泫然镜外,满天的红色枫叶如此惹眼,尤其是断头山的枫树,红的叫人触目惊心。何秋霜骑了一匹白马,镜霜在她的肩膀上站着,如此安逸闲适。
马走的不快,似乎也有意欣赏这秋日美景,不知哪处的小溪又在湍湍流动,叮咚作响的溪流也引得人欢喜不已。
一路上,枫叶飘落落在地上,大雁南飞空谷传响,四季就是生命最好轮回的方式,不论是春去秋来,还是夏花又开冬雪再落,时间会带走所有无法遗忘的记忆,夕阳会将那些痛苦的过去封存到大地。
向前看,看向未来,东方总会有新日再升,河道也会重新翻涌出生机,总会到的,那个自己前方的路途。
何秋霜是相信缘分的,她认为遇见知明镜就是一种难得的缘分,她们两人之间好像有着不可挣断的红线,永远心有灵犀着,互相感知、互相安慰,不管过了多久、隔着多远。
何秋霜笑道:“最近挺忙的,差点忘记问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了,鸟兽吗?”
镜霜缓缓睁开眼睛,之前化作巨鸟似乎消耗了它许多的能量,如今的它也只是慵懒的站在何秋霜的肩头昏昏欲睡。它懒散道:“你才鸟兽呢,我再怎么说也是只凤凰,不是一般鸟兽可以比拟的!”
何秋霜激动的瞪大了双眼,先前她就听说断头山有鸟,双翅一展笼罩苍穹,冲入云天星火滚滚,落入凡尘亦是金光流溢。此鸟断三情六欲,不感人间情爱,修成人形又是极难的事,他们的血中流着上古神兽的血,因此在兽族中威名远扬、地位颇高。与鲲并其。
“那你和明镜又是怎么认识的?!”
“小姐先天凤凰火,火种纯粹、灵核强大,我与小姐认识是必然的好吧。”
何秋霜愣住了:“欸?你称明镜为‘小姐’?”
镜霜皱了皱眉,不耐烦道:“怎么了吗?称小姐有什么不对的吗?”
何秋霜将目光移向前方,微微摇头,她语气有些沉重:“倒也不是,明镜向来是不喜欢这些称呼的,她没让你改口还挺奇怪的。那她叫你什么?鸟鸟?”
镜霜一下子炸了毛,扑腾着飞到她面前,张牙舞爪道:“什么破玩意啊!我和小姐自然有称谓了!先不说这个,你到底要带我来这干什么啊?!”
何秋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抱歉忘了和你说,听闻蝶花镇出了事,我去看看。”
镜霜扑腾几下飞到马头上,表情变得奇怪起来,眼神中带着惊愕:“冥水河畔的蝶花镇?”
何秋霜点了点头:“看样子你好像知道,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冥水河畔的宫主死了后,说是一个水生兽称霸,年年吃孩童练邪功。那很危险的,我劝你不要去。”
“哦!”何秋霜简单而欢快的应了一声,但马儿还在继续的前行着没有改变。路上的枫叶被踩碎,嘎吱作响。
镜霜就这么盯着何秋霜,无语道:“所以你根本就没听进去?”
何秋霜停止了腰背,颇有信心的扬起下巴:“我还没见过水生兽长什么样子的,必须得亲眼瞅瞅!”
镜霜翻了个白眼心想:“现在一脸坚定,到时候恶心不死你的!”
即将上坡,面前却出现了另一匹马和一个……熟人。那人看见何秋霜的瞬间先是有点惊讶,随后又快速的恢复了平静,眉宇间留下一点不屑。
“见过三公主。”他身着黄色的长跑,深色的腰封勾勒出他的腰线,腰封上还挂着一张金面具和一个白色的荷包。他的头发高高竖起,头上的发带在晴日的照耀下有些晃眼。
何秋霜看清了来人,也赶忙挥着自己的手臂,兴奋的大叫道:“陈江!好久不见了,没想到在这遇见你!”
陈江骑着马缓缓走上前,空着的手不动声色的将佩剑放到马鞍上,脸上依旧是和颜悦色的样子,就连语气也轻柔的像是暖阳:“没想到在这能碰见三公主,哈哈,还真是有缘分啊!”
何秋霜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他眉宇间朦胧的厌恶,还在朝他那走着,笑脸相迎。镜霜死死的盯着陈江,不肯放过他的一举一动,气氛已经是剑拔弩张,只有何秋霜还没有一丝察觉的样子。
陈江不禁在心中嘲讽道:“泫然也只是强弩之末,姐姐对她那么好,她却鸟尽弓藏,呵,迟早都要死的人,我在气什么?”他松开紧紧篡着缰绳的手,脸上的表情也比之前更加轻松,甚至多了胜券在握的王者风范。
何秋霜故作哀忧的叹了口气,眼帘半垂下,长长的睫毛扑闪着看着楚楚可怜,叫人放下戒备。她倾诉道:“蝶花镇出了些事,我想着我好歹也是个公主,总不能总在皇宫里呆着吧!就准备去蝶花镇除妖,没想到刚走没多久,皇城就被人袭击。”
她慵懒的掀起眼帘,眼神却变得狠毒,如同雄狮在锁定自己的猎物,如此尖利的目光应当说直戳人心,可何秋霜的语气和表情,却在无形中将眼眸盖上纱帘,掩藏住了这一丝敌意。
陈江表情也不对劲了起来,手缓缓向剑柄伸去,神不知鬼不觉的握住。
何秋霜勒住马,停在陈江几步远之处,一字一句像是划开纱帘的匕首,将触目惊心和危险统统释放出来。
“更没想到的是,”她的声调听起来及其悠缓,“三国混战之时,我在此处闲游之地遇见了你。”
“欻!”利剑出鞘,一道银色的剑光划开红色的枫叶,被劈开的枫叶后是陈江满是恨意且猩红的眼眸。
何秋霜反应迅速,连忙向后撤退,镜霜飞到最前头,蜷缩起身子蓄力,它猛然伸开双翅,滔天的烈火迫使陈江不得前进,他赶忙将剑插入马身,随即被镜霜的烈焰包裹。这烈火使陈江动弹不得,却没有伤害周围的一草一木。而镜霜也化作了一团灰烬掉落在地上。
何秋霜焦急的呼唤道:“镜霜!还活着吗?”
那团灰烬再次飘起,在空中汇聚,红色的星火燎原,镜霜抖了抖羽毛,浴火重生。
“活着,别叫了!还不趁现在走?”
话音刚落,那团烈火陡然破开,巨大的热风扬起地上的尘沙,镜霜和何秋霜纷纷闭眼遮挡。
再次睁眼,眼前的少年像是换了个容貌,意气风发而又稚嫩的容貌,与刚刚判若两人。烈火从剑柄燃烧到末端,淬炼出一把锋利无比的好剑,他身下的骏马却也是没有被伤及分毫。
镜霜鸟都傻了,它结结巴巴道:“不,不可能!我那可是凤凰火!你就算不死也得露个肠子!!”
烈火燃烧尽,镜霜伸长脖子定睛一看,不禁也傻了:“梅初暖?你他妈也没死!”
陈江活动活动筋骨,挑了挑眉:“当然没死,五百年前的冥火一战,死的是冥水族可不是凤鸟族。”他用看着杀夫仇人的眼神看着何秋霜,“你让开,我今天必定要取下她的人头!”
镜霜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小巧玲珑的光脚女孩,红色的头发扎成两个喜庆的丸子,水灵灵的大眼却如此的坚毅,衣着极为简单和朴素,衣摆只到大腿,露出修长笔直的腿,脚腕上是两个金色的镯子,手腕上带着银色纹蝙蝠的铃铛手镯,一举一动都会发出叮当的响声。
她仰着头挺着胸腹,气势上一点都不输给梅初暖,她指着梅初暖喊道:“你有那个逼胆,我就有那个逼本事杀了你!”
梅初暖耻笑一声:“自讨苦吃。”他脚一蹬从马鞍上跳下,剑刃直指镜霜,镜霜赤手空拳怎么看都落入下风,可剑刃落下时梅初暖却被一道水屏障弹飞数丈远。
镜霜惊喜的转头,何秋霜早就抽出了自己的佩剑,散发着寒气的落秋叫人心生敬畏,梅初暖握着剑的手都在止不住的颤抖,脊柱仿佛被严寒的风雪侵蚀。
他强装镇定,嚣张道:“活了这么久,还不知道自己一直活在别人的话本中,何秋霜,你真是活的比你上一辈子还可怜!看来你还不记得冥水的尸体,要是你回去看到了,你说你会不会哭呢?哈哈!”
他的嘴角咧上诡异的笑,五官也因为兴奋变得扭曲,他像是疯子,一直到心脏深处都疯了,如同撒发着恶臭被浸湿的枯木。
何秋霜勒住马,神情没有一丝退怯,眉宇间的刚烈与何春玥别无二致,眸中的憎恶又与何雄多了几分相似。
她语气变得沉闷,像是在压抑心中的不快,声音抑扬顿挫,尽量留给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人,最后一丝尊严:“听着,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想干什么,现在我很忙没空和你在这里和你瞎叨叨,所以请你让开。”
镜霜爆了一句粗口,气不过道:“你和这个犊子说什么?真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巴掌给他镶地里!”
一听到这梅初暖气的怒发冲冠,像是炸了毛的幼鸟:“你丫看不起谁!比我大一点也好意思骂我犊子?你你你,你也不燥得慌!”
“我?”镜霜震惊的张大了嘴,“我四舍五入也是你长辈,你要点脸吧!还说我燥得慌,你自己呢????”
梅初暖气的涨红了脸,将剑直直的指向镜霜,通红的眼眸中杀气腾腾:“你个鸟东西,今天就把你炖了煨汤!!!”
“来啊,谁怕谁?!”
镜霜撸起并不存在的袖子就要上去干架,谁知刚踏上前一步,腰间就突然被藤蔓似的东西缠住,随即就是一股蛮力将她拽进了何秋霜的怀中。
脚下冒出蓝光,周围蓝色的阵法转动大地为之颤抖,梅初暖差点没站稳,何秋霜却十分轻松。
还没反应过来的镜霜一脸懵逼的问道:“怎么了?”
“别说话,化为鸟,屏息凝神。”
虽然不懂但镜霜还是照做了。
整座山都在抖动,枫叶如鹅毛大雪般飘落,梅初暖吼叫着冲过来却没有抓住一丝头发——何秋霜和镜霜整个消失了。
他连忙刹住脚步,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紧握住的拳头像是要掐死什么东西。他嘴中低声骂道:“该死的传送阵,同一个救命法你用两次,但你绝对不会幸运过第三次!”
另一边——离蝶花镇二十里远的地方,蓝色的法阵从天而降随之还伴着一人一鸟。
镜霜扑腾几下翅膀重新飞起来,松了一口气道:“我都快忘了你有这个功能,差点吓死我。”
何秋霜站定住,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语气听起来有些虚弱:“这可不容易的,算不上什么功能,用一次废几天。”
镜霜四处张望了下,感觉漏了什么东西,灵光一现才想起:“马呢?”
“嗯……为了保存体力,半路丢了。”
镜霜无语片刻,翅膀蜷缩成大拇指的样子,服气道:“我替马儿谢谢你。”
何秋霜将乾坤袋放大,将里面的白色斗篷拿了出来穿上,有点大的兜帽几乎盖住了她大半个头,她将里面的衣领整理了下,盖住了下半张脸,一眼看去,黑漆漆间只有一双深邃的微微发蓝的眼睛。
“这是干什么?”镜霜问道。
“我灵力耗的有点多,少露面少惹事,保存体力。”
没了马两人只好徒步前行。
“怕啥,出了事我保护你不就成了?”镜霜满脸信誓旦旦。
何秋霜叹了口气:“那个叫梅初暖的虽然是个半吊子,但也算的上是个有天赋的,要是走正道上,前途不可估量。你还差了点火候,但也算是杰出。”
空气一下子安静,镜霜良久没有说一个字。
一路上两人没有耽搁一丝一毫,加快脚步朝蝶花镇赶,奇怪的就是越接近蝶花镇荒地就越多、人烟却越是稀少。终于,两人到达了看上去非常贫穷、偏僻的蝶花镇。
很奇怪,蝶花镇向来是以四季常开的蝶花出名,此蝶花非彼蝶花,它以一种及其空蒙、罕见、幽怨的蓝紫色闻名,在秋天的时候会发出淡淡的香味,长相有时似花,有时则似蝴蝶,满山的蝶花一眼看去,随风舞动形态各异,一下子像是回到了春夜。
蝶花镇在泫然开国初年时饱受其他国家的叨扰,后来泫然日益强大,这里也划在泫然的国土范围之内,经济也渐渐发达起来。
贵族豪门来这享受悠闲生活,蝶花镇的村民为自己的生活奔波,数以万计的蝶花被买到世界各地,他们也发展起了香料和香囊的行业。
虽说不是太富裕,但是解决温饱的确是绰绰有余。何雄上位之后,基本上就只忙于皇城周围的比较近的城镇,对于蝶花镇这种建立在领土边缘的基本上就是置如罔闻。
何秋霜只在六岁的时候来到这,当时的她和知长铭一起来接何遇冬,至此以后再也没有来过,虽说时间有点久,但记忆还在涌动。
满山的蝶花如同掀起的浪潮,狂风袭来,像是落在山上的云朵时而膨胀时而缩小,如同面团,一团淡紫色微微发蓝的面团。
宁静、欢乐、优美、世外桃源,这是何秋霜第一次来的时候对蝶花镇的印象。
如今满山依旧是花却变的很诡异,街道上简陋空旷,人们虚弱的如同行尸走肉。零零散散的人在游荡,他们全都骨瘦如柴,脏兮兮的孩子乞讨着,身上穿着不知从哪弄来的破布。
死寂、悲苦、脏乱、荒芜之地,这是何秋霜第二次来的时候对蝶花镇的印象。
十几年的时间,物是人非,变了很多,这里也和以往是天差地别。
何秋霜虽然穿着斗篷,但以前见过很多达官贵人的村民也知道这这个人大有来头——谁家朴素的斗篷用的上等的丝绸、布料还镶金?
陌生人从来都没有见过,因此那些乞丐并不是很敢上去乞讨,所有人都离她远远的,用揣测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而他们的目光在看到颈霜的时候蠢蠢欲动,闪烁着欲望的求生的光。
何秋霜伸出手又将衣领往上拉了拉,眼眸左右瞟了下,微微低下了头,似乎想逃避这令人并不舒服的目光。这种暴露在众人之下,如同被扒去衣服架在柱子上的感觉,着实是不好受。
她压低声音,小心翼翼的问道:“镜霜,你没觉得周围的人有些怪吗?”
何秋霜弯着臂膀,小臂横在肚子前,镜霜就站在她的小臂上,哆嗦一下:“确实哈,他们都好像很怕你,感觉这气氛冷飕飕的,我有种不详的预感…我我我我草?救我!!!!”
一阵黑风席卷而来扬起风沙,眨眼间镜霜已经被人掳走了。
“喂!站住! 别跑!”何秋霜看见自己的鸟被掳走,她也不能在原地傻愣着,连忙追了上去。
那人的脚步很快速,奔跑起来就像是黑色旋风,他敏捷的在人群中穿梭。何秋霜虽然说消耗了很多体力但毕竟不是盖的,一直落后在他身后不远处。
但那人利用了地形的优势,渐渐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被抓着的镜霜也不是只会坐以待毙的蠢鸟,怒气冲上头,它龇牙着就想把这个无礼之人烧成残渣。
何秋霜一下子就看透了镜霜的想法 ,慌张道:“我我我,镜霜啊啊啊,冷静,不是什么事都是靠烧成灰解决的!”
但是镜霜哪能听的进去啊,挣扎着就打算先一把火烧干净,再掂量着怎么一把火烧回来。
何秋霜眼疾手快,一个飞扑,嘴中念着咒语,水从她的手臂周围朝那人冲去,形如利剑。汇聚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水球,将那人和镜霜一起包裹住。
两人都如同被冻住的雕塑,互相干瞪着眼。
“年纪不大脾气还挺爆,有啥事就不能好好说吗?一天到晚跑的比狗还快,说话也不听,老年迟早得老寒腿!”
何秋霜走到水球边,拍了拍球,球面立马泛起水一样的波纹。“放你出来之后不要跑,我不杀人,懂?”
那人将眼珠子上下移动,意味着点头,镜霜也学着他的样子眨巴眨巴眼睛。何秋霜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打了个响指将两人放了出来。
谁知刚一落地,那人就要跑,何秋霜小手一挥,水变成绳子将他绑的动弹不得,他挣扎几下还是认命似的低下头。
周围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那人无奈的坐到地上,何秋霜也干脆原地盘腿而坐。
“怎么回事啊,偷我鸟?”何秋霜将手重重的拍在那人的肩上,表情笑的极为和善。镜霜骂骂咧咧的飞到何秋霜怀中歇息。
那人却痴迷的瞪大双眼,布满血丝的眼珠呲目欲裂,似乎要将镜霜吞入腹中,尖啸的声音回荡在空荡的天地间:“他们说,只要有了红色的鸟,蝶花镇就能恢复生机!她就能从我们的村子里滚出去!我们会靠自己的双手活出一个新的蝶花镇!”
何秋霜不由的皱起眉头:“谁告诉你的?‘她’是谁?”
那人笑了几声,语气像是疯魔般的极其讽刺:“还能是谁?古籍上就是这么写的!还能是谁?那个水生兽黎城茧!”
周围的人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了似的,一个个都机械麻木却又整聋发聩的高呼着:“除水中恶兽,还我蝶花山头!”
重复、有无意识的,像是一种斥责又像是一种催眠,往往复复,吵的何秋霜有些头疼。
不知何时周围突然恢复了寂静,人群让出一条路,两位简朴的大夫走了过来。
其中年轻的那位惊讶的“噢”了一声,道:“好巧不巧,三公主。”
已经更了一章啦,明天更剩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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