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眼角还是流下来一滴眼泪。

这个故事里唯一多余的人就是他，可他们都不再了，就留下来了一个错误的自己。

“战战，你不要动，太危险了，你就站在这里别走，我去找爸爸妈妈来救你。”

那天的雨很大，若不是他和肖羽玩什么捉迷藏的游戏，就不会越走越远。

雨下得那么大，山上的水滚滚而下，他根本看不清眼前的路。

肖羽牵着他的手走到了一棵大树下：“你不要动，我去找爸爸妈妈来接你。”

他被耳边的雷声吓到动都不敢动，只能定定站在树下，大雨将他淋湿透了，风吹来冷的他全身发抖。

可是他不敢动，紧紧抱着自己等哥哥带着爸爸妈妈来接他。

他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天越来越黑，他害怕极了，靠着大树不敢睁开眼。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医院里了，肖羽的眼睛哭得又红又肿，他抱着自己说爸爸妈妈为了去救他被山洪冲走了。

他当时不明白什么叫冲走了，只知道外公外婆进来狠狠煽了他几巴掌，疼到几乎喘不上去，他们骂他是杀人犯，是孽障。

所有人指着他鼻子骂的时候，只有肖羽把他护在身后：“弟弟还小，你们别怪他，怪我没有保护好爸爸妈妈。”

当时外婆擦了一把眼泪，声音颤抖着说：“要是这个家只有阿羽一个孩子就好了 。”

肖战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了。

要是没有他，父母就都还在，肖羽也在，他和王一博应该很幸福吧？

爸爸妈妈那么温柔，肯定会同意他们在一起。

要是没有他，该多好？

是他分了父母对肖羽唯一的爱。

是他害王一博失去了最爱的人。

而他还期待过王一博会喜欢自己，想一想都觉得自己恶心。

肖战抱住了自己的头，他就是一个无耻的小偷，偷了本该属于肖羽的幸福人生。

他叹了口气，发动了车，却没有目的地。

“嗡嗡嗡”

手机又想了，他以为是沈知佩，没有理，他脑子乱得厉害，根本谈不了工作，其他的事情，他不想谈。

手机挂断了又响，有点不依不饶。

他拿了过来，准备关机，没想到是王一博。

他想了想，接通了。

“肖战你他妈去哪了！”电话那头顿了一下，然后他听到了王一博突然开口怒骂！

“我…在外面。”肖战把手机往边上挪了挪，王一博跟他从来没有办法好好说话。

王一博有些被气笑了，经过昨晚肖战突然晕倒那一遭，他觉得自己都被吓出心脏病了。

他打了几个电话，肖战都没有接，他甚至都想报警找人了，他已经开始胡思乱想，肖战晕倒在那个犄角旮旯没人发现。

”我他妈知道你在外面，我问你你在外面哪里？”王一博喊道。

肖战看了看外面：“我在力健老区这边。”

“你去那里做什么？”王一博语气突然淡了下来。

肖战想了想道：“路过。”

“你什么时候回家？”王一博问道。

肖战看了看时间，还不到晚上九点。

“时间还早，我还没吃晚饭，吃完就回来了。”肖战说。

“九点了还不吃晚饭，你他妈觉得昨天晕一次还不够啊？”王一博皱紧了眉头。

肖战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笑了出来：“我晕死在外面不是刚好？王总也不用担心晦气不晦气的事了。”

王一博沉默了一阵，缓缓开口：“肖战，这种不吉利的话以后别说了。”

肖战嘴角泛起一个苦笑：一直嫌我晦气不是你吗？

可是话到嘴边，他忍住了，默默说了句：“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回去了。”

肖战本来没什么胃口，想了想从车上下来又回到了炒粉摊：“哥，给我再炒一碗。”

回到家的时候客厅里的灯亮着，他看了看门口的鞋，络鸣没在。

他放下手里的钥匙，王一博从楼上走下来。

“回来了？”王一博走了过来：“吃的什么？”

肖战换了鞋：“炒粉。”

王一博走过来抱住了他的腰：“好吃吗？”

肖战的身体僵了僵，随即又放软了：“挺好吃的。”

王一博皱着眉放开了他：“换件衣服去，身上一股小摊油烟的味道。”

肖战没有说话，转身拿了件睡衣进了浴室。

出来的时候王一博也换了件睡衣：“以后别吃了，刚抱了一下，弄得我身上也全部是那股难闻的味道。”

肖战淡淡笑笑：“王总，你可以去抱你那些香香的宝贝们，何必找我这个一身烟火气的俗人。”

王一博饶有兴趣的冲他挑挑眉：“山珍海味吃多了，偶尔还是会想念一些粗茶淡饭。”

肖战白了他一眼：“难为王总了。”

王一博走了过来抱住了他的腰：“不难为。”

肖战懒懒推开了王一博的手：“我为难。”

王一博居然没有生气，跟着他走到了沙发跟前，点了一根烟：“要吗？”

肖战摇摇头：“不想。”

王一博点了一根，往沙发上靠了靠：“下次吃炒粉加我一起。”

肖战有些不习惯跟他这么心平气和的聊天：“你不是嫌味儿吗？”

王一博说：“吃完洗个澡就好了。”

肖战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王一博，他抬头看了看楼上：“你的宝贝呢？”

王一博突然笑了：“我让他回去了。”

肖战皱了眉：“渣男。”

王一博扶了扶额笑：“我认。”

肖战站了起来：“我睡去了。”

王一博突然抱住了他的腰：“跟我一起睡。”

肖战推了推王一博没推开：“发情找你宝贝去。”

王一博笑了：“肖战，你一口一个宝贝，我怀疑你在吃醋。”

肖战翻了个白眼：“我他妈脑子还没病，你王总的醋，我可不敢吃。”

王一博抬头看了肖战一眼：“不敢还是不愿？”

“不能。”肖战推开了王一博，心里泛出一丝的苦涩。

王一博拉着他的手：“肖战，我们一起睡吧。我抱着你，就像你小时候一样。”

肖战心里突然狠狠疼了一下：“王一博，我已经不小了。”

“我不介意。”王一博说。

“我他妈介意！王总，我求你了，别好一阵歹一阵的，我肖战是贱，但你他妈别做出一副对你小情人的那副模样对我，我承受不起。”肖战终于忍不住一把甩开了王一博的手。

王一博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肖战总是能轻易的让他发火，他明明决定了想要好好对肖战，可他还是能让自己火冒三丈。

他揪住了肖战的衣领：“肖战，你他妈在我床上高潮的时候没觉得自己清高？”

肖战的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那一天被强暴的一幕突然在他脑子里闪过，他声音有些哆嗦：“我，我没有…”

王一博看着肖战突然恐惧的表情，心里被狠狠扎了一下，他突然觉得没意思极了，他松开了肖战的衣领：“算了，你走吧。”

肖战没想到王一博居然会这么轻易的放过自己，他愣了愣，转身往房间走去。

“肖战！”王一博突然喊了一声：“我，对不起，吓到你了。”

肖战没有回头，转身关上了门。

坐到床上，他的手指还在颤抖，他真的害怕王一博，怕到控制不住的发抖。

王一博讪讪坐了回去。

客厅很空，他不知道自己跟肖战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可是看到肖战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的时候，他的心忍不住的难受。

王一博点了一根烟，狠狠抽了几口后掐灭了，起身往楼上走去了。

早上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

肖战按了闹钟，伸了个懒腰。

他出来的时候王一博还没起床，生活好像又回到了之前。

他洗漱完去厨房做了点早餐，说到底，他和王一博已经很久没有坐在一起吃过饭了。

他放好了杯盘，上楼去叫王一博。

他的手还没敲到门，王一博就从里面开门出来了。

肖战有些尴尬：“我，我来叫你吃饭。”

王一博点点头：“好。”

他才看清王一博已经洗漱完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下楼梯，神情都有些尴尬。

王一博吃得比肖战快，他端着自己的盘子进了厨房放进了洗碗机。

肖战以为王一博要先走，却没想到王一博居然在客厅等他。

他磨磨蹭蹭把最后一口面包塞进了嘴里。

“你一会儿开哪一辆车？”肖战走了过来，有些尴尬的开口了。

“我不开车，你开，我们一起。”王一博道。

肖战愣了一下，王一博从昨晚开始就有些不对劲了，但他不知道为什么。

“有问题吗？”王一博问道。

肖战摇摇头：“没，没有，我以为你今天不去公司。”

王一博笑：“不去公司，你问我开哪辆车？”

肖战表情僵了僵：“我，就是问问，你去公司一般不是成哥送吗？“

王一博说：“给姜成放一段时间的假，这段时间你给我当司机。”

肖战不知道王一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点点头：“走吧，王总。”

“我没记错的话，后天就是你生日吧？”王一博突然问道。

肖战握着方向盘的手突然紧了紧了，他的生日对他们来说其实是禁忌。

肖羽死在他生日那天，要不是他要棉花糖当生日礼物，肖羽不会出车祸。

他是无心的，但不值得被原谅。

王一博赶到的时候肖羽已经被救护车拉走了。

"哥哥，哥哥被车撞了。"肖战被吓懵了，他拉住了王一博的手说。

他被王一博一把推倒在地上："是你！是你害死了他！"

肖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被摔的很疼，疼到眼泪不停的掉。

他第一次被王一博压在身下也是生日那天，王一博从墓地回来，喝了很多酒，揪着他的头发把他压在床上，一边侵犯一边说为什么死的不是他？

肖战没有说话，直直看着前面的路。

“很多年没过生日了吧？”王一博说。

肖战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我送你一个生日礼物吧？想要什么？”王一博说完就后悔了，他想到肖战昨晚的话。

肖战的脸果然白了白，他抿了抿嘴唇说：“王总费心了，什么都行。”

“战战，我不是那个意思。”王一博解释道：“我只是想送你个礼物。”

肖战听到这句话，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滋味，他想了想道：“我也没别的意思。”

王一博笑了笑：“就在家吧，我去买个蛋糕”

肖战转头看了王一博一眼：“其实，没必要。”

王一博往后靠了靠：“你不用管了。”

肖战回过头，把车开进了地下车库。

确实没必要他操心，王一博对他的那些小情人们身上费的心思分给他一点，他都觉得自己承受不了。

那种没有心的柔情蜜意，越靠近越心酸。

王一博大概是玩够了那种强制的把戏，想换个口味吧。

肖战想了想，舒了一口气，随他吧，自己这么多年都过来了，王一博无非就是想换着法子折磨自己。

回到公司，肖战打开了沈知佩发过来的那些ins，YouTube，Facebook账号的文件夹打开。

找了几个ID输进了搜索引擎。

沈知佩还是看靠谱，分门别类整理好各个方向风格不同的账号，看上去一目了然。

他点开了一个“音乐类”的文件夹，突然被一个叫Chi-ye的账号ID吸引了目光。

他的眼皮微微挑了一下，他点开那个账号的ins，没有正面的照片，能看到图片中的男孩子特别会找角度，侧着脸带着棒球帽，看不清五官，但能看清王立体的轮廓。

看上去青春又神秘。

他发了不少自己抱着吉他唱歌的视频，但都是背影。

底下的评论都是清一色夸他声音好听，有才华，但是只有几万的粉丝。

肖战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个背影，心里居然升起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他把那个账号所有的视频全部看完了，揉了揉诶心，肖战啊肖战，你最近是不是被王一博折磨到脑子真的不好使了，肖羽已经死了那么久了，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另一个国家？

还能抱着吉他唱着歌。

而且都过了那么久，他几乎想不起肖羽长什么样了。

肖战关上了电脑，伸了个懒腰，突然有人敲门。

门打开了，是王一博。

肖战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王总！”

王一博笑了笑：“我让小安送了你喜欢吃的那家的拉面。一会儿就到。”

肖战脑子还没从工作中回过神，他愣愣看着王一博，大脑还在处理王一博的话。

王一博笑着拍了拍肖战的脑袋：“回神！”

肖战这才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头：“我，我不饿。”

王一博嘴角抽了抽：“等你饿了，估计又到半夜了。”

他到办公室叫了林朵朵才知道，肖战工作起来根本想不起来吃饭，以前跑业务的时候也是经常到半夜才顾上吃第一顿饭。

难怪会低血糖，他突然有些生气，肖战真的一点儿也不把自己当回事。

他问了林朵朵，肖战喜欢吃是什么。

“楼下那家拉面吧？我看他经常吃。”林朵朵道。

他让小安去买拉面，自己顺便到肖战的办公室看看，没想到那人真的一头扎进电脑里，半天都不见抬头，丝毫没有要吃饭的意思。

“没事，那家拉面都会营业到凌晨。”肖战说。

王一博觉得自己火又要冒出来：“肖战，你觉得自己很伟大是吧？老板看到你这样的员工会感动到痛哭流涕是吧？”

肖战看着王一博的眼睛道：“我没有。”

王一博无奈摇摇头：“算了，我让小安给我也打包了一份，让我尝尝你老吃的拉面有多好吃。”

肖战想了想道：“我老吃，是因为他比较快，离公司近，而且关门关得晚。”

王一博表情僵在了脸上：“所以你不吃工作餐是因为他准点结束，还费时间？”

肖战点点头。

王一博翻了个白眼：“肖战，你卖给我了？”

王一博说完，也觉得有些不合适，摇了摇头道：“算了，以饭点你也别吃拉面了，我让小安给你送。”

肖战本想拒绝，但一想，自己拒绝王一博什么时候成功过，只好点点头：“行。”

王一博陪着肖战吃完了那一大份清汤寡水的面，看着肖战脖子上瘦到凸起的骨节，心里一阵难受。

其实肖战年纪不大，却陪着自己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肖战似乎没有说过苦和累，起初那几年，他有时候说这话，然后靠着自己的肩膀睡过去。

那个被他推开了那么多次的小孩，终于学会了困到不行的时候默默窝进沙发里。

不再说话，也不再靠着他。

他看了看肖战办公室里的沙发，不是很大，扶手上搭了一个薄薄的灰色毯子。

他没忍住伸出手摸到了肖战的脖子：“你怎么这么瘦？”

肖战突然脸红了红，王一博在公司从来没有正眼看过自己，不知道他又吃错了什么药，只好往后躲了躲。

“一直都这样。”肖战道。

王一博收回了手，站起来道：“吃完稍微活动一下，一会儿我让小安来收拾。”

肖战想说他自己来就好，可是王一博没给他机会就转身离开了。

肖战靠回了沙发，王一博让他越来越看不懂。

王一博回到了办公室，站在窗户边上点了一根烟，他居然想抱肖战，就在办公室里，把肖战抱在怀里，什么都不做，就只是抱抱他。

肖战说十多年了，该放下了。

可是肖羽的死，他怎么可能放下？

说到底，肖羽的死，他也有份。

如果不是那年大雪里肖羽拉了他一把，他们就不会遇到，肖羽就不会死。

"嗡嗡嗡"

王一博的手机又响了。

他看了一眼，又是那个陌生的号码。

他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喂？哪位？"

还是只有一声浅浅的短暂胡呼吸声。

电话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