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镇里的鸡才鸣了第一声,肖记棺材铺的厨房就有了动静。
果然!不花钱能买到什么好货色!
肖战睡得少,又浅眠,好不容熬着睡下了,天才微亮,躲过了鸡叫,没躲过厨房连绵不断的“梆梆”声。
那货到底在干什么!从枕头里捏出两团棉花塞耳朵,偏外头那人似下了决心不让他睡,“梆梆”声非但没少,还加快了速度。
签个鬼的卖身契!直接打晕了锁柴房不是更省事?
那日,王一博爽快的签了字,从此做个忠仆,端茶倒水,砍柴做饭,洗衣打扫,熬汤煎药,连铺子里的生意也得一并顾着。
他哪能想到,这人肩头戳了五个血窟窿,才第三天,就能活蹦乱跳的作妖!
睡是没法睡了,可怜他拖着病体,披着被子就去厨房教训那恶仆,一脚踢进门,“咻”一声,一把菜刀飞来,幸好他躲得快,头一歪,菜刀劈进了门里。
“呀!阿战,是你啊,我以为是神仙堂的人追来了呢!”不等肖战发难,王一博先行自责,“没伤到你吧,怪我!杀手做久了,染上了职业病,一不小心就……劈了过去。”
肖战白了他一眼,瞧着门板上的菜刀,陷得极深,差一点就能穿透,下手的人许是留了力,但绝非是“不小心”!
又见他憋了一脸坏笑,算了,反正问了他也不会说实话,指不定还会被气的吐血,但……总要回敬些什么,让他知道,究竟谁是主谁是仆。
肖战拍了记门板,深陷其中的菜刀竟飞了出去,直奔王一博面门,可那人疯了吗?见刀飞来,不躲不闪,也不找个物件挡。
狭长的双眼,透亮狡黠,嘴角在笑,对着肖战喊出两个字:“救我。”
救他?凭什么?身经百战的杀手要他这病鬼救?就让他被这菜刀劈死算了!
“他娘的!”肖战握紧的拳头,在骂出这三个字时松开,认命的飞扑过去追菜刀。
好险,刀刃几乎贴在王一博的鼻尖,肖战及时握住刀柄,骂道:“你不要命了?你以为你死了,你欠我的就能……”
他这该死的身体,每每激动都放不完狠话,这不!才凶了没几句,吼头一热,又咳了团血,原是不想在王一博面前如此狼狈,想硬吞回去,但还是红了唇。
“阿战,你这病根到底是怎么落下的,”王一博终于收起假笑,面色沉重了几分,从他手中接过菜刀,熟络的在他怀里拿出帕子,替他抹去血迹,“我不知道,与我相似的人究竟欠了你什么,但你若好好告诉我病因,或许我能找到治你的人。”
“滚开,我要是死了,也是被你气死的!”肖战躲开为自己擦嘴的手,骂道,“谁准你一大早剁肉馅的!我才睡下没多久,就被你吵醒,你这仆人做的可真够烂的!”
“人家也是第一次做仆人嘛,”他还委屈上了,鼓着腮帮子装无辜,又抓到了个重点,“你睡得不好?”
短短几句话,王一博就换了几种神情,不愧是从神仙堂里出来的杀手,尤其这……撒娇的样子,教那位下了无数决心的肖郎愣住了。
王一博见肖战不说话,也不逼他,帮他把被子又裹紧了些,再推他出门,说:“好了,好了,你回屋躺着,我给你包饺子吃,我剁的馅儿有独家秘方,一定会让你吃了欲罢不能,然后多长点肉。”
肖战回过神时,人已经在屋子里了,还能听到“梆梆”的剁肉馅,包饺子?这人做的能吃吗?
在那段记忆中,下厨的都是肖战,而那人只会嬉皮笑脸的点菜,吃完还不肯刷碗,偶尔刷一次,还碎了一地盘子,从此便被请出了厨房。
现在想来,会不会……是故意的?哪有人连盘子都拿不稳的!
呵!他不仅是傻子,还是个反应迟钝的傻子,拼拼凑凑快一百年了,才意识到那人是在耍自己。
王一博的动作很快,没花多久,饺子就端到了肖战面前,两碗汤饺,一盘干捞的,配了醋跟辣酱。
肖战犹豫了一会,夹起一个胖圆的饺子沾了醋,在某人期待的眼神中放进嘴里。
他咬开面皮,品尝肉馅,才咬了第一口,表情就凝固了,下一刻,脸颊滚烫,是被眼泪烫的,他哭了!
因为一口饺子,眼泪滚了出来,他睁着眼,没去管丢人的泪水,直瞪瞪的看着王一博。
“哟!好吃到哭了?实不相瞒,我只有饺子拿得出手,要是做其他的,恐怕你这厨房都要炸了。”王一博曲起食指,替他抹去脸上的泪。
“是鱼肉馅儿的?”他问的恍惚,连声音都在打颤。
“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其实怪得很,我明明更爱吃猪肉馅儿的,偏每次做饺子,都要备两种。”
他说的坦然,不像撒谎,肖战几次想开口,最终都忍了下来,两人吃完饺子,王一博借口要去街市买东西,背着小篓筐便出了门。
肖战把空盘拿去厨房,见那乱七八糟的灶台,苦笑:“弄成这样,怪不得要找借口开溜,不爱刷碗的性子都一样,教我怎么相信,你不是他?”
他方才想说的还有——爱吃鱼肉馅儿的是我,你记得这个,怎么就不记得我了……
思及此,他匆匆回屋,在柜子里找出一把香,抽出三根,点燃插在香炉上,又在掌心翻出三枚铜钱铺在桌上,指尖叩了三下桌面,说道:“出来,有事问你。”
然后,屋里的柜子摇晃了几下,飘出几缕黑烟,随即有人推门而出,边拿着个葫芦喝酒,边抱怨:“阿战啊,都说了几次啦,让你换个好点的柜子,每回上来都挤得要死,我武判好歹是堂堂地府三当家。”
“你家地府本来就只有三个当家,你排在末尾,没资格加堂堂两个字。”肖战不给面子的拆台。
“你这人就是吃亏在长了张嘴,当初哪怕是嘴甜一点点,都不至于受那么多苦!”
武判穿了一身黑,偏喜欢穿金戴银,脖子上挂着金色长命锁,左手银镯,右手金镯,耳骨钉了三枚圆环,两金一银,连头上的簪子都是金子做的荷花。
肖战与武判是旧时,在百年前,死后见的第一个就是武判,也是这吊儿郎当的家伙带他下的地府。
地府有三个能做主的,除了工作狂阎王,见的最多的就是文判跟武判,文判尖酸刻薄,暴力成性,能用刑罚解决的事绝不多说一个字,剩下的武判除了嘴碎,倒是好相处的。
武判劝他放下劝了六十六年,每次用完刑,武判会把他从油锅里捞出来丢到冰山里降温,从火海里扛着烤成黑炭的他去水里缓解疼痛,从剥皮台上背他下来去上药,还有……
总之,武判是个鬼堆里最有人味的家伙,而肖战因为不肯去投胎,在那暗无天日的地狱待了六十六年,直到某日疑似天外来物的闯入,才让他有了逃跑的机会。
人是跑出来了,年纪却被定在了二十七,还落了身病,在搬了几次家后,还是被地府的人抓到了,最后由武判献出三年俸禄,换来他在人间的差事——作为地府的外派人员,帮忙找意外逃亡到人间的鬼魂。
就这样,肖战来到了仙虎镇,武判除了交代任务,逢年过节也会上来找他“叙旧”。
“你不找我,过两天我也得来找你,”武判大喇喇的往椅子上一靠,在桌上的食盒里,拣了块枣泥糕吃,“你这还是只有甜食,就不能……”
他正要叨叨,见肖战冷张了脸,立刻改口,“行,我知道,是你那位爱吃,对了!你找我什么事?”
“我要你帮我认一个人!”他吐了口气,还是说了出来,人可以说谎,记忆也能篡改,但魂魄不会!
“行啊,谁?”
“一个没良心的薄情郎!”
“哈?”武判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你找到人了?”
“可他说……”他冷着脸,一字一顿,带着怨恨道,“他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我需要你帮我确认。”
武判一愣,过了好一会才咧嘴笑道:“这事说难不难,但你要给我些时间准备,不过……有个活儿你得先接着。”
武判口中的活儿,是地府最近频频丢了魂,还都是年轻男子,本是该派狱使去找,但一切证据,都指向是人间的妖物作祟,他们不便现身,只能交给肖战。
“这里有详细的内容,”武判递过去一个信封和一张黄符,“找到目标了也别硬来,烧符喊我。”
武判还想啰嗦几句,屋外传来声响,只好端着装满糕点的食盒溜进柜子,关门前还冲肖战招招手,挤眉弄眼道:“是你男人回来了吗?管他是不是,春宵一夜及时行……”
乐字还没说完,就被肖战踹了回去,几乎同时院子里传来许思贞的声音:“小王哥哥,那我先回去啦,帮我跟阿战哥问好。”
这家伙才出去一会,就跟镇里的人混熟了?
他推门出去,见王一博把背篓放地上,里边塞满了果蔬,再看他左右手也没闲着,有腊肉鸡鸭,还有油纸包的熟食。
“外头冷,你出来干嘛?”王一博笑眯眯的打招呼,边在篓里翻找边说,“贞贞真可爱,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最有趣了,你瞧,贞贞送我的小风车。”
“你喊她什么?”肖战眼眸黯然,明知王一博跟许思贞不可能有什么,但就是见不得他为另一个人笑!
PS:肖郎:呜呜呜,死阿仙,弄什么饺子,搞我心态啊!阿一:心态有什么好搞的,可以搞点别的嘛~武判:我还是回柜子吧!阿仙:臭男男!呐~下回在阿一的春联里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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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