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婚你答应她了吗？”
许慎吞了吞口水，觉得此刻的喉咙像是被这句话凌迟一般难耐。
“没有，我们不合适。”原之栎说着拆开那枝玫瑰插到玻璃花瓶里，灌了半瓶水。
“不过……”原之栎想到什么，随意擦了擦手靠近许慎，“慎先生是怎么知道的？偷听啊？”
温热的气息洒在许慎脖颈间，让他忘记呼吸。
“对不……”
“好了好了，不要再说对不起，抱歉，不好意思了。”
从刚认识开始，原之栎已经听到过很多次对不起之类的话，不打算再听下去了。
原之栎将食指贴上许慎唇间制止他说出口，触碰的瞬间感受到一种奇特的暖意，让他贪恋。
许慎身体紧绷，缓缓握住原之栎带着凉意的手腕，见他没有拒绝便握得更紧。“是不是冷了？你应该多穿点的。”
“确实有些冷，不过我没带厚衣服过来。”原之栎扫过一眼许慎搁在挂钩上的外套，专心看着“自己”的手，任由许慎将体温渡给他，好像这样就可以抵消低温的折磨。
现在店里只有许慎一人带着外套，几秒钟后那件大衣自然穿在了原之栎身上。
门口忽然有人影掠过，两人眼睁睁看着七八岁大小的孩子抱起一盆花撒腿就跑。
许慎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出门外，却被角落跑出来的小孩挡住了去路。
小孩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卫衣，眼里写满了不服气，凌乱的头发，粗糙的脸颊，让许慎心头一震。
他好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我第一次碰到他们的时候也像你一样，又气又急。”原之栎见那个小朋友已经同许慎碰面，不紧不慢上前解释着。
“后来有个老爷爷带着他们来赔罪，我才知道怎么回事。”
“所以你早就知道他们会来？”许慎拉着小孩的手逐渐放松，看看他又看看原之栎，不再追究。
男孩心底算着同伴逃跑的时间，紧握拳头警惕地盯着两人，慌忙朝着同一条路线跑开。
等脚步声渐行渐远，原之栎也只是摆摆手跟空气说再见，没有一点要追责的行动。
“他们父母很早就不在了，两个人每个月都会偷一次花带去墓地。”
原之栎从店内随意搬出一盆花补齐空位，扭头看向许慎。“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挑挑拣拣只要栀子。
许慎若有所思，躲过原之栎炽热的视线看向天空，话语间带着惋惜。“也许是学着大人用白花祭奠吧。”
“又麻烦你了小伙子，这是刚才那盆花钱。”
两人转身，只见白发苍苍的老爷爷颤颤巍巍到这里走来，手里还捏着有零有整的现金。
随着拐杖声越来越重，老爷爷大概有些体力不支了，看起来像是走了很长一段路。
许慎上前挽过老爷爷的胳膊，即使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他骨瘦如柴的身子，情不自禁为他感到难过。
“您不用这么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原之栎拉着老爷爷的手拍了拍，接下不知道凑了多少天的钱。
“好好，谢谢你了。”老爷爷笑起来带动了干裂的双唇，不得不很快敛起笑容，抬手往家的方向指着。“那我就先回去了，给小孙子做饭去。”
老爷爷身上的外套从正面看不出什么，没想到等他转身许慎发现那是漏洞的。
看起来厚实，却怎么也防不住冷风。
背影和念婆婆重合，许慎想起念婆婆照顾他十多年，也舍不得买几件崭新的衣服，说是攒下来，自己走了好留给许慎过日子。
一晃多少年过去，念婆婆终究没等到许慎给她买棉衣。
只有一件又一件的纸衣顺着火光带过去。
许慎闭上眼睛，希望再透过脑海看一眼唯一的亲人。
原之栎几乎是同时按下拨通键。
“喂，徐姨，您这两天还有空吧？我把钱给您转过去了。”
电话另外一侧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行，我今晚就做好鸡腿给爷孙送过去，我办事你放心。”
“嗯嗯，麻烦了。”
原之栎简单两句便挂掉电话，拢紧许慎的大衣回店里。
从通话开始到结束，许慎看着原之栎亮色的手机壳陷入深思。
他想问原之栎为什么孤儿可以被陌生人保护，为什么本该属于原之栎的钱又要还回去，为什么原之栎要亲手剪掉自己的利益。。
人本是要对孤儿有所偏见，本是要张开口袋勒索钱财，本是要将别人的东西扔到地上再踩两脚才对……吧。
思绪万千，到嘴边也只化成一句：“为什么？”
“嗯？是指为什么不当面还吗？”原之栎拿起水瓶拧开喝了两口，含糊不清地说着。
“我一开始就试过了，行不通才这么做，不过也好，邻里间的感情应该更能让他们开心。”
许慎依旧不解：“你每个月都这么做不会亏损吗？”
“当然会！”原之栎用力点头，为自己的钱包感到绝望，只是他从不后悔这么做。
“至少我成为了他们可以依靠的，他们也会珍惜我。”
很少有人可以坚持为陌生人做点什么，何况是完全倒贴，许慎想他大概是被原之栎的善良吸引了，竟然会有把他拥入怀里的冲动。
“明天可以继续过来吗？”许慎抬眼和原之栎对视，没来得及躲开。“我这两天大概不会回公司了。”
“当然欢迎慎先生，不过上面会同意你的申请吗？”原之栎欣然接受许慎的陪伴，但还是不得不为他考虑，心有顾忌。
“毕竟现在老板都不乐意员工请假。”
“没关系，会同意的。”
会同意吗？其实许慎自己也不知道。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违背司亨川的意愿，没收到辞退邮件已经很好了，现在还理直气壮去请假，鬼知道会不会被大卸八块。
不过柏巾常无论在做人还是做事方面向来看不惯司亨川，大概会教训一番让司亨川安分点。
想来许慎应该是安全的。
“那好，明天见！”原之栎取下大衣还给许慎，话语间充满对明天的期待。
许慎被原之栎拒绝接送邀请，只能先行回去。
引擎发动，车轮经过水渍留下来过这里的痕迹，就连鸣笛声也宣泄着车主人的委屈。
原之栎仿佛看到了许慎脸上的不甘，轻笑一声走进花店隔间。
为了预防气温骤降，原之栎在这里准备了好几件外套，只是现在都比不上独有柑橘气息的那件。
拉灯，关门，结束计划中的完美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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