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暮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囫囵喝了两口就躺在沙发上眯着眼睛,带着疲倦和困意以及几分若有若无的兴奋。沙发前好像站着沈秋临,漂亮如他,散散扎着低垂的马尾,昏黄的灯光下看不清表情,只有红唇一张一合,像从前一样,略带埋怨的嗔他为什么要喝酒,自己什么酒量自己不清楚吗?
“哥……”
沈听暮眯着眼对空气招招手,他好像陷进了绵软的沙发里,落地窗外的月亮散发着淡淡的光,男人恍惚觉得屋子里黑的可怕,月光寒的刺骨,好像什么都看不清,散发着橘黄色光圈的小灯在此时也像被蒙了一层雾,看不清,摸不着,什么都抓不住的感觉让他感到崩溃。
手机在哪?
沈听暮的手在茶几上摸索,没有找到,冰凉的茶几和内心极大的失落让他产生了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他好像就是被抛弃了。
在毛绒地毯上摸到手机,手机在触屏的一瞬间就跳出时间——11点28分。
这是沈听暮这段时间少有的,能睡着的时候,虽然是酒精作祟,但他还是长长的叹一口气。
酒杯里还有小半杯酒,沈听暮垂着眸静静的看着那半杯酒看了一会儿,然后伸出手将杯子递到嘴边,一饮而尽。
“讲真的”沈听暮将杯子放回茶几,随意擦擦嘴角,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这酒真的有够难喝的。”
事实证明一杯倒还是不太适合喝酒的,哪怕一个人在家喝也不合适,沈听暮难得睡个觉,早上被闹铃吵醒了,一看时间——十点。
还好今天早上不是他值班,不然请假都没得请,理由总不能写自己半夜emo喝点酒,结果一杯倒吧。
虽说如此,沈听暮还是将自己收拾收拾开车去了医院。
目的明确,蹲沈秋临。
楚南连续发烧几天,脑袋一直都是迷迷糊糊的,今天早上爬起来一测体温,三十九度多。
沈秋临实在走不开,还好自己是自由职业,带着笔记本就能工作,他打算今天就在医院呆着。
就这样,沈听暮和沈秋临在病房里见了面。
沈听暮身上的衣服还没换,浅咖风衣配上经典白衬衫,在里面是棕色打底。因为宿醉精神状态不太好,沈听暮在家对着镜子看了半天,最后从眼镜盒里拿出几乎不使用的眼镜。
沈秋临昨天晚上睡在医院,一大早回去换了衣服再赶回来,路上因为太急,头发被风吹乱,沈听暮过来的时候,他正捞起袖子扎头发。听到门口有动静,沈秋临微微侧过脑袋,想看看来人是谁,双手还高举在头上绕着发带。
“早上好。”
沈听暮猜到会正面碰见沈秋临,但他总觉得对方应该有点别的反应,厌恶也好反感也罢,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平静淡漠,无动于衷。
胸口闷着难受,沈听暮扯扯衣领,他记得今天自己并没有穿的很多。沈秋临扎完头发就坐到小沙发上低头看电脑了,他没把站在门口和内心交战的沈听暮当回事,这让沈听暮更难受。也可能是稍微受到昨天夜里酒精的影响,沈听暮听着自己的话,像是隔了一个次元,一个难以逾越的鸿沟,于是他只能用酒精来安慰自己发疯
“哥,聊聊?”
聊什么呢?站在楼梯道上的沈听暮并不知道自己该和沈秋临说点什么。质问的话语太过苍白,挽留的话又显得自己很可笑,他不敢去看沈秋临的眼睛,也不感看他的脸,只能垂着眸子看楼梯口通向外面的那扇半开通风的窗户。
楼梯道很宽敞,沈秋临背对着风站着,沈听暮正对着风站着,两人背对背,像是对彼此都心知肚明。
可能老天都在凑时机然后沈秋临和沈听暮聊聊,两个人背对背站了八分钟,沈秋临终于人忍不住先败下阵来,他叹了一口气,声音很轻,沈听暮自顾自在他的语气里面加了几分不舍和对过去的怀念。
当然,这都是他自己想的,沈秋临到底有没有这点意思,那除了沈秋临自己别人都不可能知道。
“想问什么?”沈秋临点燃一根烟。
那是一根看不出牌子的烟,烟头被沈秋临夹在两指之间,两人抬头对视时,omega犹豫片刻,下一秒将烟盒拿出来递了一根给沈听暮,指尖与指尖相触,沈听暮莫名想到:古早小说里男女主触碰时会产生的电流一般酥酥麻麻心动的感觉,可惜这次他没有心动,有的只是安心。
“这是omega烟,你可能抽不习惯。”烟味很淡,沈秋临没有说这句,他看着沈听暮就着他的手将烟头叼在唇间,抬眸微微眯着眼无声向自己讨要打火机。
沈秋临在心里嘀咕一句这小子真麻烦,刚准备从口袋里把打火机重新拿出来,沈听暮上先他一步抓住他细长的胳膊。
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变短,沈听暮看着沈秋临微怔的眸子,缓缓低下头。暗红的星子从沈秋临的烟燃到沈听暮的烟上,沈听暮叼着烟喘了一口气,淡色的雾朦胧了沈秋临的脸,只有那点星子叫人难以忽视。
两人之间的气氛因为这点烟暧昧到不行。
沈听暮很高兴,他在那双浅眸中如愿以偿看到沈秋临除了淡漠的别的情绪,错愕惊慌,以及——发红的耳尖。
这一连串的动作发生的太快,沈秋临压根没来的反应就被沈听暮借了火,他先是错愕,然后觉得好笑,他的眉眼都带着笑,像墨色的山水画,在飘渺的雾气之下氤氲着一点难以言喻的怅然。
沈听暮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就像小时候一样,就像十年前一样,沈秋临笑,他就也跟着笑。于是他看着沈秋临嘴角扬起的弧度,跟着也扬起一样的弧度,眼里的痴迷一如当年。
“想问什么?”闹也闹过了,笑也笑过了,沈秋临淡下目光,看向沈听暮的眼神又回归淡漠。
沈听暮恨死了他这幅无所谓的样子。
高大的alpha将自己唇边的烟和omega唇边的烟取下来,然后一起按进垃圾桶上的烟灰缸,暗红的火星“嘶啦”一声响,最后彻底暗淡。
“你这些年过的怎么样?”沈听暮看着omega的发旋,omega看着窗外摇曳的树。
“就那样。”
“那孩子是你的吗?”像是不死心一样,沈听暮总觉得还有别的可能,他在注定的结局中反复挣扎。
“是我的。”三个字就像是刺骨的寒钉,一根一根准确无误的钉在沈听暮的心上,他感觉声音都不是自己的了,眸子里的沈秋临好像离自己很远,摸不着听不到,和昨天晚上喝完酒的梦一样。
“那个alpha呢?楚南病这么久了,我怎么没见过他。”
沈秋临听到这个问题皱皱眉,他记得自己在沈听暮面前立是已经结婚了并且有小孩的omega人设,这个问题问的莫名其妙,难道这男人还不死心?当小三也愿意?
“他比较忙。”沈秋临从容不迫的扯谎,却不知一旁沈听暮的精神状态已经崩盘。
空气似乎凝固在这一时刻,沈秋临静静等待沈听暮下一个问题。
半晌,没听到头顶的男人说话,沈秋临抬头,对上一双蒙了层雾的眼睛,眼睛里的情绪像暗涌的海水,不去注意就罢了,一旦看到就会立马被其中蕴含的汹涌情绪冲垮。
“你——”沈秋临的声音因为这双眼睛抖了抖,下一秒alpha将omega强势的搂进怀里。
“别动。”
沈听暮自虐的想靠近沈秋临闻闻他的信息素,哪怕那好闻的信息素上带着别的alpha的味道他也认了,但是没有。
他不仅没有闻到别的alpha的味道,他甚至连沈秋临的信息素也没有闻到,哪怕紧紧贴在omega脖颈边,使劲的嗅——这是一种极其冒犯的动作,他也没嗅到一点信息素。
此时此刻发现这个问题,沈听暮想到的不是为什么一个活生生的人甚至是omega会一点味道都没有,而是因为闻不到味道,他的心里满是和昨夜醉酒后一样的惶恐。
哪怕闻到别的alhpa的味道他也认了,但是为什么一点味道都没有?
像握紧的沙子最终流失,那样至少还有几颗遗留在指缝间,可沈听暮现在却像失去一切。
那层雾气终究被打破,冰冰凉凉的泪水顺着男人的脸颊滑下,最后落到沈秋临的衣服上,晕成一片深色。
沈秋临刚被搂住时是想推开alpha的,他甚至高抬手臂准备给alpha一巴掌,然后厉声警告他离自己远一点。
但当他发现alpha埋在他颈窝哭时,像小时候一样无声的掉眼泪时,沈秋临什么脾气都消失的一干二净,抬起的手在空中滞留半晌,最终无力的垂到身侧。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都最看不得沈听暮哭。
“哥…哥……哥哥……”
走道里回荡着男人崩溃的抽噎,他委屈的喊着哥哥,渴望像从前一样能得到那个人的安抚和爱怜,哪怕只是摸摸头也好。
沈秋临早就猜到有这么一天,他的眸中闪过几分恍惚,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推开男人,或者是如他所愿。
“进来吧。”
沈秋临推开家门,将钥匙挂到门上的挂钩。
到底是顺了男人的意,将他带回来了。
刚刚在医院,沈秋临一见到沈听暮哭就什么脾气都没有了,本来应该拒绝,但一对上那双灰蒙蒙的眼睛,自己就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只能任由男人扯着,到诊室叮嘱别的医生注意一下小孩,然后顶着医生流转在他两人之间暧昧的目光,穿过人群,走出大门,经过那棵彻底没了叶子的树,踩上那条铺着落叶的小道,最后坐上男人的车。
沈听暮将车开上路,确保此刻omega走不掉了才咳了两声,努力稳住声线:“去哪?”
沈秋临听到这话差点翻个白眼,把他这么气势汹汹的拉出来结果连个目的地也没有,真是不知道脑子里面装了什么浆糊,想到哪儿就做到哪儿。
气氛沉寂片刻,沈秋临和后视镜上男人可怜巴巴的目光对上,眼尾红红的,刚刚哭过仿佛还带着湿意的眸子眨了一下。
沈秋临只能认命答道:“回我家,直走马上左拐。”
这是沈秋临在半年前搬到a市时租的房子,他不确定自己会在这里住多久,也没有打算在a市就此扎根,所以思考良久,带着楚南小屁孩租了一个房子。
沈秋临知道如果带沈听暮回家,那么自己单身带小孩的事情将无法隐瞒,但沈秋临还是这么做了。
为什么呢?
车窗开着缝隙,有风吹进来。风将沈秋临的长发吹的小幅度摇晃,连带着沈秋临那颗心也一起摇晃。
车窗外是转瞬即逝的光与影,沈秋临来不及仔细看人来人往的街道,来不及看人满为患都火锅店。
他只想:可能是沈听暮哭的太可怜,可能是沈听暮刚刚在听到可以去他家的时候脸上表情太过惊喜可爱,也可能是——
沈秋临将意识拉回来,逼迫自己不去想那种可能。
家里装潢简单,两室一厅一厨一卫,沈秋临为了让空荡荡的房子有点人味儿,特意买了许多盆栽,东放一盆草,西摆一束花。
随心所欲,倒也算一种生机。
沈听暮因为刚刚哭过,此刻脸上带着矜持的探究。眼睛扫过门口的鞋架,扫过客厅的茶几,扫过放着玩偶的沙发,也扫过有点落灰的餐桌。
没有一点alpha的气息,同时也没有omega的气息。
沈听暮一边因为前者庆幸,一边因为后者失落迷茫。
对于alpha和omega,信息素就像是一种属于自己的鲜明特征,说是第二张脸都不为过。
信息素不仅可以反应一个人的心情,健康状态。在伴侣间,信息素也是爱的证明。
Alpha会需要omega的信息素,omega会需要alpha的信息素,两者相互吸引,缠绵交融。这里面蕴含着的力量,是beta难以理解,夜难以想象的。
所以沈听暮想要沈秋临的信息素,那是一种变相的确认:面前这个人是真实的,是活生生的,是存在的。
他想要从中获得一些安全感。
沈秋临没管沈听暮心里到底在经历怎样的头脑风暴,他一个人自顾自走到餐厅,从置物架上拿出杯子,想倒水却发现因为没在家住,家里的水壶已经没水了。
想说句客套话意思一下,却发现沈听暮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
沈听暮的视线紧紧跟着他,不敢有也不想有半点看不见他的瞬间。
对视僵持不下,沈秋临最先移开视线。
“这里看起来不像有alpha住过的痕迹。”
沈听暮斟酌开口,潜意识里男人知道这是一个敏感的话题,他不想多问,因为他怕和沈秋临吵架。沈听暮不想浪费和沈秋临相处的时间在吵架争执上,有那个功夫他更想和哥哥说点心里话。
他想知道对方为什么不告而别,想知道对方是否爱过自己。
但莫名的嫉妒还是像带刺的藤蔓缠住他的心,一些话被名为欲望的毒蛇引诱出来,而他选择顺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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