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你爱喝的

收工回到酒店，肖战依然有些打不起精神，戏里情绪的余波还在影响着他。他洗了澡，换了衣服，坐在沙发上发呆。

王一博比他晚一些回来，手里除了他自己的东西，还多了一个熟悉的保温袋。他进门，脱外套，换鞋，动作流畅自然，仿佛这里就是他自己的地盘。看到肖战蔫蔫地窝在沙发里，他脚步顿了顿，径直走过去，将保温袋放在茶几上。

“打开看看。”他在肖战身边坐下，语气平静。

肖战疑惑地看他一眼，伸手拉开保温袋的拉链。里面不是保温桶，而是一个精致的瓷碗，碗口覆着保鲜膜。揭开保鲜膜，里面是温热的、熬得浓稠喷香的小米南瓜粥，金黄软糯，上面还点缀着几颗红色的枸杞，旁边配了一小碟清爽的凉拌黄瓜。

不是杨梅冰那样刺激惊喜的甜，而是熨帖肠胃、抚慰身心的暖。

肖战愣住了，转头看向王一博。王一博已经拿起手机在处理事情，侧脸在客厅灯光下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没胃口也得吃点，不然胃疼。”

他连自己下午那句“没胃口”都记得。

肖战心里那点空落落的、被戏里情绪占据的角落，像是被这碗温热的粥一点点填满了。他没说话，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送进嘴里。粥熬得恰到好处，米粒开花，南瓜软烂，温度适宜，顺着食道滑下去，暖意立刻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安静地吃着，一口接一口。戏里魏无羡的悲苦和孤寂，在现实里这碗实实在在的、被人惦记着准备好的热粥面前，渐渐淡去，被另一种更真实、更踏实的情绪取代。

王一博虽然在看手机，但余光一直留意着他。看他开始吃，并且吃得不算勉强，紧绷的下颌线条才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些。

一碗粥下肚，肖战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精神和胃都得到了抚慰。他放下碗，满足地叹了口气，身体向后靠进沙发里，这次是真的放松了。

“谢了，王老师。”他歪头看着王一博，“你吃了吗？”

“吃了。”王一博这才放下手机，转过来看他，“好点了？”

“嗯，活过来了。”肖战笑笑，伸了个懒腰，“就是还有点……被角色拖着的感觉。”

王一博理解这种感觉。他倾身靠近了些，伸出手，指尖很轻地碰了碰肖战微蹙的眉心。“出不来？”

他的触碰很轻，带着安抚的意味。肖战没有躲，反而闭上了眼睛。“有点。特别是那种……全世界都不在了，只剩自己一个人的感觉。”

“不是一个人。”王一博的声音很低，却很清晰。他的手指没有离开，反而沿着他眉骨的弧度，缓缓地、安抚地描摹。“我在这儿。”

这句话，比任何出戏的技巧都更有效。肖战闭着眼，感受着眉间那一点温热的触感，听着耳边沉稳的声音。属于王一博的、清冽平稳的薄荷气息，缓缓地、坚定地包裹过来，驱散了那些残留的、属于角色的阴冷和孤独。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仿佛真的将那些不属于自己的情绪呼出了体外。然后，他睁开眼，对上了王一博近在咫尺的目光。那目光很深，很静，里面映着一个小小的、完整的他。

“王一博。”他轻声叫他的名字。

“嗯。”

“你真好。”

王一博似乎被这句过于直白的话弄得怔了一下，随即，他移开目光，耳根在灯光下隐约有些泛红，但声音依旧镇定：“知道就行。”

肖战笑了起来，觉得他这副样子可爱得要命。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跑到小冰箱前，抱出那个保温桶。

“干嘛？”王一博看着他。

“吃冰啊！”肖战理所当然地说，眼睛亮晶晶的，“下午消耗那么大，需要补充糖分！而且，你说的，早上不能吃，现在是晚上了！”

王一博有些无奈，但看着他恢复活力的样子，终究没再阻止。“只能吃一点。”

“知道知道！”肖战已经拧开了盖子，挖了一勺。隔了一夜，冰沙稍微化了一些，但口感更加绵密，杨梅的酸甜融合得更充分。他满足地眯起眼，又挖了一勺递到王一博嘴边：“尝尝？放久了好像更甜了。”

王一博看着他期待的眼神，低头含住了勺子。冰凉酸甜的滋味在口中化开，确实比昨晚更绵软香甜了些。

“怎么样？”肖战追问。

“嗯。”王一博给出了他一贯的简洁评价。

肖战也不介意，自己又吃了几口，然后很自觉地盖好盖子放回去。“留着明天再吃一点。”他重新坐回沙发上，这次离王一博更近，几乎是挨着他。

两人靠在一起，肖战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今天片场的趣事，吐槽某个道具穿帮了，夸某个群演小姑娘戏好。王一博大部分时间听着，偶尔回应一两句，手臂很自然地搭在肖战身后的沙发背上，形成一个半环抱的姿态。

窗外的夜色彻底浓了。横店的夜晚总是热闹，但对于房间里的两个人来说，这份热闹是遥远的背景音。他们的世界很小，小到只有这一方沙发，一次触碰，一个眼神，一句简单的对话，以及空气中无声交融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肖战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下去，头也慢慢歪向了王一博的肩膀。高强度拍摄后的疲惫，加上饱食后的放松，困意再次袭来。

王一博感觉到了肩膀上的重量，停下了原本在看手机的动作。他侧过头，看着肖战渐渐合上的眼睛和微微颤动的睫毛。

“困了？”他低声问。

“……嗯。”肖战含糊地应着，脑袋在他肩上蹭了蹭，找到一个更舒服的位置，“今天那场戏，真的好累……”

“那去睡。”王一博说。

“不想动……”肖战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浓重的睡意，手臂无意识地环住了王一博的腰，整个人几乎要挂在他身上。

王一博无声地叹了口气，眼神里却是一片柔软的纵容。他放下手机，手臂穿过肖战的腿弯，再次将人稳稳地抱了起来。这次肖战连咕哝都没有了，只是本能地将脸埋进他颈窝，呼吸很快就变得均匀。

抱着人走进卧室，轻轻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王一博站在床边，看着秒睡的某人，想了想，还是转身去了浴室，快速冲了个澡。

等他带着一身清爽的水汽回到卧室时，肖战已经自发自动地滚到了床的里侧，占据了昨晚的位置。王一博掀开被子上床，刚躺下，那个热源就自动寻了过来，手脚并用地缠上来，熟练得仿佛已经演练过千百遍。

王一博伸出手臂，将他纳入怀中。肌肤相贴，体温交融。肖战身上暖融融的玫瑰红茶香气，在睡梦中毫无保留地散发出来，与他的薄荷气息缠绕、融合，填充了被窝里的每一寸空间，也填满了胸腔里某个柔软的地方。

他低头，在肖战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很轻的吻，如同昨夜。

“晚安。”他低声说，尽管知道对方已经听不见。

怀里的肖战，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往他怀里又钻了钻，手臂搂得更紧。

夜色温柔，长夜漫漫。但有了怀中的这份温暖、这份重量、这份独一无二的气息，所有的漫长都变成了值得珍藏的时光。

“王老师，”肖战含着糖，含糊地说，“有时候觉得，当个普通人也挺好。”

——

一场在莲花坞回廊的戏份，需要反复调整走位和镜头角度。厚重的戏服一层层裹在身上，肖战觉得自己像颗即将融化的糖，汗水顺着鬓角不停往下淌。候场时，他四处张望，带着点撒娇式的抱怨对身边工作人员嘀咕：“有没有什么能扇风的东西啊？热得受不了了。”

话音刚落，旁边就传来王一博一本正经的声音：“有啊。”肖战满怀期待地回头，只见那人嘴角噙着一丝恶作剧得逞前的笑意，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巴掌。” 还在肖战愣神的功夫，他又笑着补了一刀，眼睛亮晶晶的：“扇吗？” 周围的工作人员哄笑起来，肖战又热又气，作势要打他，两人在廊下笑闹作一团，仿佛连暑气都暂时被驱散了几分。

玩笑归玩笑，王一博却把这事记在了心里。第二天，肖战刚到化妆间，他的助理就抱着一个盒子过来了。“战哥，一博老师让给你的。”

肖战打开，是一个小巧但风力十足的便携风扇，看起来就很精致。他有些意外，抬头用眼神询问。

助理笑着解释：“一博老师说你怕热。昨天收工后他特意在网上找的，说是静音大风力，不影响收声。横店本地没现货，他加了三百多块的加急运费，让商家从外地直接发空运过来的，叮嘱我一定要在你今天拍室外戏前送到。”

肖战拿着那只尚带凉意的小风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三百多块的加急运费，就为了一把小风扇？这很“王一博”，直接、笨拙，却滚烫得让人心头一颤。他按下开关，清凉的风瞬间拂过面颊，驱散了化妆间的闷热，也似乎轻轻吹动了某些更深层的东西。

这份“笨拙的体贴”很快又有了续章。一个连续拍了几天大夜戏的凌晨，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高强度、昼夜颠倒的拍摄让所有人都精疲力竭，肖战更是因为台词多、情绪戏重，嗓音有些沙哑，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

收工后，一群人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回走，气氛沉寂。肖战哑着嗓子随口说：“好想喝点冰的提提神啊，感觉脑袋都不转了。”

走在他旁边的王一博脚步顿了顿，没说什么。回到酒店楼下，大家各自散去。肖战几乎是一沾床就陷入了昏睡，不知过了多久，被一阵敲门声叫醒。

他迷迷糊糊打开门，门外是带着一身晨露凉意的王一博，手里稳稳地拎着一个星巴克的纸袋。

“给你。”王一博把袋子递过来，声音是一贯的简洁，“呐，冰瑶红梅黑加仑”

肖战彻底醒了，惊讶地接过来，指尖碰到杯壁，是恰到好处的冰凉。“这……横店影视城这边有星巴克吗？你什么时候去的？”

“开车去了趟市区，那边有。”王一博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下楼遛了个弯，“反正也睡不着。”

横店的市区……肖战知道，那意味着王一博在自己睡着后，独自开车往返了很长一段路，只为了给他买一杯酸甜的冰摇红梅黑加仑。袋子里甚至还有一块他提过喜欢的芝士蛋糕。

“王一博你……”肖战觉得手里的果茶沉甸甸的，所有的困倦和疲惫都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厚重的暖意击碎了。他想说谢谢，又觉得太轻；想说他傻，心里却酸软得一塌糊涂。

“快喝吧，待会儿凉了。”王一博似乎不太习惯应对这种直白的情感流露，摸了摸鼻子，转身要走，“我再回去眯会儿。”

“等等！”肖战叫住他，将果茶放在桌上，然后走上前，伸出手，用力地、结实地拥抱了一下眼前这个看似冷酷实则细腻到极致的男孩。他能感觉到王一博的身体瞬间僵了一下，随后才慢慢地放松下来，甚至小心翼翼地回拥了一下，很短，但很用力。

“谢谢。”肖战在他耳边轻声说。

“……嗯。”王一博低低地应了一声，耳根在走廊灯光下似乎有些红。

风扇和冰瑶红梅黑加仑，成了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肖战几乎成了全剧组最“凉爽”的人，那个小风扇随时待命。而王一博，也总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变出一些恰到好处的小东西：可能是几颗去了芯的、清甜的莲子，也可能是藏在袖子里的一小包3+2饼干。

他们的默契也在戏里疯长。拍摄蓝忘机得知魏无羡剖丹真相后那场重头戏时，剧本原并没有要求蓝忘机落泪。但当肖战饰演的魏无羡在他面前力竭晕倒时，监视器后的导演惊讶地看到，王一博的眼中竟然自然滚落了一滴泪。那滴泪里包含了震惊、心痛、无以复加的爱怜与悔恨，复杂至极，也精准至极。导演没有喊停，他知道，这是演员完全沉浸在角色与情感中的自然迸发，远比任何设计都更有力量。

导演常常亲自上阵给他们讲戏。有一次，在拍摄十六年后蓝忘机照顾昏迷的魏无羡的室内戏时，导演拉着王一博反复强调：“眼神，一博，你的眼神很重要。不是普通的关心，是‘溺爱’，你要用‘溺爱’的眼神看着他，你已经等了他十六年，现在失而复得……” 王一博听着，频频点头，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对面闭眼假寐的肖战，再回到镜头前时，那眼神里的深沉情感让在场的人都暗自惊叹。

片场的生活当然不只有温情。两个二十多岁的大男孩，凑在一起最多的还是“小学生式”的打打闹闹。肖战笛子上的穗子不小心扫到王一博的脸，王一博立刻“怒目而视”，假装要打他；肖战则一脸无辜地把笛子往前一递，仿佛在说“是它动的手，不关我事”。休息时，他们能因为“谁更帅”这种问题开启一轮“商业互捧”：“我战哥不化妆都这么帅！”“王老师才是真的帅！” 逗得周围工作人员忍俊不禁。王一博还总爱“爆料”肖战在片场如何爱吃，被揭短的肖战就会笑着扑过去“锁喉”制止，两人闹成一团。

在拍摄“不夜天”大战群戏时，武打动作复杂，需要密切配合。一条拍摄中，有个群演冲得太猛，自己摔倒了，导致NG。肖战和王一博没有丝毫不耐，反而和那位紧张的群演一起笑起来，还跑到导演监视器前看回放，研究如何调整节奏更好。他们的武打动作干净利落，彼此掩护，那种无需言语的信任感，已然从戏内延伸到了戏外。

这一天，收工格外早。夕阳将天际染成温暖的橘红色，晚风也带上了凉意。两人卸了妆发，换回自己的衣服，偷得片刻闲暇，在影视城偏僻的外围山坡上散步。

“累吗？”王一博问。

“还好。”肖战伸了个懒腰，“就是饿得快。”

王一博从口袋里摸出两块巧克力，递给他一块。

肖战笑着接过，剥开糖纸：“王老师现在变成哆啦A梦了。”

“怕某个小朋友饿晕在片场。”王一博看着他吃，眼里有浅浅的笑意。

“说谁小朋友？”肖战挑眉，用胳膊肘轻轻撞他。

王一博没躲，反而指了指天边：“看，月亮出来了。”

弯弯的一牙月，清泠泠地挂在天上，和城市的灯火混杂在一起。

两人并肩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静静地看了会儿月亮。白天戏里的刀光剑影、爱恨情仇，此刻都褪去了，只剩下难得的宁静。

“王一博。”肖战忽然轻声叫他的名字。

“嗯？”

“谢谢你的风扇，还有果茶。”肖战说得很认真，“不只是谢谢东西。”

王一博沉默了片刻，说：“不用谢。”过了一会儿，他又低声补充，“我对你好，是因为我想。你不用觉得有负担。”

这话太直白，也太真挚。肖战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转过头，看着王一博被月光勾勒得格外清晰的侧脸。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男孩，有着超越年龄的成熟和执着，也有着少年人独有的赤诚和热烈。

“我知道。”肖战笑了，声音温柔，“我也没跟你客气。只是觉得……挺幸运的。”

幸运能遇到这样一个角色，幸运能遇到这样一个对手，幸运能在这样一个闷热难耐、压力巨大的夏天，遇到一个会因为你一句话就加急买风扇、深夜驱车买咖啡的人。

王一博听懂了。他也转过头，目光在月色下显得格外清亮。他没再说什么，只是伸出手，和肖战的手轻轻碰了碰，然后，小拇指悄悄勾住了对方的小拇指。

一个幼稚的，属于他们之间的，秘密的约定。

晚风轻柔，蝉鸣依稀。山坡下的影视城依然灯火通明，另一个剧组或许正在彻夜拍摄。但此刻，这个小小的角落只属于他们

作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