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二人一路小跑赶到半山腰的破屋处时,玉渊进去一探才发觉神像不见了踪影。
耳畔的山风哭诉着,四周四野阒寂,一种嘶哑的声音兀的萦绕耳中:“这小道士长得真够板正,这味道也奇妙,竟与那独卷无般一二,不如…把心脏剜出来送我!”
玉渊听得寒毛直立,可当下又寻不到那声音来处,只怔在原地不知所措。池郁则是越听越来气,提步上前就凑到玉渊跟前,探手一抓,就从他后颈处揪出一只豺犬似的兽。池郁浑身戾气外溢,不怒自威:“你再说一次试试看?”
那狗被池郁盯的有些发毛,立马耷拉了耳朵歇了念头以示弱,并和气奉承道:“不不不,我此等小妖哪敢同堂主抢,不过这小仙君身上的东西可让不少人觊觎…”
池郁掐着它的后颈肉,未等它将话讲完便使劲一甩,把这利齿狗摔在地上,扬起一阵尘土。自己一扑之间化作一头白狼,一只爪子紧按住它,闷声道:“本座劝你莫要打他的主意,山海是本座的,他也是本座的。若是你敢下手,以本座的实力,足以让你死得连骨灰也不剩。本座讲的够清楚吗?说话!”
“够!够清楚!听得老清了,”豺犬连忙点头应是,“绝对不碰他一根手指头!堂主您消消气儿,消消气儿…”
池郁听罢转头去看,正瞧见玉渊单挑着左眉诧异地看他,他似想起什么事,又悄声地警告豺犬:“你若是不小心告诉了他心含山海的事,本座也会不小心的让你见不着今日的黄昏。”
豺犬毫不犯怵,直勾勾地看着池郁那满含杀意的双眸咧开嘴笑:“自然。”
池郁放开被扣在地面的豺犬向玉渊走去,在他身边转了两圈后虎视耽耽地盯着豺犬,玉渊不解直问:“你与它说了什么?”
“只是一些善意的提醒罢了,没什么。”
豺犬打挺起身,跃上废木,弓起身子同防御状,向玉渊道:“没什么,是我不太会讲话,有些言语触怒了堂主,惹得堂主不开心了。”
豺犬是这么说着的,但眼里一闪而过的贪婪和欲望竟毫不掩饰。
玉渊望不出来,只得眼神瞟向脚边的白狼,觉得真假掺半,却又懒得在此时与他较真,便问向豺犬:“我们先前遇到的山猿可是你控制的?”
“是我,不过若早知道仙君是堂主的人,我便不这么做了。”豺犬以笑脸相迎,生怕再惹祸上身。
倅然,玉渊感到一条尾巴在自己u衣裳摆上扫来扫去,忙转身提摆一收:“谁是他的人,走了!”
豺犬又以笑脸相送,喊道:“仙君此行可小心呐!”
玉渊是听到了,却正在气头上不想去理会,池郁此时又化成白蝶歇在玉渊的肩上。两人一路无话,将近山脚时又起一阵微风,山风轻卷着零星花叶飞过,玉渊抬手去接,一片竹叶正巧落入手心。
玉渊拢握竹叶,复抬首远眺,这路上正开满了山花护送他下山。
池郁停在他的耳畔,声音也近在咫尺,搞得玉渊耳朵发痒好不习惯:“生气了?”
“何以见得?”
“你没生气和生气了是不一样的,”池郁哼笑,“你的心思很好猜。”
玉渊被池郁言中,索性避之不言。他知晓自己脸上藏不住事,只是回想起方才与豺犬在一起的境况,自己被吓得脸色煞白时池郁是否看见了。
而正此时想着,池郁却忽地道出他的心声:“那只死狗就是那个死样子,你不必怕。”
说罢,池郁回眸望了一眼那块朽木,豺狗仍然坐立在上面,远远地瞧着他们。
池郁虽是法力无边,却也并非读心者。他看不透豺犬嬉笑的表情,也猜不透他心里藏着什么秘密,只能觉出它那一对獠牙生来就是啃食皮肉的好利器。豺犬的眼里尽是深渊,而这深渊又与玉渊的不同,豺犬眼里的,是万千亡魂葬身的深渊。
池郁与玉渊随行,渐行渐远,视野逐渐开阔明亮起来。而身后的高山也重新隐入暮色之中,在这沉沉暮色里,有一颗如同星点般的光亮。
那颗光亮被禁锢在黑暗里的远方,它不动,也不闪,就像怪物的眼睛,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人拆吃入腹。
二人踏着落花小路行至山脚,池郁也换回了人相,随着玉渊回到那老伯的小栈。玉渊受了老伯的恩,便悄放了些银钱作为答谢,池郁在一旁看着玉渊的动作,搭腔问道:“你连老伯都谢了,什么时候谢我?”
玉渊移步向码头,边行边问,“那你想我如何谢你?”
“报答个人情,应当难不倒你罢?”池郁负手笑言,却在正说时天上落了雨星,他抬头望那江面,有大雨之势,“遭,要下大雨。”
玉渊也明眼,将手中竹叶化成纸伞,打在池郁头上。下一刻,雨点便劈头盖脸地砸下来,路上行人有没带伞的,只好手护头顶争相奔走。玉渊抬眸向池郁,问道:“这算不算还一个?”
池郁从玉渊手里接过伞,指尖不经意地触碰就让池郁笑开了花:“勉强算一个罢。”
雨滴摔在江中,在水面荡开相套的水波,两人并肩站立江岸等待雨停。
池郁率先打破沉默,说道:“我记得你拜有师门,难道你的师父没有教过你不要随意和来路不明的人同行吗?”
“但你帮过我不止两次,若要害我,怕不会等到现在。”玉渊紧拢着淡紫长衫,惟恐溅上一滴泥水。
“我在山中与你说我为何人,你也信了。”池郁道。
“不,是我见识到了,”玉渊阖目回忆,“你的一举一动与我师父讲的并无出入,除非本尊,谁还会如此相似?”
池郁听闻,转目向他:“你师从何人?”
“无可奉告。”
大雨如断线的珠淋了半个时辰,直到水波平静,船舟复行,两人才终于等来了顺风船。船上,玉渊盘坐船尾,将手伸入江水之中划出道道水痕,忽而问池郁:“你方才在山上到底与那狗说了什么?”
“真想知道?”池郁抬眉看他。
“想。”
池郁挺身坐直,说道:“我与他说,若是他再敢挑战我的底线我便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玉渊起身与他对坐,问:“什么底线?”
池郁又起了捉弄玉渊的心思,便懒散道:“你猜。”
“我不猜,不想说便罢了。”玉渊不吃他下的套,侧身向船的一边,又伸手拨水。
池郁抱手笑着,望向江上飘落的红叶,那是夏季的深处。池郁被惹得有些伤感,低声问道:“不问问我为何跟着你?”
“为何?”玉渊不动。
“我讲真的,”池郁转自去望玉渊的侧脸,“你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
玉渊回首转目:“我身上没什么值钱的物什,怎会有你想要的?”
池郁摇头,不语,船头的船夫唱起了丰塘乡调——
“水横空哎,万江临,丰塘好景喂…”
乡调悠悠,千回万转地又飘回到了雾幽山上,飘回到那片密密的空林之中,豺犬仍坐在那桩枯木上,远远地眺望着已经消失在眼前的“囊中之物”。
届时风吹草动,它微颤双耳,挑起嘴角露出凶狠的尖牙,就坐在那枯木上,逐渐幻化成了一座镀金的佛像。
风再来时,吹动了它,于是佛像顺着风力,轰然倒地,渐起一阵尘雾,豺犬依旧嬉笑着,归入泥土,只留下了风尘斑驳的佛像。
“家主,您何必有意躲着呢,”透过佛像眼睛里的宝石,豺狗对着一人戏谑,“就算被那池郁知晓了,又能如何,您们祖上与他签下条约,他定万不敢动你们一分一毫的,见着了,也便见着了,没什么打紧,可您这一躲,不就显得您心虚么?”
那人白了一眼还给豺狗,话里话外都是小心谨慎:“你是如此说,做起来倒是不易,池郁这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一概不知,我命微浅,何必为了个面子而无故断送性命呢。”
豺狗闻言颔首:“是,是。”
“你且先莫说这些话,我让你寻的东西你可寻到了?”
“那自然是,”豺狗自夸似的昂首挺胸,“你可见了方才与池郁同行的小道士?你所想要的东西,就是在他身上的。”
那人闻言,登时惊愕不已,语气忽然变得慌张起来:“你说…那山海所在之地,竟是个活人之心吗…这怎么可能呢!”
“如何没有可能,”豺狗反驳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任何事都有可能,而这山海也一样,它要落在哪里,全凭自己心意。”
豺狗立着尾巴转了个圈,续道:“又岂是你我能干涉的。“
“这可不是干涉不干涉的问题了!”对面的人突然失了从前讲话的畅然态度,忽然暴躁起来,“你口中那小道士的身边跟的可是池郁,我若是与他硬碰硬,没了的可是我自个的命!你可是诚信要我去送死,然后好独吞山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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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