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毯上熄灭的烟头,像一小截凝固的、不祥的休止符。
肖战扣着王一博手腕的力道丝毫未松,拇指甚至有意无意地按在对方腕骨突出的棱角,那里的皮肤能清晰感受到脉搏平稳而有力的跳动,一下,又一下,敲击着他的指腹。
太快了,对于一个刚刚经历短暂交锋的人来说,这心率稳得不像话。
“反应不错。”肖战开口,声音压得很低,裹着烟草味的灼热气息拂过王一博耳畔,那里的皮肤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CQB(室内近距离战斗)的底子?王家送你去‘那边’待过?”
他说的“那边”,指的是几个不为外界所知的、专门为特殊背景子弟或尖端人才设立的封闭训练营,出来的都是硬茬子。
王一博没回答这个问题。
手腕被制,身体却并未僵硬,反而顺着肖战逼近的力道又往后微仰了半分,拉开一个更便于发力的角度。
盯着肖战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有种猎食者评估猎物般的专注和冷静,让他脊背微微发麻,不是恐惧,是一种被同等危险气息激起的、近乎战栗的兴奋。
“肖部长不也一样?”王一博的声音更冷,像淬了冰的刀锋,轻轻刮擦,“西南边境待过三年,不是坐办公室吧?徒手卸关节的套路,带着那边雨林里的泥腥味。”
他说话的同时,被扣住的手腕忽然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向内一折,指尖如锥,疾点肖战虎口麻筋。
同时,空着的左手并指如刀,悄无声息地切向肖战肋下软肋,角度阴狠,速度却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肖战瞳孔微缩。
点向虎口那一下他提前预判,手腕一拧便避开,但肋下的攻击来得太疾太刁,他身体猛地向侧面拧转,堪堪让开要害,西装下摆却被指尖带起的风划出“嗤”一声轻响。
好快的速度,好狠的招式。
不是表演性质的格斗术,是真正见过血、以最快方式瓦解敌人战斗力的实战技法。
王一博一击未中,毫不恋战,借着肖战侧身的空隙,被扣住的手腕骤然发力回抽,同时脚下步伐错动,就要拉开距离。
但肖战反应更快。
他顺着王一博回抽的力道猛地向前一步,几乎是撞进对方怀里,原本扣着对方手腕的手顺势下滑,铁钳般箍住了王一博的小臂,另一只手则闪电般探出,五指张开,目标是王一博的咽喉——一个极具压迫性和控制性的动作。
王一博眼神一厉,抬臂格挡,手肘精准撞上肖战袭来的手腕。
“砰!”又是一声闷响,两人手臂肌肉同时绷紧,角力在方寸之间。
距离再次被压缩到极致。
肖战的手停在王一博颈侧不到一寸的地方,能感受到对方皮肤下血管的搏动和温热的体温。王一博的手臂横亘在两人之间,肌肉线条紧绷如铁。
呼吸交错,同样急促,同样灼热。空气中弥漫开极淡的信息素味道,并非 Omega 那种诱导或安抚的气息,而是两个顶级 Alpha 在对抗状态下不自觉逸散出的、充满警告与威慑力的凛冽气息——肖战的更像暴风雪来临前冻结的松林,王一博的则像出鞘利刃掠过寒潭带起的水汽,冰冷刺骨。
“够野。”肖战喉结滚动,吐出两个字,眼底深处那点评估的冷光,悄然染上了一丝被挑起的、近乎灼热的兴味。
他另一只箍着王一博小臂的手,拇指指腹缓慢地、带着碾磨的力道,蹭过对方紧实的小臂肌肉线条。
那动作狎昵又充满挑衅。
王一博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颤,不是退缩,是某种更激烈的情绪被点燃。他猛地抬头,额头几乎撞上肖战的下巴,眼神锐利如刀:“肖战,放手。”
他第一次直呼其名,丢掉了那些虚与委蛇的“肖部长”。
肖战低笑,非但没放,反而就着这个几乎耳鬓厮磨的姿势,微微偏头,嘴唇贴近王一博的耳廓,声音压得只剩气音,带着砂纸般的质感:“如果我不放呢?王少打算怎么治我?”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用你拆枪的手,还是……别的什么?”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他空闲的那只手,忽然沿着王一博紧绷的脊线,缓慢地、极具暗示性地向下滑了一寸。
王一博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如拉满的弓弦。
一股混杂着暴怒与冰冷的火焰从脚底直窜天灵盖。他不再试图挣脱那只箍着小臂的手,而是腰腹骤然发力,整个人的重心猛地向下一沉,被肖战压制的手臂同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柔韧角度反向拧转,指尖再次疾点肖战肘关节内侧!
这一下变招奇诡迅疾,完全是两败俱伤的打法——他自己手臂可能受伤,但肖战的肘关节也绝不好受。
肖战眼神一凛,瞬间松开了箍着他小臂的手,向后退开半步。
不是怕,是没必要在这种时候拼个你死我活。
两人骤然分开。
王一博脱身,立刻向后连退两步,直到背脊抵住冰冷的吧台大理石边缘。
他微微喘息,月白色的西装外套在刚才的纠缠中起了皱痕,领口也被扯开些许,露出线条漂亮的锁骨。
抬手,用指背蹭了下被肖战气息烫到的耳廓,眼神冷得能掉冰渣,死死盯着肖战,像一头被彻底激怒、随时准备扑咬的雪豹。
肖战也稳住了身形,站在原地,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衬衫袖口和领带——那领带还松松地挂在他脖子上,另一端方才在王一博指间缠绕过。
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残留着一丝未褪尽的、属于狩猎者的暗光,以及一点点……意犹未尽。
“身手不错。”肖战再次评价,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肢体冲突只是幻觉,“看来王家对你的‘保护’,很到位。”
王一博没接话,只是胸膛微微起伏,平复着呼吸和心率。
他清楚,刚才那几下,谁也没真下死手,更像是一种划定界限的、粗暴的相互试探。
肖战的力量和实战经验极其老辣,而自己的速度和爆发力,似乎也给他留下了足够深刻的印象。
这就够了。至少暂时。
“彼此彼此。”王一博终于开口,声音还有些微的哑,但已恢复了冰冷的质地,“肖家的‘家教’,也令人印象深刻。”
肖战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没什么温度。
弯腰,捡起地上那截彻底熄灭的烟头,捏在指尖看了看,然后走向角落的垃圾桶,扔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身,重新看向王一博。
“招标案,”肖战开口,话题突兀地跳回了最初,语气公事公办,仿佛刚才那场旖旎又危险的纠缠从未发生,“下周三,第一轮技术标初审。”
王一博眼神微动,站直身体,也敛去了所有外露的情绪,只剩下疏离的矜贵:“资料已经备齐。肖部长这边,‘环境评估’做得如何?”
他指的是肖家需要动用的政法资源,为这个敏感项目扫清潜在的行政和合规障碍。
“干净。”肖战言简意赅,“该闭嘴的,已经闭了。该打开的通道,下周一会全部就位。”
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对视。
空气里那剑拔弩张的对抗气息慢慢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复杂、更冰冷的默契——基于共同利益、彼此忌惮、以及刚刚确认过的、对方绝非易与之辈的认知而形成的、脆弱的合作基础。
“很好。”王一博点头,“那么,订婚宴后的‘戏’,还得继续演。”
“当然。”肖战重新将手插回裤袋,姿态恢复了惯常的冷冽与疏离,“演给外面的人看,也演给……”他顿了顿,目光掠过休息室厚重的门扉,意有所指,“……某些暗中盯着我们的人看。”
王一博明白他的意思。
两家联姻,树大招风。不知多少双眼睛在明里暗里观察,揣测,甚至等着他们露出破绽,或内部失和。
刚才休息室里发生的一切,必须成为秘密。
“我该回去了。”王一博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抚平褶皱,动作一丝不苟,“离席太久,会惹人猜疑。”
“一起。”肖战走过来,与他并肩走向门口。
在拉开厚重的木门前,肖战忽然侧头,看了王一博一眼,目光落在他颈侧——那里刚才被自己的手指擦过,皮肤似乎比周围更红一点点,在冷白的肤色上格外显眼。
王一博察觉到他视线,脖颈的肌肉不易察觉地绷紧。
肖战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意未达眼底。
然后,抬手,拧开了门把手。
喧嚣的人声、温暖的灯光、还有那虚伪华丽的乐章,瞬间涌了进来,将两人重新包裹。
他们前一后走出去,脸上已然挂上了无懈可击的、属于今晚订婚宴主角的、标准而疏离的笑容。
仿佛休息室里那短暂的交锋,只是灯光下两个交错而过的影子,了无痕迹。
只有地毯上那个极小的、焦黑的烫痕,和空气里若有似无、即将彻底散去的、属于两个顶级 Alpha 的、冰冷而对抗的气息,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真实不虚。
宴会还在继续。舞池中央,衣香鬓影,言笑晏晏。
肖战和王一博各自融入人群,周旋,应酬,扮演着他们的角色。
偶尔,目光会在人群中短暂交汇,一触即分。
冰冷,锐利,心照不宣。
这场始于利益与算计的联姻,这条布满荆棘与暗礁的权路,他们被绑在了同一条船上。
是互相提防的对手,也是不得不共谋的盟友。
而未来,是携手破局,还是彼此吞噬,尚未可知。
唯一确定的是,游戏已经开始。
落子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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