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山路比正路要快上不少,只是这孤僻的山路上没有客栈,肖战原本都做好了在马车里住上一晚的打算,却不经意间扫见了一处院落,堪堪叫停了车马。
马车里装的再好,也比不上能住在床上舒坦,虽然说王一博讨厌自己坤泽的身份,可是坤泽娇气还是不可更改的事实,在马车里囫囵的对付一晚怕是不行。
“我去问问这户人家能不能借宿一晚,你在这等我好不好?”
马车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乌漆漆的小脑袋探了出来,王一博似乎是才睡醒,眼里还有点茫然的惺忪。
“我和殿下一起去吧。”
肖战伸手接住准备下马车的人的手,王一博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这次却没躲开,而是顺着肖战的动作下了车。
“都说了别喊我殿下。”
第一次因为王一博的武功太好而觉得遗憾,肖战刚才还不由自主的想象了一番人刚下车没站稳,弱柳扶风的被他拥进怀里的样子,可惜并未成真。
“这荒郊野外的,喊殿下太过张扬,你我是要去借宿,所以怎么样你也得喊我声夫君才行,这院子才这么大,最多也只能挤出两间屋子,毕竟我们也一起住过,你若不叫我夫君,同住怕是要漏出马脚。虽然说主仆身份有别,可我们也总不能让阿瀚去住马棚吧,还是得单独给他拎出间屋子才行。”
“知道了。”
被肖战浅浅的挽着手,王一博只觉得走路动有些不自然,趁着肖战去扣门的时候轻轻的挣脱了一下,还未等挣脱开,又被人扯住了袖子。
“你就那般讨厌我?只是装作恩爱夫妻罢了,夫人这般不情愿,好生伤人。”
再推脱似乎显得有些不近人情,被指责的人犹豫了几秒,终于缓缓的主动挽上肖战的胳膊,不自然的看向那扇木门。
“没有。”
无力的辩白被肖战看在眼里,得逞的人反而十分欢喜,他这位太子妃只是瞧着冷冰冰的,实际上这么容易被人哄骗,性子软的不像话,这般好拿捏,以后怕不是要被骗,他得多照看着才行。
“您二位是?”
出乎意料的是,开门的人是个极年轻的青年,瞧着应该是中庸,肖战本以为这种地方住着的都是上了岁数的老人,没想到这家的主人如此年轻。
“途径此地,没料到这里如此偏僻,荒郊野外的不方便,也没个客栈,所以想叨扰主人借住一晚,这些银钱全当是叨扰您的歉礼,不知道您这里是否方便。”
那主人扫了一眼银子,倒没什么表情,瞧着似乎是还在考虑,肖战对这事也没什么信心,毕竟这深山老林的,住的大多是归隐之人,要银子也没什么用。
“二位稍等片刻,我得去问问我家夫人,她喜净,她说可以借宿才行。”
“好。”
没想到这人张口闭口也是自己家夫人,肖战极有感触的握紧了人的手,此时他更希望这主人来去的慢一些,让这场逢场作戏能持续的更久。
“这地方还能有人来呀?什么样的人自然是看看才能知道了,我还在喂小鹅呢,烦死了…”
肖战离得老远就听见这家女主人的声音,听着清脆,应该年纪也不算大。
推门的一瞬间静了片刻,面容姣好的女子把门外的两人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掩着面与自己的夫君窃窃私语,只是声音依旧不小,被门外这二人听的真真切切。
“那个天色晚了,在外面住不方便…而且那位白衣公子长得好漂亮呀…要不还是留下吧,这地方怎么偏,那位公子长得又那么漂亮,好像也是个坤泽。”
王一博做梦也没想到这好看还能成为不风餐露宿的通行证,被善意的评价弄得有些害羞,被肖战轻轻的握着才稳定下来。
“我家夫人不是坤泽,是中庸。”
肖战把人朝身后护了护,年轻的女主人看向自己的夫君,“让他们住下吧,三个人,那我去收拾两间屋子出来。”
“诶诶诶,你还有身孕呢,让我去收拾!”
门外的三个人像是被自动忽视了一般,许久才被去而复返的主人迎进门。
“抱歉了几位,我方才怕我家夫人累着,忘了把大家迎进来,这荒郊野岭的,没你们大户人家那些规矩,还以为你们会自己进来呢。”
“无碍。”
肖战接过主人递过来的那盏茶,这才松开袖子里一直紧握的那只手,王一博下意识的摩挲了一下残留的余温,瞧着面前茶盏里打转的茶叶发呆。
“您和尊夫人感情真好。”
肖战这话说的意有所指,王一博没抬头,全当听不出来人的画外音,把那盏清亮的绿茶一饮而尽。
“我夫人当年可是员外家的大小姐,只是她爹不同意我们的婚事,实在没办法,我们就私奔了,最后费了千辛万苦才逃出追捕在一起,不然也不会住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她从前娇生惯养,受不得半点委屈,我可不得宠着她。”
“你又讲以前那些事,烦不烦。”
这两人脸上还挂着笑,分明是变相的显露这两人有多恩爱,肖战瞧着瞧着就忍不住的有些艳羡,只是另一边的王一博还是一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瞧着是真不开窍呀。
“你当真不是坤泽吗……”
女主人不死心的朝王一博小声问了一句,“可是你长得真的很好看呀。”
“当真不是。”
王一博仔细的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信香,木樨香都被沉水香的味道盖住了,才敢一本正经的朝人撒谎。
“那你肯定是最好看的中庸。”
毫无恶意的夸赞让王一博都忍俊不禁的扬了嘴角。
“是真的,其实没认识他之前,我总嫌弃自己是个坤泽,好像坤泽就只能待在家里相夫教子,连书都不能读,当真是惹人厌烦,可是我家相公总是因为我是坤泽惯着我,我就觉得坤泽其实也还好,但其实如果是中庸,他也一样宠着我的吧?就像你相公也很护着你一样,那坤泽好像还是没什么好处…”
那男人瞧着自己絮絮叨叨回忆过往的妻子,轻轻的出声阻止,“婉婉,天色晚了,让人家休息去吧,你肚子里的小家伙也要睡觉的,什么坤泽中庸,还不都是一样。”
“呀…我说多了,那不打扰你们休息啦。”
活泼开朗的女主人被扶着回去了,走之前还不忘拉着自己的丈夫耳语,可惜还是被肖战听了个大概。
“我还是觉得他像坤泽…我都闻到了。”
“闻到了闻到了,你说他是乾元我都相信,快休息吧好不好,肚子里还有个小的呢……”
王一博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刚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就听见肖战在那边也跟着感慨万千的出声。
“对于心爱之人,这些自然不算什么了。”
肖战意有所指,王一博依旧不作声,而是起身拂袖。
“殿下,天色晚了,我们也回去吧。”
“你肯和我住一张床了?”
王一博飞快的点了点头,仓促的走在肖战前面,好像肖战是会抓捕他的官兵一般。
那女主人把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平时也没人来住客房,瞧着也算通透敞亮,只是这床不似太子府里的宽敞,两个人一起住,怕是少不了亲密接触。
“一博今日比以往听话许多。”
肖战存了心要逗逗这不解风情的人,瞟了一眼不大宽敞的床榻。
“你是想住里面还是外面?”
“我…都可以。”
眼看着肖战已经解下了外袍,王一博有些不自然的停顿了一瞬,凭心而论,他觉得肖战待他已经好到了极致,就算是肖战要做什么,他也不会拒绝的,可是肖战总是一味地对他好,反而让他惴惴不安。
“逗你的,我睡地上,你自己住床。”
转眼间已经铺好了褥子躺在地上,王一博怔怔的瞧着地上已经闭了眼的肖战,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是殿下睡床吧,我住地上就行了……”
“真的?”
肖战竟是直接从地上坐了起来,戏谑着开口,“我怎么记得一博怕黑,又怕小虫子,这乡间的晚上可不比在府里,地上爬些奇形怪状的虫子是常事,晚上也更黑,你住在地上,别偏头就看见虫子,再吓得一晚上都不敢睡觉。”
“那也不能让你住地上啊。”
王一博下定决心似的欠身朝里面挪了下位置,自己靠着墙靠的牢牢的,留出足够的空间给肖战。
“殿下要是不嫌弃我,就一起睡吧,地上太凉了,对身体也不好。”
“你不怕我趁机轻薄你?”
床上的人只是乖乖的摇头,“君子当如竹,气节高远,殿下不是那种人,不然也不会等到今日才轻薄我,我不怕。”
肖战无奈的起身上了床,这小模样瞧着倒是乖巧,只是不知道这里有几分是刻意装出来的,怕不是为了给自己扣这顶高帽,好教自己别为难他。
竹榻上的空间并不大,王一博为了能让肖战宽敞些,自己侧着身子可怜兮兮的靠着墙,瞧着都像是要缩到墙里了,肖战也侧过了身子朝人招招手,示意王一博靠近些,免得那般拥挤。
即便如此谨慎,两个人还是不可避免的接触到几分,好在今夜天气不算太热,不然怕是又要闹个红脸。
肖战盯着闭目的人,鬼使神差的撑起身子,柔声喊了身侧人的名字。
“一博?”
“嗯。”
不明所以的王一博应声睁开眼,看见肖战正低头望着自己的瞬间,察觉到那么点暧昧情愫的苗头,堪堪低下头,极力逼着自己不去看那人温柔至极的神色。
“你今日睡得太多了,现在肯定睡不着,我给你哼首小曲听好不好?我母后还在的时候经常唱给我听。”
“好。”
得到了应允的肖战用手指在被子上点出节奏,跟着轻轻的哼唱起来,曲子里没几句清晰的歌词,只是曲调婉转悠扬,轻快间带着淡淡的哀婉。
眼前的景象逐渐有些迷糊,认真的听着肖战曲子出神的人不自觉的想起些往事,他的母妃似乎也给他哼过曲子的,只是时间太久了,久到那些记忆早就跟着年复一年的石榴花凋谢,久到他的脑海里只有模糊一片。
他的母妃似乎太不称职,永远只会在受人欺凌的时候把他护在身后,可王一博却记得她护着自己的那双手,甚至如今还会怀念那样的温度。
他母妃从前最常说的一句话便是,等到你分化成乾元,你父皇便会重视我们的。幸亏他母妃没活到他分化,不然看见他化成坤泽,怕是好好的都要气病。
恍惚间他又被另一双温暖的手拉住了,带着淡淡清冽的雪的气息,却温暖到不容忽视。
“我唱的不好听?你怎么连敷衍都不曾有一句。”
“好听。”
肖战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也没察觉到哪里不对,自顾自的和人闲聊起来。
“我母后从前最喜欢给我唱这个,可惜我不怎么知道词,只能把调哼出个大概。”
“是真的很好听。”
王一博难得这么真挚的夸他一次,肖战笑弯了眼睛,盈盈的瞧着终于肯和自己聊上几句的心上人,似是星光入眸。
“你母亲肯定是像你一样的好人,不然也不会把殿下教的这样好。”
肖战微微的挑眉,似乎是有些意外,道,“我很好么?”
“自然很好,殿下…不,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也是待我最好的人,你宽宥,善良,信守承诺,待人和善,温柔却也有底线——”
“那我既然这样好,你怎么还不肯接受我?”
被肖战的打断弄得哑口无言,是啊,肖战对他是千般万般的呵护备至,他还有什么样的借口去假装自己从未动心呢…可是……
“逗逗你,别当真,我不会逼你。”
肖战十分有眼力见的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情感本就是朝朝暮暮的积累,他不能急于一时,这样会把人欺负了的。
“那你怎么还不睡觉呀…”
肖战忽然把人拦腰抱起一点,猝然腾空的王一博强忍住自己下意识挣扎的动作,慌乱的回挽住肖战的手臂。
“你这是干什么呀……”
“夫人压住我的头发了,让我怎么睡?”
被放下的人心有余悸的攥住了自己的被角,要不是他刚才反应快,怕就要掉进肖战的怀里了…
情窦初开,却不知如何面对自己感情的人索性干脆利落的闭上眼睛装睡,选择用逃避来掩饰自己最近萌生出的那些情愫。
“一博,你听没听过一句话,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早就料到了这一句会无人回应,肖战无奈的摇摇头,装作看不见王一博那因为紧张而快速起伏的胸口,轻轻吹灭了案上的那盏烛灯。
“害怕的话可以靠我近些。”
装睡的人不动声色的朝他的方向移了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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