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搏表现得很反常。
时间一下过去了很多天,他好像终于正视了肖赞作为一个家教老师的身份,没有再对肖赞做出有失身份的行为,类似喂草莓这样的错误他不可能再犯。
肖赞依旧按时来给他上课,他们之间的交流只有课程答疑。
两个人似乎都在有意地模糊那天在游泳馆发生的事情,模糊掉那个奇怪的“亲密接触”。
菲佣端来一盘水果。
“肖赞在哪吃饭?”
王一搏盯着托盘里的叉子,睫毛微微一动,他之前从来都没有关心过这个问题。
“偏厅的小厨房,夫人吩咐过。”
佣人也帮肖赞准备中饭,这是利珊珊交代过的,但是利珊珊也明确和他们说过,肖赞只能在偏厅用餐,不能和王一搏同桌,当然,这么做完全符合规矩,因为自古以来就没有让下人和主子上桌吃饭的道理。
王一搏看菲佣谈起肖赞时那轻慢的语气,仿佛她也是这栋别墅的主人。
这个家,也许没有人会真正地把肖赞放在眼里。
王一搏直接用手指捻了半颗草莓丢进嘴里,汁液是甜腻的,尝不到一点酸味儿,和他那天给肖赞吃的不一样。
“嗯,下去吧。”
十六岁的男孩儿不应该把心思放到一个短暂相处的陌生人身上,他应该思考明天要叫上哪个朋友去踢一场酣畅淋漓的球,或者决定待会下课了要拼乐高还是玩游戏。
反正不能是和肖赞有关。
王一搏和肖赞的关系只能止步于此,他是雇主,对方是受雇者,他们之间只有利益往来,不能再多了。
偏离轨道的列车注定到不了终点,这是王一搏三岁就明白的道理,是在外公利德荣的影院大屏前明白的,那时的他还不懂得鉴赏灾难片,但脱轨侧翻的场面不需要观影者具备欣赏的才能。
肖赞吃完饭上楼,关门的动作很轻,和他这个人一样没什么存在感。
“一搏,下午两点到三点是微积分测试,你现在还有一些时间来复习,多看看不熟悉的知识点和错题。”
“用不着,我都记住了,直接开始吧。”王一搏把笔摔在桌上,转头提高音量对着门口说,“阿姨,进来收拾桌面。”
一个笔筒外加两三本参考书和习题,不算肖赞带来的教案笔记本,这样的摆放整齐桌面根本就不需要叫人刻意去整理。
肖赞不知道王一搏在发什么脾气,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好像没怎么发过脾气,父亲隔段时间会来学校和他吃顿饭,说的最多就是让他保重身体,生活费不够了就打电话。肖赞没有发脾气的机会,因为身边不会有人愿意去包容他的脾气。
“好,你等我一下,我去拿卷子。”把试卷拿来后,肖赞又补充了一句,“可以提前交卷,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王一搏抬头咧了咧嘴角,眼仁上移下眼白露出一大半,“你知道就好。”
除却字面上的内涵,相信这一段对话在肖赞和王一搏两个人看来,都不能算是善意的提醒与回答。
挑衅的电流在空气中滋滋作响。
肖赞搬开椅子坐到靠近窗户的一处地方,树影斑驳摇曳,一会儿在发梢穿梭,一会儿又在肩头流连。
王一搏低头做题的样子很专注,房间与人顿时融入了花园特有的安静里。
半晌过后,笔杆倒下触碰桌面发出一声破坏和谐的噪音,肖赞看向王一搏,“做完了?”
“嗯。”王一搏在位子上伸了个懒腰,“过来看看。”
不用对照答案肖赞也能知道王一搏全都做对了,这份题是他自己根据王一搏的水平出的,熬了两个晚上才把题目打磨好。
“哥哥,两条平行线会有相交的可能吗?”王一搏站起来坐在肖赞改卷子的桌面上,两条腿一下一下地交错晃动,像是小孩在玩水。
不会,因为没有人能找到那个叫“无穷远”的地方。
肖赞找不到,可是他又忍不住想要与另一个自己辩解,想和所谓的科学真理对抗。
王一搏见肖赞不说话便从桌上跳了下来,眉宇间隐隐压抑了几分怒气,“改好了没有?动作这么慢,我的钱是白付了?”
肖赞沉默不语,他知道王一搏又在发脾气,手上的动作也逐渐加快。
“满分。我们明天上新课。”
“明天你别来了。”
王一搏的话快得就像上膛扣扳机,发射出去的子弹一击即中,根本不给敌人喘息的机会,他很喜欢掌握主动权的感觉。
“好的。”
肖赞以为自己被解雇了,他表现出明显的失落,低头收拾东西时不小心弄掉了笔记本,风很配合地把中间的几页纸给吹开。
一个柔美的空镜,晒干的玫瑰花瓣躺在书页里,像个慵懒的睡美人。
这种花,只有王家后花园里才有。
“我是说明天我要去踢球,没空上课……”王一搏移开落在白纸上那一抹红的眼神,边说边摸了摸脖子,小动作多得不像个绅士,虽然他一直在学习怎么做一个绅士,“你下周一再来。”
“好。”肖赞蹲下来捡起笔记本,并在心里对睡美人致以最虔诚的谢意,“一搏,我把手绳做好了,现在给你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王一搏已经走到阳台,他坐在单人秋千上荡来荡去,纯白的短袖后面印有不规则的绿色涂鸦。
肆意洒脱,象征蓬勃的生命力。
短短的发茬顺着他脖颈的弧度贴下来,像行星一样的三颗痣排成一条独特的轨迹,那时肖赞才知道,原来,星河不一定要藏在宇宙里,梨花也并非春光独有,盛夏的微风亦可亲吻。
王一搏可以是罂粟,也可以是梨花。
“在哪?”
手绳装在一个小小的袋子里,纹路和肖赞戴的一模一样,绳段中央还串了一颗金色的珠子,“我帮你戴上。”
肖赞说完就朝王一搏伸出了手,“珠子是……”他飞快地抬眸看了眼王一搏,尔后又垂下眼帘自顾自地说话,“用我母亲耳坠上的金子打的,你…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取下来重新编一个。”
坐在秋千上的人面色镇静,然而脖子与耳垂却晕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绯色,像靠近桃蕊的花瓣似红似粉。
肖赞的手有些僵,孤零零地悬在空气中收回不是继续这么放着也不是。
忽然,一节稍白的小臂横了过来,蓦然闯入肖赞的视线,“嗯…戴上吧。”
王一搏没有转过来看他。
也许,这一刻的他们对彼此的感觉仍然朦胧,但可以确定的是,手绳系好的那个瞬间,下流对上流的某些偏见已然销声匿迹。
“戴好了。”
“嗷。”
利珊珊和王一搏说过几天要回趟香港,“宝贝,外公很想你,和妈咪回去看看他好吗?”
“可是,我们为什么不等爹地办完生日party再回去?”王一搏不理解,他在月初就看好了蛋糕的样式和口味,“妈咪,香港什么时候都能回啊,又不急于一天两天的。”
是,香港什么时候都能去,利珊珊甚至也用不着非要回那里,但是她不可能让王一搏知道自己着急离开的原因。
“宝贝,妈咪有些累了,你不要玩太晚,睡前记得喝牛奶。Good night.”
周一,肖赞比平时早来了半小时。
“猫呢?”王一搏三步并做两步,轻快地从旋转楼梯上走下来,“它在哪?”
“在小花园,阿姨抱走了。”
王一搏点点头,“走吧。”
其实带小猫去宠物医院打疫苗这件事,肖赞一个人就能做好,但在去之前他还是忍不住要告诉王一搏,想着对方会不会跟着一起去。
肖赞和王一搏走的很近,从刚才王一搏下楼他就一直盯着对方手腕上的红绳看,果然皮肤白的人戴什么都好看。
只是那颗金色的珠子稍显俗气,出现在王一搏的身上似乎格格不入。
肖赞趁着天气热,昨天晚上就给猫洗澡除虫,俩人坐在车上的时候他见王一搏眼神老往自己怀里抱着的一团飘,就知道王一搏应该是想抱一抱猫的。
“你要抱抱它吗?洗过澡了。”
“嗷,给我。”猫在王一搏的怀里扑腾,他抱猫的姿势有些像在抱小婴儿,“是这么抱吗?”
肖赞觉得王一搏局促的样子很可爱,于是情不自禁地对王一搏说,“你是在抱小孩儿吗?”
王一搏微微一愣,手也不动了,就这么呆呆地看着肖赞。
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的肖赞赶紧解释,“不是不是,你要把它翻过来,让它趴在你的大腿上。”
“嗷……”
车子开到这里最好的宠物医院停下,肖赞怕王一搏被猫抓伤就说还是让他抱。
“一搏。”
“嗯?”
“你吃早餐了吗?”
“没有,怎么了?”
“待会我带你去吃吧,你应该还没吃过那个。”
“什么?”
“去了就知道。”
吊人胃口的把戏屡试不爽,王一搏第一次在肖赞的脸上看到这么活泼明亮的神情。
“我们进去吧。”
“等一下……”王一搏绕过肖赞,他好像在看什么人,“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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