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惊羽的沉默宛如一柄利剑直戳少年皇帝心窝,他仓皇失措地举起双手,想将谢惊羽揽进怀中,可在对上她冰冷的目光时讪讪收回手。
“臣该出宫了。”
少年皇帝低吼:“不,你不许走。不,阿羽,别离开我。”
“陛下,臣该出宫了。”她的声音里带着毋庸置疑的命令,教少年皇帝浑身一颤。
他还想挣扎,双手拉住她的右手继续说道:“阿羽,朕这次给你的嘉赏就是让你入宫为妃。这样一来,你就能和朕一直在一起了,我们就能跟以前一样了是不是?”
跟以前一样?笑话,她和他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陛下,臣无意入宫为妃,还请陛下三思。天色已晚,臣先行告退。”说完,兀自从少年皇帝手中抽回手,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少年皇帝呼唤声,声声泣血,她却置若罔闻。
等到送膳的宫人们端着食膳跪在宫门前时,原先灯火通明的承乾宫此刻一片漆黑,年轻的帝王孤身一人坐在王座的台阶上扶额,此刻他的掌心里一片濡湿。
“阿羽,朕该怎样才能把你留在身边……”
“阿羽……”
宫门在谢惊羽身后缓缓阖上,沉重的闷响敲在她心头,压得她几乎不能呼吸。
她回头望去,这扇宫门犹如天堑,将她与过去隔绝。每每想起旧日里那个意气风发的竹马皇子,她总觉得恍若隔世。
不知道是自己从来没有看清过他,还是权利和欲望日复一日增长终究蒙蔽了他的心。
一盏接一盏亮起的宫灯为她的侧脸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摸不透,猜不着。思忖片刻后,她策马扬鞭,潇洒离去。
此刻,教坊司落了锁的暗门里灯光昏暗,烧得通红的烙铁时不时发出刺耳的声响。一群衣衫单薄的罪奴跪倒在靠墙一侧,似乎在等着些什么。
不同于其他人的瑟缩,跪在最边缘的宋闻璟面色惨白,背脊却挺得笔直。他冷静地望着不远处的烙铁,上面刻着的“罪”字,清晰可见。
教坊司的官人用铁钳夹出烙铁,转身望向他们,“嘿嘿”一笑:“你们,谁先来?”
无人发声。宋闻璟低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官人走了一圈,最终停在宋闻璟的面前,冷嘲热讽道:“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宋家公子嘛!怎么沦落到这种地方了?哦,毕竟有个通敌卖国贼的爹,难怪呢!”
闻言,宋闻璟怒瞪他:“我父亲不是!”
官人笑道:“现在这盛京城里谁人不知道?宋公子,若你爹没有通敌卖国,你怎么会落在这里?嗯?”
宋闻璟无言以对,只能暗自咬牙。
官人见他垂首,粗鲁地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打量起他的脸,思索着将这个罪字烙在这张脸的哪个部位更合适些。
借着弱光仔细一瞧,他右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痕从眼睑下横至耳侧,虽止住了血,但依稀可见红肉,肿胀不堪,官人立即松开手,一脸嫌恶道:“原来还坏了脸。”
叹了口气,又问道:“若你这脸没坏,入了咱们教坊司,只要稍稍调教那么几天,这盛京城里的达官贵人都要争相为你一掷千金,这不比你当罪奴好?”
宋闻璟平静地回答:“宋某宁可当罪奴。”
官人啐了一口,低声骂道:“糊涂东西!”随即放下烙铁,径直走过去打开门锁,立时从外间走进来一个贼眉鼠眼的小吏。只见官人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他朝宋闻璟扫了一眼,而后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小吏又走了进来,从地上捞起宋闻璟,强硬地拖了出去。
暗门关闭,落锁声响起,宋闻璟想回头,可小吏捏着他的脖颈,他动弹不得,只得跟随他的步伐往前走。
又走几步便出了暗道,出口处稍稍宽敞了些,烛火也比里面亮了几分,宋闻璟下意识眯了眯眼。等他适应了光线,才注意到角落里摆了张破旧的八仙桌,桌前正坐着一位郎中打扮的白发老人。
小吏将他推到老人面前,毕恭毕敬地开口:“许大夫,咱们官人请您给他看看,他脸上的伤还有没有治好的可能?”
许大夫“哦”了一声,抬头打量起宋闻璟,打量了一会才转向小吏道:“这倒是稀奇,入了你们官人的暗门,还能全须全尾出来的,这可是头一个。”
话音刚落,暗道里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惊得宋闻璟猛一抬头,可另外两人却是司空见惯,不以为然。
“喏,你们官人又开始了。说吧,他想治这小子的脸,打得是什么算盘?”许大夫捋了捋胡须,老神在在地问道。
小吏连忙作揖,答道:“还是您老慧眼如炬!这不是教坊司现在连个叫得上名的都没有,不然官人也不会打这小子的主意。”
“叫得上名的都没有?之前的那个江停呢?”
提到江停,小吏一脸痛心疾首:“您可别提他了,自从监察司的那位谢大人点名要了他之后,再也没人敢点他了!枉费官人们花了那么多心思调教他,全是白搭!”
听他们提及谢惊羽,宋闻璟心头一凛,不由得握紧拳头,指节青白一片。
那个女人,他恨不得杀了她!
一旁的许大夫接过话头:“若是那位监察司的谢大人又看上了这个,怎么办?”说话间还斜睨了宋闻璟一眼。
此话一出,小吏顿时一脸苦涩:“这……这可怎么是好?咱们教坊司造了什么孽啊!竟要被那位谢大人生生耽误了!”
宋闻璟再也按耐不住了,他冷声道:“我不治。”
小吏一愣,回过神便是一脚踹在宋闻璟腹部:“你算老几?你说不治就不治?”
宋闻璟一整日滴水未进,根本无力反抗,颓然跌倒在地,任由小吏踩在他的身上。
见小吏还要动手,许大夫连忙拦住他:“别动手,有话好好说,若这小子以后成了教坊司的摇钱树,到时候有你罪受!”
这话说得在理,小吏立时收手,站直身子,掸了掸衣摆。
许大夫正要扶起宋闻璟,忽然眉头一皱,脸色大变,大喝一声:“不好!他要咬舌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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