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上山打老虎”

————

那时辰时，本是等着皇上翻牌子的时间，可羽乐已经被忽视惯了，根本不抱希望。

心情忧郁的他蹲在院里小池边，忽见有只鸟儿飞来。

“羁鸟恋旧林……”

“池鱼思故渊。”

不料下句被一温和的女声接了，羽乐诧异转头，竟是女帝！

女帝一袭暗红衣裳，美丽极了。

“皇上。”

见到李瑞婉，羽乐病怏怏的脸庞显露喜色，他慌忙想要起身，却无力，倒被李瑞婉一把拽起。

“嫔妾参见皇上。”

“先回屋坐。”

确实哪有昨天生病，今天就好的道理？羽乐第一感觉是皇上怕自己着凉。内心一股欣喜劲儿但同时自己本意又何尝不就是来受凉的？只好委婉拒绝。

“请恕嫔妾有意在这观景，不能陪同皇上。”

羽乐原以为缘分要因为自己的任性没了，却听李瑞婉轻笑道：“正仲春，辰时露重，杨公公未陪同朕身边服侍，你就不怕朕受凉了？”

这句话是连后路都不留。

此时羽乐微微抬头，才注意到确实只有皇上一人来啊。也才意识到自己应是自作多情或怀抱希望太过了吧，还误以为皇上是担心自己身子……而且若继续拒绝，那多不给皇上面子，真有点不识好歹。

“是嫔妾思虑不周了。”

顷刻后，红珠端着一盘点心往后院赶，发现青珠拿着披风愣愣的停站在拐角处。

“青珠？”

闻声，青珠转过身看向红珠，眼神飘忽不定。

“你在这儿干嘛呢？跟做贼似的，好不容易拦下娘娘去凤池，还不快将披风送去给娘娘？”

“嘘，嘘……皇上，是皇上来了……”

青珠细声、紧张道。

红珠也被惊到，小声着凑近青珠。

“啊？那我们这点心和披风还送不送过去了？”

“还送什么啊？红珠姐姐这是平时冷清突然来尊大佛没反应过来，皇上难得来一趟，我们过去可不当‘电灯泡’了？”

红珠边听着觉得有理的点点头，青珠说完就俏皮的推着红珠跑了。

——

刚坐下，羽乐又起身。

“不必。”

话音落下，羽乐被按住手，见皇上示意坐，反而还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暖手。

李瑞婉想亲近的动作能使双方放开谈，羽乐却谢过后又低头不敢直视对方。

“你这衣裳……你怎么会穿暗色呢？”

李瑞婉问道。羽乐有些奇怪抬头看她，对视那刻，李瑞婉幡然醒悟自己太直接了，于是找个借口：“嗯，朕身边的妃子，无一不是花花绿绿，朕好奇你。”

“皇上只是为了这件事来找嫔妾的吗？”

“嗯——差不多。”

听闻，羽乐垂眸，眼中蒙上一层失望的神情，随后故作镇定：“回皇上，嫔妾的衣裳容易脏，而宫中禁止穿墨色，只能穿深色。”

我说了容易脏……经历了昨日一事，皇上会不会意识到我常受欺负搞的……然后关心一下我。羽乐默默想。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帮欺负自己的人？你如实说。”

“嫔妾知道宫中姐妹皆不容易，便不想追究。”

皇上意识到了！羽乐内心又是一阵欣喜，如实回答着对方的话。

“你的丫鬟倒是穿的鲜艳……”

“有嫔妾在，嫔妾会保护她们，她们无需顾忌这些。”

李瑞婉：“……”

此话一出，羽乐迎来的是对方的沉默，他不懂情况，鼓起勇气抬眼看看皇上的情况，却亦是对方沉默的神情。

只见皇上似乎注意到了自己的目光，微微皱眉，吐槽着回复道：“你学杜甫吗？自己过得不如意还怜惜他人。”

“……”羽乐不语。

得到这种回复，属实……意外。羽乐垂眸不再看皇帝，心里自嘲着。

“爱妃进宫几年了？”李瑞婉又问。

“回皇上，近一年了。”

“近一年了……”

只听李瑞婉斟酌着重复默念一遍。

羽乐不再接话。

说他倒霉吧，是真倒霉。本来有个正经职位突然被拐来做小妾，结果一年没见到所谓的丈夫还总被其他小妾欺负，掌事的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真的没有崩溃已经很好了。

“皇上，嫔妾有疑问，您似乎是一人来的，是怎么找到嫔妾的？”

羽乐问完，就已经做好失望的心理准备。他猜想女帝大概会说“其实有问你的婢女”或“朕的确找了很久”。

不得不说，皇帝的来访就是上心，前者上心+关心，后者上心+耐心，作为妃子，都应要感谢的。

但无论哪种，羽乐都会有失望感。

……

“因为朕知道啊。”

“什么？”

竟是意料之外的答复，羽乐蓦然抬头。

两人对视，李瑞婉抬起左手托着下巴，邪魅一笑。

她笑得又坏又媚。

“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跑到池塘边之类的地方，看着水中的自己忧伤。再加上昨日的你被那样欺负，朕便心知肚明，直接来这里找你了。”

“……皇上。”

从见面就郁郁寡欢着，现今，李瑞婉终见羽乐的脸上可有了丝喜悦的神情，内心不禁感叹“美人一笑真难博”。

那话一出，羽乐心里一扫失落自卑等，满是希望与感动，他想：皇上还记得幼时与我的事。

对视间很是深情，氛围正好，李瑞婉的右手偷摸着向羽乐的手伸过去。

却听房外忽传出一男声叫喊：“陛下！”

“水云大人？”

羽乐很快就辨别出了声音。

李瑞婉被吓一激灵，她站起打开房门。

“鸭鸭？”

鸭鸭？听到这个称呼羽乐有些奇怪。

李瑞婉只是赶忙闻着声走去和水云鸭碰面。

“有什么事？”

“陛下，有发现，两件大事。”

于此，水云鸭不再多说而是做了个眼神暗示，之后李瑞婉便离开了。

这次会面对李瑞婉来说是成功一半，但对羽乐来说已经是完美的了，他目送李瑞婉离去时的眼神充满了留恋不舍，心中万分希望她能再来找自己。

然而事与愿违，往后好几天都没再见到李瑞婉或她的影子，甚至消息也没有。

病一好，羽乐也是直接搬回了自己寝殿，意味着更没机会再见皇帝。

这天，羽乐忧愁的坐着学李瑞婉那天一样托着下巴，发起呆。

青珠红珠站在一旁互相对视一眼感到无力，她们的娘娘又开始郁闷了。一会儿后，红珠受不了压抑的气氛以续茶的借口离开。

羽乐住的地方实在不大，即使身在寝室，有人来访倒不等红珠赶来，羽乐就听清楚了小小前院一阵叽叽喳喳，很是吵闹。意识到不对劲，羽乐慌忙起身与红珠碰面。

前院——正是一堆妃子与婢女闯了进来，人群里数来妃子就有10个左右！

而那领头的似乎正是柳贵人，依然一头铃铛走一步响一阵，一身简朴的橙衣好看之处在于设计倒不简单。他身边一个妃子见许久没人出来，准备直接闯进去。

“姐姐妹妹们这次来访是有什么事吗？”

“呦，终于肯出来了？”柳贵人未开口，倒是那妃子先冒出来站在前面，柳贵人见状默默退后一步。

“妹妹向祝美人祝姐姐请安。”羽乐恭敬的上前。

“妹妹不够意思啊，柳姐姐喊了这么多姐妹来看妹妹，妹妹怎么能让姐妹们好等？至今才出来，也没向柳姐姐道谢。”

气调依然男人，词倒阴阳人得不行，一身青与少些橙色，香囊珠饰样样不少——祝美人高傲的笑了笑。

羽乐俩丫鬟一听，已经开始生气了。明明他们来都没通告，禀报娘娘后娘娘大病初愈就赶紧赶过来了。而且娘娘又没有什么特殊能力，不说，谁知道是谁组织过来的。

最无语的就是，带人来找茬还得谢谢他？

羽乐最是不想计较，可他说话的机会也没有，一位才人上前插话道：“祝姐姐这话说岔了，妹妹的性格一向不坏，我相信妹妹有自己的缘由～”

“谢谢姐姐体谅。”才人边说边走到羽乐身旁搭上他的肩，羽乐带有感激的看向他谢道。

“对，这缘由就是……没礼貌！”

祝美人厉声一喊，那位才人回应着说：“动手！”

只见他比翻书都快的变脸，用力把羽乐向前推去。

红青珠见状忙上前，却被其他妃子的婢女给擒住，而这时她们才注意到人中竟混杂着两个威猛的“太监”。霎时顿感不妙，她们急得不停喊“娘娘快跑”和“救命啊”，却被强行堵住嘴。

妃嫔众人走过将羽乐给圈住。

“姐姐妹妹们为何如此？”

“姐姐，我们本想继续教教你宫规礼仪的，可惜你太自以为是了～怎么也教不会。”

跟了祝美人的话，更衣说完，答应接道：“所以姐妹们觉得应该用‘折磨’这个办法，毕竟‘痛苦才能让人成长’。”

直到这话出来，羽乐才感觉不对劲，以往柳贵人都是“磨”，越磨越累，长时间就痛。

可没有折这种直接的痛。

祝美人得意的看着羽乐不知所措的样子，向那俩“太监”使了个眼色。

“太监”们收到，即将上前行事不料被柳贵人抢先一步挡在身后。

“妹妹的病大抵早就好了，这几日不会在等皇上吧？”柳贵人挑眉道。

“哎～柳姐姐，我们先不提其他的，先做正事儿吧。”祝美人粘糊的挽住柳贵人不知道在暗示着什么。

柳贵人倒笑着把他给推开了。

“祝妹妹莫急——众姐妹觉得皇上对他怎么样？”

“什么？羽妹妹还在痴想皇上？”

“皇上怎么了？”

羽乐以担心的语气正常的提问，倒遭来了其他妃嫔的冷嘲热讽。

“这几日皇上没找妹妹了可不代表不翻牌子了。”

“就在前日柳姐姐福气爆棚，被皇上临幸。”

“在我们之间除了祝姐姐就没有了，现在又添了柳姐姐呢。”

……

祝美人见氛围被柳贵人彻底带偏了，只能悻悻带着俩“太监”站一边，同时开始不安。

“你们在干什么？”

足足一柱香时间后，门外忽然冒出个陌生的声音，众人望去，竟是钦差大臣。

“圣诏在此，还不跪下！”

浪费了那么多时间突见圣诏，妃嫔中祝美人内心的不安更加放大。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选侍羽乐，静容婉柔，丽质轻灵，风华幽静，淑慎性成，柔嘉维则，深慰朕心。着即册封为……”

“正四品容华，钦此！”

位份一念，问号炸裂。

正四品容华？那这位份不就升了……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祝美人感觉被狠狠当头一棒，浑身颤抖。

怎么会这样呢？一下晋升五个位份！一下就升到“嫔”以上了！怎么可能！

而柳贵人也是刚才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难受。他出身候府虽为庶子，但总比这从野外混进来当侍卫转成妃子的强吧……

在场的全懵了。

妃嫔们跪趴着议论纷纷，柳贵人见钦差大臣一脸平静的卷好诏书，炸了。

“不可能！连晋五个位分，疯了吗？连晋五个位分！就凭他？就凭他？”

钦差大臣冷眼看他回道：“你对圣诏有不满？哼！皇上说了，如有不服之人可自行去断头台斩了自己的头，来世投个好胎进别宫努力上进去！”

话落，祝美人是乖乖跪着了，但心里仍在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