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的转学手续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卡住了。
沈秋临猜到可能是沈听暮动的手脚,沈家三代当官,沈听暮的母亲沈茹芸的祖父上过战场立过军功,到下一代沈听暮的祖父抓住时机,弃武从文,沈家自此军政两抓。
跟着这样的父亲,沈母自然不会差到哪去,自小养成的雷厉风行的性格,后来和沈父结婚,算是她人生少数的败笔。
沈父家世平平,只是稍微长得好看一点,成绩优异一些的alpha,说的难听点就是沈母找了一个可以满足自己掌控欲的男人。
虽然后来沈听暮当了医生,沈母也因年龄大了极少掺和圈里的那事情,但沈家基业在那里,除了杀人放火难搞一点,其他的简直不算个事。
况且只是拦一个人,一个无依无靠但带着孩子的未婚omega。
可笑的是沈听暮居然没有去调查自己是否结婚,只是傻乎乎的相信了他片面的说辞,然后像只受伤的小兽缩在角落里舔舐伤口。
让沈秋临留在这个城市的方法太多,甚至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要感谢沈听暮的手下留情。
街道上人来人往,迎着寒风,沈秋临将脸埋到围巾里,在围巾里呼出来的热气结成冰凉的水珠挂在一些细小的绒毛上,男人冻的鼻子通红。
趁等红绿灯的间隙,沈秋临跟坐在小板凳上守着炉子的大爷买了一个烤山芋。
山芋外皮被烤的焦香,将皮撕开露出还散发着热气的金黄色内芯,一口下去绵软香甜,连带着皮一起吃,皮嚼起来略有些苦涩,配上肉的甜刚刚好。
沈秋临不清楚别人是怎么吃烤山芋的,但他每次吃都会连皮一起,一部分是因为懒得撕,一部分是因为这样吃好吃。
有些人就不喜欢连皮吃,那个人每次吃烤山芋的时候都会先十分挑剔的把那层烤的黑黢黢的皮撕开,只吃甜甜的肉。
热乎乎的食物让深秋的风变得不再那么刺骨,身体里有了抵御寒冷的力量,沈秋临舒坦的跟猫儿似的抖抖身子。
所谓转角遇到爱也不过如此,也有可能对方就是在蹲他,沈秋临看着不远处的车和男人,抱着烤山芋陷入沉思。
沈听暮吸了一口烟在沈秋临楼下靠车站着,听到动静后下意识抬眼正好和沈秋临对上视线。
幽深的眸子满是疲惫,但看到来人,沈听暮的眼睛还是亮了几分。
沈秋临只恨自己当初为什么心软把人带回家,不然哪至于如今和对方面面相觑,话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连打招呼都让人纠结,最后只能这样大眼瞪小眼的杵着。
“沈秋临。”
长这么大,只要是和沈听暮对上“谁比谁先开口”这场无风波的比赛,沈秋临就没输过——主要是沈听暮忍不住。
他从小就接受不了哥哥不理自己,每次闹别扭基本上都是他自己消化,消化完了在主动去哄对方。
可能是从小就受尽宠爱的缘故,沈听暮长了一张能说会道讨人喜欢的甜嘴。
只是那张总是将沈秋临哄的眉开眼笑的甜嘴好像失去了生机,沈听暮再也说不出来那些甜言蜜语,就像沈秋临再也无法只是听点好话就能消气的意气少年。
“我知道你不愿意和我多说什么,但是……”
沈听暮顿了顿,嘶哑着嗓子继续:“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当初为什么离开?”
沈秋临不想回忆不堪的过去,也不想和沈听暮讲话。
有些东西他这辈子都不能放下,但为了活下去,他只能把它放在一边,用其他事情分散注意力,好叫自己不那么崩溃失态。
沈听暮的话无疑是想让他撕开伤疤,让他把那些恶心的发臭的伤口暴露出来,最后在所有人嫌恶的目光中,沈秋临只能自己一边痛一边孤独的将伤疤藏起来。
沈秋临有时候会想,那件事情沈听暮是不知道吗?他是不是知道但不愿意说?为什么不愿意说呢?也许他一开始的接近就是为了那个结果。
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心痛,沈秋临将这份乱七八糟和打结了的毛线团一样的思绪,连同那道伤疤一起,埋在了表面平静的内心。
“……沈茹芸没和你讲吗?”沈秋临沉默很久才问。
他一边说一边朝着门口走,而沈听暮就跟在他一两米远的地方,一步一步,静静的等待答案。
沈秋临现在其实难受的要死。
生理心理都难受。
后脖颈像刀割似的痛,胃里翻江倒海,刚刚吃进去的山芋好像挂在喉咙下不去,从胃里翻上来的酸味让沈秋临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吐出来。
“每次问,妈都要发脾气。”
沈听暮看着低头开门的沈秋临,半晌才冒出来这么一句。
刚刚在电梯里两人的气氛僵硬的怕人,一个小年轻站在门口想要一同上电梯,但被那气氛吓的愣是去等下一趟。
听到沈听暮的话,沈秋临微不可查的点点头,手上动作没停,门被打开。
“她也知道那件事丢人。”沈秋临自嘲一般扯扯嘴角。
沈茹芸为什么发脾气沈听暮可能不知道,但沈秋临还能不清楚吗?
沈秋临走到客厅将屋内的取暖器打开,行李箱什么的整整齐齐收拾好摆在客厅,沈听暮看到躺在地上的箱子呼吸都滞住了。
“你又要走?”
沈听暮一把攥住沈秋临的手腕,把他逼到一旁的桌子旁边,双目猩红语气暴戾:“你看见我就要走,你是有多嫌我?”
沈秋临难受的紧,但还是使了大力挣开沈听暮的手,那双被他甩开的手青筋鼓胀,沈秋临的手腕上已经留下红痕,也不知道这个omega是哪来的力气才逃开桎梏。
“沈秋临,你当初一声不响的就走了,出国一个星期之后才给我回了句不清不楚的“分手”我想我是哪里得罪了你,让你一成年就等不及的要离开?”
“沈听暮你有完没完?”沈秋临扶着桌子深深喘了一口气,他眼前开始出现黑影,手心湿润,满是冷汗。
“分开了就是分开了,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你到现在还对过去念念不忘是因为你还爱我吗?”
沈秋临的问题刺耳,他有意想要戳沈听暮的心窝子,想逼着他离开。
他现在的状态太差,完全就是强撑着,如果不是沈听暮在这里他早上床打药剂休息了。
沈秋临其实自己心里清楚,当年的问题和面前的男人没有一点关系,逃兵一样逃了这么多年,仅仅是因为他害怕沈家。
午夜梦回都能让他吓出一身冷汗的沈家。
于是,连带着沈听暮他都开始厌恶,爱屋及乌,恨屋及乌。
沈听暮胸口起伏过快,他颤着手从口袋里掏出两枚圆形药片,也没就水,就那么干咽了下去。
药片不上不下的挂在喉咙上,苦涩蔓延开来,沈听暮的眼里又蓄起一汪泪水。
面对他哥的问题,他和从前一样坦诚,第一次横冲直撞的表白,哥没答应那就找机会第二次表白,看哥心软但还是拒绝了他就准备第三次表白。
面子什么的都无所谓,他长这么大最爱哥哥,什么都没有哥重要。
于是,他沙哑且带着几分哭腔回道:“是,哥,我放不下,我爱你,你不要我了我也爱你。”
“所以哥,告诉我为什么,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明明那天早上沈秋临还在床上和沈听暮腻歪着接吻,沈听暮说的那些甜了吧唧的话,沈秋临一边听一边笑着应。
沈秋临说他肉麻,沈听暮就佯装生气闭上嘴巴,然后一点一点啄吻omega的脖颈。
明明早上还好好的。
沈听暮在家等了沈秋临一天一夜,他像一只被丢弃的小狗,执拗的看着门口。
直到第二天被赶来的沈茹芸告知,沈秋临已经出国了。
为什么呢?
沈听暮执着了十年的问题,至今没有人能告诉他答案。
沈秋临因为头晕脑胀加上眼前发黑,没有注意到沈听暮吃药的动作,甚至后面沈听暮的话他也没怎么听清——因为他耳鸣的太厉害。
恍惚间他听到了“我爱你——”
三个字像钉子一样烙印在他心上,让整个心脏都为之一振。
剧烈的疼痛让他终于支撑不住跪到地上。沈秋临的双手死死握着椅子腿,发尾摇晃,胸口剧烈呼吸着想要缓解痛苦。
好痛……太痛了……
因为没有及时用药导致心脏抽疼,加上本来状态就很差,这个时候完全顾不上体面的和沈听暮继续争吵,他现在只能狼狈的软在地上,甚至还要对方的帮助。
“哥——”
沈听暮看着沈秋临这样,脑子里那点悲伤消失的干干净净,满心满眼就剩对面的男人。
他紧张的扶着对方的手都在抖,本来只是摇摇欲坠溢在眼眶里的泪水因为动作太过着急而掉下来,最终狠狠地砸在沈秋临手上 。
沈秋临跪在地上,感觉到手背上的湿润,强撑着抬头与沈听暮对视。
果不其然对上那双崩溃紧张的掉着眼泪的眸子,沈听暮的嘴一张一合问他状态怎么样,问他怎么了。
沈秋临听不见男人的话但能看懂对方的口型,男人得不到回应只能着急的一手搀着他一手拿手机打120。
眼前一会儿黑一会儿白,脑袋胀痛的仿佛要炸掉。
沈秋临只觉得时间过了好久,他在恍惚间摇摇头,一只手缓缓攀上沈听暮湿润的眼角,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片湿润抹开。
“……别哭了。”
他最见不得沈听暮哭了。
从前是,现实也是,当初说沈听暮贱,他又何尝不是在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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