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心动是这样的感觉。
不是刻意的撩拨,也不是骤然的冲击,而是像山间的雾,不知不觉就漫了满心,湿湿润润的,带着点微醺的麻。
林叙甚至不敢大口喘气,怕惊扰了这笛声,也怕惊扰了自己心里那点破土而出的、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情愫。
竹笛的尾音慢慢消散在风里。
男人放下笛子,恰好转头,就看见林叙怔愣的望着自己,两只圆圆的大眼睛亮得像盛了一整个银河,就连眼尾都带着一丝嫣红。
【你在看什么?】男人打起了手势。
“?!”
林叙猛地回神,耳尖爆红,脸颊也“腾”地烧了起来,慌忙点头又摇头,最后索性把脸埋进膝盖里。
【?】
男人不明白林叙这是怎么了,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指向天空。
“%∞&@.......”
一句抑扬顿挫的苗族让林叙把头从膝盖中重新抬了起来。
男人用手势告诉他:云薄如纱,风从东南来,草叶舒展,说明湿度适中,不会有雨,明天定是晴天,这就是山神的馈赠。
林叙顺着对方的指引望去,夜风拂过脸颊,带着草木的清香。
他认真看着男人低柔的手势,看着对方月光下温润的侧脸,心里像揣了只暖融融的小兽,安宁又雀跃。
直到月上中天,竹笛声再次响起,与风声、虫鸣交织成一片。
林叙安静坐在石头上,看着眼前的人、天上的月、山间的风,忽然觉得,这或许就是最浪漫的时刻——无关风月,只关乎此刻的安宁与心动。
............
回到吊脚楼时,月已西斜。
男人将林叙轻放在床上,掖好被角后便转身去了外间,独留下林叙一个人对着吊脚楼的屋顶发呆。
山里的夜很静,只有虫鸣和风穿过窗棂的声音,可林叙的心跳却乱得像团被风吹散的棉絮,怎么也静不下来。
男生翻了个身,把头埋进枕头里,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草药香——那是男人身上的味道。
一想到对方月光下吹笛的样子,心跳就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脸颊也跟着发烫。
“我这到底怎么了.......”林叙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自己明明是个笔直笔直笔直的钢铁直男,不仅会对着穿短裙的美女犯花痴,也会幻想着被成熟的御姐包养,走向人生巅峰,结果今天却对一个生活在深山里、连普通话都说不利索的苗族男人动心。
曾经和室友们勾肩搭背、上厕所互相比鸟都毫无波澜,怎么就突然弯了呢???
抛开阿蛮的长相不谈.............................完全拋不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要怎么抛啊……那么帅的一张脸,还那么会照顾人,又勤快,又健壮,胸肌大的可以当沙包打.......怎么抛啊?!怎么抛啊?!是个人都抛不开啊!
行吧.......林叙.......你就是只颜狗,你就是见色起意,你就是不要脸馋人家的身子.......
“呜呜呜呜.......对不起!阿蛮哥,真的对不起.......”
林叙感觉自己就像个猥亵犯,意淫人家黄花大男人。
可是.......可是........可是如果真的是因为这些个肤浅的原因,那以前自己生病时也被漂亮的学妹照顾过,怎么就没动心呢???
对!一定是因为阿蛮长得太好看了!自己不过是犯了颜狗的通病!
林叙给自己找了个特别妥帖的借口,可这个借口刚冒出来,就被心底的悸动推翻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不仅仅是对男人的容貌感到惊艳,更能触动他的点是对方温柔喂药时的暖意,为他挡开族人时的安全感,听到他用生涩的汉语说“家”时的安心.......这些细碎的情绪像藤蔓,早就悄悄缠满了心脏。
可现实呢?
阿蛮哥又是怎么想的呢?
他世世代代生活在翁基老寨,思想怕是还停留在最传统的层面。他能接受两个男人在一起吗?大概率是不能的吧。说不定还会觉得这种想法很恶心,很荒唐。
更何况,自己十天后就要离开这里,回到原来的城市继续读书、生活。
他们就像两条偶然相交的线,交点过后,只会朝着各自的方向越走越远。
“算了算了,别想了,想这些干嘛?反正也不会有未来.......”林叙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想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驱逐出大脑。
可刚一闭上眼睛,男人月光下吹笛时的侧脸、还有那双映着星河的眸子,就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
林叙彻底失眠了。
*************
第二日,林叙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出现。
男人见林叙眼下乌青,眉头瞬间蹙起,转身就要往药架那边走。
“哎?!别!我没生病!”林叙赶紧将人拉住,疯狂摆手,“我就是.......就是昨晚没睡着而已。”
男人愣了愣,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从药架上取下一堆草药——有晒干的薰衣草,带着淡紫色的花苞;有叶片细长的薄荷,还带着清冽的气息;还有些不知名的草木,散发着温润的香。
“你要干什么?”林叙好奇的眨眨眼。
男人却一言不发的他坐在桌边,拿起针线,将这些草药一一裹进一块素色的麻布。
指尖翻飞间,很快便缝成了一只小巧的香囊,还在边角歪歪扭扭绣了个简单的花纹以及林叙的名字——阿叙两个字。
林叙惊讶:“这是给我的?!”
男人点头,然后拿起字典,指着“失眠”“安神”几个字,把香囊递过来:【这个,有用。】
“.......”林叙双手接过那只温热的香囊,鼻尖萦绕着草木的清香,心里却泛起一阵说不清的苦涩。
这香囊的针脚不算精致,甚至有些笨拙,可每一针每一线都透着认真。
他望向男人清澈的眼睛,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此刻正映着他的倒影,是那么清晰、那么深邃。
林叙忽然觉得自己彻底没了退路——这样的温柔,谁能逃得开?
“阿蛮哥,”林叙吸了吸鼻子,忍不住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男人拿起字典,翻到“外乡人”“牵连”“族长”几个字,一字一顿地指给林叙看,意思和第一天时一模一样:他是长老,外乡人在寨里出事,他和族长都要担责。
理由还是那个理由,可听在林叙耳里,却比上次更让人堵得慌。
林叙捏紧了香囊,闷闷地开口:“........我困了,想再睡会儿。”
男人见状,也没多问,收拾好桌上的草药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临走时还贴心的掩好了门。
可林叙哪里睡得着。
他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手里紧紧攥着那只香囊,鼻尖的香气越来越清晰,心里的委屈也像潮水般越涨越高。
是因为责任吗?那他为什么要在山顶教自己看云听风?为什么要对着月光为自己吹笛?为什么做香囊时要那么认真地绣上他的名字?
心里无数个为什么像洪水一样拥堵在胸口,越来越难受,越来越难受,甚至连眼眶都开始发烫。
林叙猛地掀开被子,一瘸一拐地走出吊脚楼,正好看见男人在廊下翻晒草药。晨光漫过廊檐,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金边。
林叙没有贸然出声,而是静静的看着男人半蹲在竹匾前,指尖捻起一株株草药再仔细地摊开、摆匀。
阳光穿过他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细碎的阴影,高挺的鼻梁连着利落的下颌线,每一寸都透着沉静的专注。
偶尔有叶片沾在指尖,他便会用指腹轻轻拂去,指尖划过竹匾的纹路时,带着种近乎虔诚的耐心。
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连林叙走近的脚步声都没察觉,直到衣角被轻轻拽了一下,才猛地抬头,眼里还带着几分刚从专注中抽离的茫然。
林叙深吸一口气,哑着嗓子问:“阿蛮哥,你........有喜欢的人吗?”
男人抬头,眼里满是困惑,摇了摇头。
“那........有婚约吗?”林叙又问,心跳得像要炸开。
男人还是摇头。
林叙攥紧了衣角,连指尖都在发颤,最后像是豁出去了似的,拿出字典翻了半天,找到“男人”“喜欢”“男人”几个字,一个字一个字地指着,声音低得像蚊子哼:“阿蛮哥,你........你对这种事儿怎么看?”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只有风穿过树叶的声音。
男人盯着字典上的字,墨色的眸子里情绪翻涌,像是有惊涛骇浪在悄然酝酿。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林叙以为他不会回答,甚至开始后悔自己的唐突,准备转身逃跑时,才听见他缓缓开口,吐出几个生涩的汉字:“........没什么。”
林叙的心猛地一沉,像被投入冰潭,连指尖的颤抖都僵住了。
“没什么”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块巨石压在他心上——是觉得荒唐到不值一提,还是根本懒得评价?
他抬头看向男人,对方的眼神深邃得像山间的潭水,让人看不真切。
享受更好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