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小心，不要割到手指了！”

软糯糯的声音提醒着苏予羡。

苏予羡坐在病床旁的陪护椅上，正在拿着水果刀削苹果，不小心走神了，被妹妹希瞳的声音喊回神，“啊，差一点，谢谢童童提醒哥哥。”

苏予羡立即掩藏情绪，微笑道谢，至少在孩子面前不能表现出坏心情。

“哥哥，你是不是心情不好，你的笑容好苦。”可是希瞳这孩子还是发现了端倪。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希瞳，她躲在衣柜里只露出一只圆溜溜的眼睛察言观色，意识到他和沈偌没有恶意时才从衣柜爬出来。

苏予羡伸手轻摸希瞳戴着帽子的脑袋，“只要童童乖乖治病，早点好起来，哥哥的笑容就会变甜的。”

“嗯！童童会很听话。”

“这小姑娘真的很乖。”隔壁床的爷爷向苏予羡微笑着点点头，“白天一个人待着也不哭也不闹。”

沈偌白天在超市做营业员，下班后才会过来照顾希瞳，这段时间里小姑娘都是一个人度过。苏予羡心疼地牵起她的瘦弱的小手，把切成小块的苹果递给她。

沈偌打完饭回来，风风火火的将餐盒摆出来放到希瞳面前，“赶紧吃。”

她的目光并没有放在苏予羡身上，只催促道：“你快回去，晚上不用打工吗？”

“妈，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和童童。”

因为苏予羡越长越像苏谌，沈偌并不想见到他，每次匆匆见面都没说几句话。

苏予羡斟酌一番还是和沈偌提出，“妈，我们给童童找个护工白天来照顾她好吗？”

“有钱吗？”沈偌犀利眼光看向苏予羡。

希瞳急忙说：“哥哥不用找人照顾我，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

“乖童童。”苏予羡看着希瞳苍白无血色的小脸，心里满是心疼，“妈妈你出来一下，我有事想问。”

“要问什么？”

病房门口，苏予羡从包里翻出信封袋，把这几个月的工钱交给沈偌，“妈，这段时间有人来找过你吗？”

“谁，那个人渣吗？他整天赌博欠债，忙着躲债。暂时找不到我们这里。”

沈偌以为他说的是继父，看来苏谌没有来过，苏予羡松了一口气。看着面黄肌瘦的沈偌，苏予羡心里也不好受，当初他们母子二人来到陌生小镇生活得还算可以，继父伪装出和善的模样接近沈偌，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总是被镇上的人指指点点，沈偌好面子不满别人的闲话，不得已她才和继父结婚，没成想婚后没多久继父就将沈偌的钱财都骗个精光。

“那就好，妈妈你也辛苦了。”

沈偌听到儿子这么说，眼神也稍变得柔和，拉过苏予羡的手拍了拍，“妈妈不辛苦，只要你不要像你生父那样为了男人而离开我，妈妈就不辛苦。”

“可是感情这种事不是我能决定的。”苏予羡小声嘟囔一句。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予羡眼神回避沈偌投来犀利的目光，心虚的回答，“知道了妈妈，我不会离开。”

离开医院，苏予羡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双无形的巨手压得他快透不过气了，围绕他周围的一切的事情都太糟糕了，他好想被迎面而来的风吹散，这样是不是不用再考虑这些了……

临近期末，学生会的工作变得忙碌，林泽，洛一和学生会人员还在学生会议室加班。

“砰”

会议室大门被暴力地推开，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门口的方向，江星野急匆匆地进来，脸上似有怒气隐现，“洛一！洛一！”

洛一被这动静吓了一跳，从座位上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江学长，怎么了？”

江星野迈着长腿大步朝他走过了，林泽站出来挡在洛一面前，“欸欸，阿野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谁要动手了，你让开。”江星野推开林泽，朝洛一问道：“苏予羡在哪里？”

洛一呼出一口气，他还以为要被揍了， “苏苏今晚去‘拾柒’打工，他没和你说吗?”

江星野得到答案就转身出门，林泽莫名其妙，小声对洛一说：“他今晚吃错药了吧？”洛一摇头耸肩表示不解。

‘拾柒’酒吧今晚客人不多，苏予羡倚靠着吧台休息，思考着是否要辞职专注于学习，期末得专业第一有奖学金，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料右手忽然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拉起来，他都还没反应过来，一张极具侵略性的脸出现在面前。

“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开口即是质问。

苏予羡突然面对这张熟悉的脸庞，有些不可思议地愣了愣，“学长，你怎么来了？”

“别转移话题，为什么不回我消息？”江星野不自觉加重手腕上的力道。

“疼，你先放开我。”

苏予羡抽回手又被江星野拉过去查看，才这么一会，这只细白的手腕已经发红了一圈，“啧”江星野自责一声，用自己的手给他轻轻揉一揉，“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有回你的消息啊。”苏予羡觉得他像一只大狗狗一样俯身自己跟前，蓬松柔软的头发让人好想摸摸。

江星野无语极了，拿出手机打开聊天界面质问他，“你这也叫回啊。”

第一天 野：今天有空吗？

羡：没有。

第二天 野：一起吃饭吧[emoji:笑脸]

羡：不用。

第三天 野：今天可以和我玩吗?

羡：没时间。

……

苏予羡乌黑的眼珠悠悠一转，轻飘飘回复，“我回消息一向是这种风格。”

“撒谎，你之前明明不是这样回复我的。”江星野调出许久之前的聊天记录，那时候的苏予羡不仅会主动找他还会发可爱的表情包。

“还有今天来酒吧打工为什么不和我说？”

“没必要。”

“没必要？什么意思，我和你说过……”

“你说过我就得照做吗？”苏予羡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尽力不让自己的眼眸中带有一点温度，“你又不是我的监护人。”

江星野眼里不解蔓延，不知苏予羡的态度为何突然转变，“是因为上次叔叔的那件事还在生我的气吗？”

“和这没关系。”苏予羡的声音平淡而冷静，“我要工作了，你快回去吧。”

“予羡……”

留给他的只有苏予羡离去的冷漠的背影，见他在忙于工作江星野也不好再上前追问。

“诶予羡，那不是你朋友吗？他喝太多了，你快劝劝他。”酒保阿奇靠着柜台对苏予羡说。

江星野并没有离开，而是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酒，哀怨的眼神却不离开苏予羡，苏予羡走到哪他的目光就跟到哪。

“不用管他。”江星野作为客人有权力坐在那喝酒，苏予羡也赶不走他。

直到下班，江星野趴在桌子上醉倒了。

“星野，江星野，醒醒！”

江星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他喝酒上头，脸颊红扑扑的，抬手抓住面前的人，“予羡，苏苏，你说过会来找我的，为什么不来！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随即伸手环抱住面前人，“予羡对不起，你不要对我这么冷漠，你之前都不这样。”

江星野感受到有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和头发，这一定是予羡，他亲昵的往手心里蹭蹭。

“江星野！江星野！”

好吵，怎么不温暖了，江星野挣扎着张开眼，迷糊的身影逐渐清晰，居然是林泽！

“怎么是你？”

“本来就是我，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林泽托起江星野带他往门口走去。

“予羡呢？”

“苏予羡？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就你一个人。”

“我要予羡……”

等到他们离开，苏予羡从墙后出来，握紧的手心里还留存着柔软的触感。

“砰”

这次是宿舍的大门被大力推开，苏予羡面露急色地走进宿舍，“洛一！你别再和江星野透露我去酒吧打工的日子了。”

洛一的小心脏再次被冲击，抚摸两下自己的胸膛，睁着无辜的眼睛哭丧着脸，“苏苏，我也不想，但是江学长拿他沙包大的拳头威胁我，我不敢不说啊。”

最近去酒吧打工，江星野都准时出现在同一个位置，也不和他说话，只拿哀怨的眼神看着他喝酒，如果有人碰了他或者目光停留在他身上，江星野就要和那人争执。苏予羡无奈地躺在床上揉着发疼的太阳穴。

“要不我还是辞职算了？”

洛一蹲到苏予羡的床边，戳戳他的脸颊，“苏苏，你和江学长到底发生什么了？你最近好像在躲他。”

“我们没事啊，我对人一向是这个态度。”

洛一眯着眼睛，“你觉得我信吗？”

苏予羡自己都不相信，江星野对他来说是特别的存在，可是他不能再靠近他了，越靠近心里的重量就越沉，越克制却也越在意……

还有母亲，绝不能让她知道。

“ring，ring，ring”

手机震动。对面传来护士急促的声音，“喂，苏先生你快来，有一个自称是你父亲的人和你母亲在医院吵起来了！”

苏予羡拿起背包立刻冲出门去。

“苏苏你去哪？”

“洛一，医院那边出事了，帮我请假！”

苏予羡赶到医院，在病房门口都很听到争吵声，他急忙进门阻止，沈偌发疯似的将病房里的用品摔到地上，苏予羡上前抱住她，“妈，妈你冷静点！”

护士张手护着隔壁爷爷和希瞳出了这间病房。苏谌皱着眉头看着沈偌。

苏予羡冲苏谌吼道：“我不是让你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予羡，我知道你们过得不好，想来尽点绵薄之力。”苏谌将银行卡递出来。

“谁要你的臭钱，你这个死变态，你给我滚！”沈偌挣脱苏予羡，冲到苏谌面前将卡摔在他脸上，不断往他身上拍打。

苏予羡将她拉开，再次朝苏谌怒吼，“你出去！滚出去！”

“予羡，她精神已经不正常了，我之前和你说的都还算数，如果你愿意就跟我走。”苏谌的话无疑火上浇油，沈偌怒目圆瞪，不断嘶吼着。

苏予羡抓住苏谌的衣领将他一把推开，“你tm快滚！别逼我揍你”

苏谌摇摇头快步走出房门。

“妈！冷静点，现在没事了，没事了。”苏予羡抱住跌坐在地板上的沈偌，温声安慰她。

沈偌面孔狰狞，指着苏予羡咆哮着，“你早就见过他了是吧！你要跟他走了！”

“我没有妈妈，我不会离开你的。”

沈偌激烈的挣扎，抬手甩给苏予羡一巴掌，“骗子！你这个骗子，你怎能为了男人抛弃我和予羡！”

突然沈偌开始喃喃自语道：“我知道了因为他是个同性恋，所以你也是，对吗！予羡为什么要让妈妈这么丢脸呢！”

这时医生和护士进来给沈偌打了镇定剂，看着母亲渐渐在他怀里安静，病房里一片狼藉，苏予羡顿感自己像一只无头小鹿找不到方向。

当这场闹剧终于结束。处理完一切，苏予羡眼神空洞，毫无目的的走在热闹的大街，脑海里闪过刚刚医生的话，“初步诊断患者疑似患有双相情感障碍，它的典型症状就是有时躁狂发作有时抑郁发作，现在主要是不能让患者受到刺激。”

穿梭在人群密集的街道，处处人头攒动，欢声笑语萦绕耳畔，周围的一切是如此的欢乐和谐，只有他孤身一人感受空气中的压抑，无法寻找属于自己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