方珞珞好像还是迟迟未到。
正当他想原路返回去寻方珞珞,恰好与迎面而来的方珞珞相遇。
“久等了。”方珞珞带着歉意说着。
今天她换了身朴素的对襟裙衣,手边的褂袖都被束了起来,头发也简单的被银簪挽上,而没有秋烛在旁,所以她也没化上胭脂。但即便如此,她的美貌依旧不减,反而瞧着更自然了些。
昼逝齐恨不得将眼睛挂在方珞珞身上,他真的太喜欢她了,只是昼逝齐一直是不善于表达的人,所以他更会用行动告诉方珞珞,自己对她的喜欢。
“逝齐公子,我想做你昨日端与我的那碗羹汤。”方珞珞直接表明意图,其实在她尝到的那一刻便有了这个想法。
只不过昼逝齐没想到,那碗羹汤是他一开始就想做给方珞珞吃的,他学了许久,不过现在倒是学熟了些,“好,我教你。”
莫府辰时后旬
“可寻到了踪迹?”莫文知在屏风后饮着茶,朝前面跪着的下属问着。他向来没什么耐心,更何况是碰上了和方珞珞有关的事。
听着莫文知的声音淡到了极致,跪着的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还…还没。”那人感觉身上一凉,便小心翼翼的侧头,看着已经架到自己脖子上的利剑,他急忙求饶:“属下马上去寻,必将莫夫人寻回,还望…还望主人绕属下一条贱命。”
看着跪在眼前的人,莫文知眼里没有半分同情,“几时够你去寻?”他又饮了口茶,眉毛自顾自的皱了些。
“三…三天。”
“三天?”没有方珞珞的下落,莫文知连一刻都不想等,而身前的人却口出狂言,想让他整整等上三天。
莫文知忍不住讽笑,“没能力就别浪费我时间。”
于是他轻挥了手腕,地上的人便在求饶声中被拖了出去,待房中重归安静,茶初轻敲了房门。
“进。”莫文知的声音依旧冷淡。
茶初也习惯了,只是依旧端着糕点往里头走。看着莫文知费神的揉着太阳穴,她的心情也跟着差了许多。
“主人别累了身子,莫夫人也在等着您,那昼逝齐应该还不会动莫夫人的。”茶初鼓着勇气说了这席话,可莫文知的眉头却没有丝毫放松,显然,这些都没用,他现在只想见到方珞珞。
“你下去罢,让我自己想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昼逝齐亲手教,方珞珞竟学得更快了些,之前的桃花酥她足足学了两日余,可一碗羹汤却不用一个时辰便被摆上桌。
在食膳的过程中,方珞珞抬头问,“逝齐公子为何知我何时醒?”
因为之前在莫府,方珞珞都是辰时上旬便起,而秋烛也都是辰时中旬来敲房门,但如今也不知是何时辰,可昼逝齐依旧能在她起身时敲响房门,思来想去方珞珞都不得其解,便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并不知你何时醒。”昼逝齐实话实说道,“你推开门的前一刻,是我唤你的第五回。”
听到答案的方珞珞好似定住,她从未想到昼逝齐会这般耐心。
再回想起当时,那位卖方糕的掌柜因为唤错了称呼便被莫文知逐出长街,而昼逝齐竟来来回回唤了她五遍,着让她心里一甜。
长愣过后,方珞珞笑了,笑得甜美。
饭后,昼逝齐主动将碗筷收拾干净,又问方珞珞想做些什么,但方珞珞的确不知晓,毕竟在莫府,好似做什么都绕不开莫文知。
她回想了在繁盛楼时,那现下应当在抚琴,于是方珞珞问向身旁的昼逝齐:“逝齐公子可会奏乐?”
但昼逝齐为医者,自然是不会,他也没有刻意隐瞒,直言道:“不会,不过若珞珞愿意教我,我应学得很快。”
在一个时辰前,他教她做饭,而现在轮到她教他抚琴。方珞珞不禁觉得这样的生活也很快乐。
古琴前的两个人靠得紧,昼逝齐没骗方珞珞,他的确学得快,方珞珞也不拘小节,将自己的手搭在昼逝齐的手背上,教他识音辨曲,那是一首《青丘梦》,是方珞珞的回忆。
学得入了迷,昼逝齐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人,他的心好似要跳出来。
方珞珞的那双眼睛里满是柔情,却只看在琴弦上,昼逝齐忍不住看到那红润的朱唇,惹得他不自觉的靠近、再靠近。
他好像要克制不住了,但是昼逝齐不想唐突。
而方珞珞也停下了弹奏的双手,周围一下变的安静,她侧头正好对上昼逝齐的眼眸,因为太过靠近,方珞珞甚至连昼逝齐的呼吸都可以感觉到。
“逝齐公子?”看着还在靠近的昼逝齐,方珞珞有些紧张,她也往后躲了躲。
你清醒一点,这是方珞珞。
昼逝齐有些后悔自己现在的举动,连忙将身子直起,“抱歉。”他侧过头整理思绪。
如果是莫文知,他定然是直接吻上去,可昼逝齐不会,他在意方珞珞的想法,在意方珞珞是否愿意。
不过方珞珞还是看清了他的意图,却也没戳破。
“逝齐公子可学会了刚刚这个调?”方珞珞再次将注意力放到古琴上。
但昼逝齐刚刚只顾着欣赏方珞珞的侧颜,哪有将心思放在古琴上,他有些羞愧的摇摇头,“还未。”
“那我再教你一回可好?”
“好。”昼逝齐快声应下。
和昼逝齐相处的这一天,方珞珞觉得十分轻松自在,她不禁回想起在莫文知身旁可有这种感受,但好似没有,有莫文知在时,方珞珞更多的是踏实和安稳,但在昼逝齐身旁却是欢乐和欣喜,这种感觉是她没体验过的。
夜里戌时,方珞珞在床上回想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切,她突然不想回到莫文知身边了,那个有关昼逝齐的梦被她再次回忆起,或许上天本就将他们捆在一起,那自己为什么还要犹豫不定呢。
莫文知有的温柔昼逝齐不少半分,莫文知会的东西昼逝齐也样样齐全,且昼逝齐更尊重她的意见。
虽然这昏暗的地下房屋不比莫府宽敞明亮,可却处处都是温馨,不似莫府,太过敞大反而冷清了。
方珞珞突然想永远过这样的生活,醒来时便下厨,空闲时便抚琴,无趣时便阅卷,而且身旁有个愿意陪伴你的人,这何尝不是所有人都向往的生活?
且若是她回到莫文知身边,还不知莫文知是否愿意收留陪伴她。
告个别吧,和莫府告个别。方珞珞躺在床上喃喃着,渐渐的入了睡。
隔日,昼逝齐依旧不厌其烦的询问着方珞珞是否起身,在第四回时方珞珞开了门。
早膳时,方珞珞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昼逝齐听得很认真,在方珞珞言毕时,他回答:“自然可以,我学过易容术,用完膳我便帮你易容,你便跟着我到莫府去罢。”昼逝齐边往方珞珞的碗里夹着菜食边说着,眼里的笑意也止不住的扩散。
虽然方珞珞还没有喜欢上自己,但至少她是愿意陪在自己身边的。
她被披上了另一层皮,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女孩模样,这层皮该饰演的便是昼逝齐的丫鬟——雪宴。
平白无故的去莫府自然会被查出端倪,昼逝齐难免有些不放心,他为方珞珞备了一把匕首,小巧方便,“你若当真不想留下,被逼迫时便可拿它自保。”
其实担心的不止是莫文知会将方珞珞留下,更多的是方珞珞自己想留下。若是莫文知强迫方珞珞,那昼逝齐自然有办法保护她,可若是方珞珞自愿留下,那他现在的这个决定便会让自己后悔一辈子。
去往莫府的路上,马车内都是昼逝齐沉重的呼吸声,他甚至有一丝后悔的想法,毕竟好不容易换来了方珞珞的陪伴,他不想就这么失去。
只可笑自己懦弱,不能正大光明的留住她。
莫府,门前的看卫看清了来人连忙去禀报莫文知,当莫文知听到昼逝齐的名字时,眼中充满了仇恨。
“让贵客进来吧。”他咬着字说着。
茶初将糕点放好出去时恰好碰见正往里面走的昼逝齐,还有躲在昼逝齐身后的方珞珞,也就是雪宴。
“昼公子请。”茶初识趣的站于一旁为他们让道。她总觉得雪宴的步伐和方珞珞的十分相似,但两人的容貌却是大不相同,便也渐渐打消了这个念头。
而看见茶初的方珞珞险些忍不住上前打招呼,毕竟这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机会,但是还好被昼逝齐拦住,不然暴露了便才是真正的危险。
前堂的摆设没有丝毫更改,都与方珞珞走前的别无二致,她只敢悄悄的抬头环视一圈,便又急忙将头埋了回去。
相比之下昼逝齐倒是自然了许多,“文知兄,又见面了。”他笑着看坐在上座的莫文知,眼中满是讽刺。
“是啊,又见面了。”莫文知打量了昼逝齐一番,道:“不知贤弟今日来访所谓何事呢?”
看着莫文知不善的眼神,昼逝齐又往后站了站,努力将方珞珞完全挡住。“自然是来送礼的。”昼逝齐挥了挥手,又背着身朝门外喊道:“抬进来。”
随后两三个壮汉便将一个大木箱抬放在了堂下,接着昼逝齐开口道:“这是我自制的跌打药,听闻莫府这几日有不少人受伤,我这不是担心文知兄手下不够用吗,便特地将这些药送来,还望文知兄别嫌弃啊。”
不过莫府这几日却是有很多伤患,大都是因为寻不到方珞珞被莫文知责罚的。
“呵。”听到昼逝齐的言论,莫文知不禁冷笑,“多谢贤弟操劳。”
边说着,莫文知边绕过主桌朝昼逝齐走去,他瞧见了昼逝齐身后的人,眉头跟着皱了些,“我记得贤弟向来不需丫鬟奴婢,怎么今儿还带了一个?”
听着莫文知的话,昼逝齐本想将方珞珞再往后护些,而方珞珞却独自往前站,作揖行礼道:“奴家见过莫公子。”还好她机灵,将声音压低了一个调,便不易被莫文知识别。
可莫文知哪有这般好打发,“哦?你叫什么名字?”他又上前了一步,想将昼逝齐身后的人看得再仔细些。
但方珞珞也没轻易乱了方寸,反倒应对自如,“奴家名唤雪宴。”
“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闻言,昼逝齐拦在了方珞珞前面,“文知兄怕不是连我的女婢都想要?”
看着快要露出马脚的昼逝齐,莫文知又冷笑了声,“不过是个女婢罢,我瞧瞧又如何?难不成贤弟这般小气,连个女婢都舍不得给瞧了?”
意识到莫文知在激他,昼逝齐很快便调节回了情绪,“怎会,文知兄瞧便是了。”
于是莫文知便绕开昼逝齐到方珞珞身前,方珞珞也面无表情的抬起头看着莫文知,其实对上视线的那一刻方珞珞还是紧张的,她害怕莫文知认出来,然后将她拷在莫府,回到之前与在繁盛楼时那暗无天日的生活。
可她不能表现出来,不然就会乱了方寸。
“贤弟这女婢生得还不及我府上的茶初秋烛,若不然我将秋烛拿来与你换可好?”观赏完雪宴的莫文知朝身旁的昼逝齐发话。
莫文知向来眼尖,若不是昼逝齐对自己的易容术有把握,不然是万万不敢这般冒险。
他听出来莫文知的试探,连忙又道:“抱歉啊文知兄,这女婢我碰过了,还是将秋烛留于莫府上罢。”
“呵,贤弟如今怎么这般饥不择食?”莫文知意有所指。
昼逝齐也不傻,自然是听得出来莫文知的意图,但此时他也不敢多言,“言重了,只不过是想留她在身边罢。”
觉得事情愈发不可收拾,昼逝齐连忙在莫文知开口前接上话,“文知兄,实有叨扰,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我便先携女婢回府,改日再来访。”
“嗯。”莫文知也没想强留,便冷着脸应道,“那贤弟回府路上慢点,别颠着。”
昼逝齐携方珞珞出了莫府,坐在马车上时,方珞珞才发觉自己的心好似要跳出来了,她实在是有些后怕。
而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张推荐票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 谷籽 = 100 咕咕币
已有账号,去登录
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