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过腺液，方觉感到因信息素大量流失带来的疲惫，为了满足胎儿的需要，简希注射促进剂压榨腺体的时候一定比他现在难受百倍。他下唇颤抖，迅速换好隔离服，一刻不停赶往手术室。

护士已经做好术前准备，各种闪着银光的器械按顺序摆放在金属托盘里。

简希盖着手术巾，四肢和肩部被皮带固定在手术台上，暴露在空气中的伤口狰狞残忍，尽管医生为他输了很多血，但他脸色依然苍白。

“小希。”方觉觉得自己的心脏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抽痛，他走到指定位置，在简希头侧的小圆凳上坐好，开始释放安抚信息素。

尽管他毫无保留，但手术刀切开皮肤的刹那，简希的身体还是如反震的琴弦猛然弓起，一瞬间，尖锐的痛直刺大脑，简希死死咬住纱布，有几秒钟，他大脑发懵，随后凄厉的惨呼声自喉口溢出。

连接腹部的胎心监测仪发出报警提示，宝宝感受到Omega爸爸正在承受的巨大痛苦，心跳跟着加速。

“深呼吸，放松。”助理医师疾声道，“我知道很疼，但你反应太大宝宝会有危险，听得到你的宝宝们有力的心跳了吗？你仔细听，他们正给你鼓劲，还有你的Alpha，他也守在你身边呢，深呼吸，尽力不要动，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减少手术损伤。”

手术器械发出金属碰撞声，止血的棉花和电动止血刀交替上阵。

简希僵硬地躺着，汗珠颗颗滚落，鬓角浸湿的黑发衬得脸色苍白到极致。

一阵心痛如同火焰烧遍全身，方觉额头紧贴简希的侧脸，更加用力释放信息素，他听见了呜咽声，意识到这是自己发出来的，咸涩的泪水汩汩而下，他用掺杂着牙齿打颤的声音安抚：“宝贝，宝贝受苦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坚持住，我在的，我在的......”

“你跟他说话，让他保持清醒，聊他感兴趣的话题，不要停。”医生大声说。

“小希，不能睡，我求你。”方觉从来没有感到自己像此刻这么无能过，连呼吸都忘了节奏，“宝宝还没有出生，我还没有得到你的原谅，还没有来得及向你表白，还没有好好爱你......别就这样离开我......在九园，你不是说让我考虑考虑你吗？我早就考虑好了，我喜欢你，只喜欢你，我想和你、和我们的孩子，永远在一起。我已经永久标记你了，你感受得到吗，心意相通的默契，你现在是我在这世上最亲密的爱人，我们已经分不开了，小希，坚持住，我爱你......”

他嘴唇贴着简希的耳廓，声音哆哆嗦嗦，眼泪止不住地滚落。

简希不断清醒、昏迷、清醒......从方觉出现在身边的第一秒，他就知道了，简希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能如此清晰地感知到他，好像灵魂里融进了属于方觉的意识，他不知道这就是永久标记的力量。

在难以遏制的战栗中，简希微微睁开眼睛，看见的是一片雪白的荒原，耳畔胎心的搏动声就是这个荒原里最美妙的音乐，还有香味，他漂浮在皇家乌木信息素里，既心安又心痛。

自己真是全天下最不称职的爸爸，面对枪口，简希明知不该带着孩子们一起冒险，但那一刻，在意识到方觉有危险的时候，他脑子一片空白，只想保护他，尽管这个Alpha怀里抱着另一个Omega。

冰凉的刀子在胸口的血肉中搅动，如果不是有Alpha信息素安抚他早就昏死过去了，疼痛依然激烈，让他不住发出撕心裂肺的呻吟，每一下呼吸都灼烧似的疼。他不敢挣扎，用非凡的忍耐力克制着身体的颤抖。

最坏的情况是他今天死在这里，最好的情况同样是今天死在这里，不用屈辱地被杀，只是，对肚子里的宝宝来说太残忍了，这该死的剧情，为什么连任命的机会都不给他。

“......其实在伴山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很可爱，听到刘泽其口无遮拦称你是‘小妖精’，会气得爬窗逃跑，我当时就在想，这个小O很有趣。后来知道了你就是简希，我开始防着你、监视你，不管你做什么都把你往坏处想，甚至、甚至利用怀孕的事试探你，逼你打掉孩子......”方觉不住哽咽，“对不起宝贝，我错了，我太恶劣了，但其实，就算是在对你误会最深的时候，我也不忍心看到你难过。后来，我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把你带回九园，你解开我的心结，让我安心，那一次我是真心的，直到现在，九园那晚的经历还刻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

他把脸埋进简希颈窝，鼻尖蹭着他湿冷的皮肤，嘴唇颤抖笨拙地吻他的汗。

“在片场，我推了你，可能这么说你会觉得我很无耻，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不管是那一刻的急火攻心还是明明听到了你的表白却假装不知，都不仅仅是为了保护Yari，更是不想你被命运操控，走向那个结局。自从你去了帕西，我每天都在想你，看到你和穆行舟散步的照片会吃醋、知道你要拍火场的戏会担心得食不下咽，从那时起我对你的监控已经不是出于原来的目的，而是因为想你，想要知道关于你的一切。后来你躲起来了，我用尽办法满华府寻找你的踪迹，我已经快急疯了小希，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好像许多蜜蜂在耳边嗡嗡叫，简希听不清方觉在说什么，但能听出声音里痛苦的情绪，他艰难看了方觉一眼，仅一眼就用光了所有力气，他想说自己不想现在就死，想请这个命好到让人羡慕嫉妒恨的Alpha男主渡点运气过来，让自己沾个光，能活到把孩子生下来，可惜他说不出话。

“......我甚至开始计划，找到你之后我们就结婚，我会给你最好的婚礼，陪你渡过劫难，等到宝宝们出生，我带你去看看这个让你觉得陌生又没有安全感的世界，然后一起活到一百岁。你说喜欢写作，要当编剧，我都记得，我们就拍你写的剧本，拍一辈子，然后把我们的故事也写进剧本，一个后知后觉、差点气跑老婆被判无妻徒刑的笨蛋Alpha，我要让你幸福，让你忘记灯塔，忘记鞭子，只记得我。等到我们老得走不动路，就在南迦山隐居，一起煮茶，看日出月落......我不知道这些你喜不喜欢，等手术结束了把你的想法说给我听好不好？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宝贝、宝贝，你还没有原谅我的蠢笨......”

絮絮叨叨、喋喋不休的哭诉一次次将简希的意识从昏迷边缘拉回现实，直到医生轻拍方觉的肩，示意手术结束，他的Omega和孩子都渡过了难关，方觉终于力竭，来不及扯出一个笑就眼前一黑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