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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扇客卧的门,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横亘在王一博和肖战之间。
王一博在冰冷的地板上不知坐了多久,直到四肢僵硬,寒意刺骨。肖战最后那平静到近乎绝望的眼神,和他那句“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错了”,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
错了么?
是啊,大错特错。
他用最极端、最伤人的方式,报复了一个曾经试图用最笨拙方法保护他的人。他将玫瑰强行碾碎,嵌入冰冷的薄荷之中,以为这样就能永久占有那份独特的气息,却忘了,被碾碎的花,终会凋零。
“弥补……”他喃喃自语,这两个字在巨大的错误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能弥补什么?被全网辱骂的名声?被强制标记的身体?还是那颗被他伤得千疮百孔的心?
但他不能放手。
一想到肖战会彻底离开他的视线,一种比恨意更强烈、比占有欲更深刻的恐慌便攫住了他。那不是Alpha对Omega的本能,而是王一博对肖战,迟来了三年、却又在扭曲中滋长出的,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认清的执念。
他必须做点什么。
王一博猛地站起身,因为久坐而踉跄了一下。他走到客卧门口,抬起手,却迟迟没有落下。最终,他只是将额头抵在冰凉的门板上,低哑地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对不起。”
门内没有任何回应,一片死寂。
这一夜,对两人而言都无比漫长。
肖战蜷缩在客卧的床上,睁着眼睛直到天亮。眼泪似乎已经流干了,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空洞。真相大白了,可那又怎样?伤害已经造成,裂痕无法弥合。他和王一博,就像两只困兽,被信息素、被过往、被现实紧紧捆绑,互相撕咬,遍体鳞伤。
王一博则一夜未眠,在书房里处理堆积的公务,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但效率极低。天蒙蒙亮时,他叫来了陈明。
陈明看到王一博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和难掩的疲惫,心下诧异,但职业素养让他没有多问。
“两件事。”王一博的声音沙哑,“第一,动用所有能动用的资源,澄清网络上的不实信息,重点扭转对肖战的负面舆论。我不希望再看到任何针对他的污蔑和人身攻击。”
陈明有些意外,之前老板的态度是控制舆论偏向,但并未如此明确地要为肖战正名。“老板,这可能需要一些时间和策略,毕竟之前……”
“不惜代价。”王一博打断他,眼神锐利,“去找那个匿名爆料的‘现场工作人员’,查清楚是谁指使的。还有,联系最好的公关团队,我要在三天内,看到舆论风向开始转变。”
“是。”陈明记下。
“第二,”王一博顿了顿,“去查三年前,星耀娱乐的高层,是谁,在什么时候,找肖战谈过话。”
陈明立刻意识到这或许与昨晚两位的冲突有关,郑重应下:“明白,我会尽快查清楚。”
陈明离开后,王一博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他知道,这些外部的手段或许能改善肖战的处境,但真正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心结,远非澄清舆论所能解开。
接下来的几天,公寓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肖战依旧沉默,但不再是那种麻木的顺从,而是一种彻底的疏离。他按时吃饭,在王一博需要信息素安抚时,也会被动地释放,但眼神不再与王一博有任何交流,仿佛对方只是一个不得不存在的摆设。
王一博试图和他说话,得到的只有最简短的回应,或者干脆是沉默。他让人送来的新衣服、书籍、甚至一些肖战以前喜欢的小零食,都被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
这种无声的抗拒,比激烈的争吵更让王一博感到无力。
他开始按时回家,推掉了不必要的应酬,甚至将一部分工作带回家处理,只为了能多待在同一个空间里。有时他会坐在客厅看剧本,而肖战就坐在远处的窗边发呆,阳光勾勒出他清瘦的侧影,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王一博的目光常常不自觉地追随过去,心脏像是被细线缠绕,一阵阵发紧。他想起三年前,肖战在练习室里对着镜子反复纠正动作的认真模样,想起他偷偷把营养餐里的鸡腿夹给自己时,那带着点小得意的笑容……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温暖的细节,此刻清晰地浮现,与眼前这个苍白沉寂的人重叠,带来更深的刺痛。
这天,王一博的易感期终于彻底过去,信息素水平恢复了稳定。这意味着,他对肖战信息素的生理依赖大大降低,而肖战后颈的临时标记,影响也在逐渐减弱。
这本该是“束缚”松动的迹象,王一博却丝毫感觉不到轻松,反而有一种莫名的失落和更深的焦虑。生理链接的减弱,似乎预示着肖战离开他的可能性又增加了一分。
晚上,王一博接到一个电话,是之前合作过的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导演,有意邀请他参演一部冲奖题材的电影,但需要提前见面详谈,时间就在今晚。
王一博看了一眼紧闭的客卧房门,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他走到客卧门口,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回应。
“肖战,”他开口,声音是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我今晚有个重要的见面,会晚点回来。”
门内依旧寂静。
王一博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最终只能无奈地离开。
听到外面大门关上的声音,肖战才缓缓抬起头。他看着窗外渐深的夜色,心里没有任何波澜。王一博的去向,与他无关。
他走到客厅,想倒杯水,目光却无意中扫过书房虚掩的门。平时王一博在家时,书房门通常是关着的。鬼使神差地,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书房很大,装修风格冷硬,但收拾得十分整洁。他的目光落在书桌的一个角落,那里放着一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有些陈旧的透明糖盒。
肖战的呼吸猛地一滞。
他认得那个糖盒。是三年前,那个夏夜,少年王一博宝贝似的揣着,又被他推开后,掉在地上的那盒薄荷糖。
他怎么会……还留着?而且,看起来被保存得很好。
肖战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他走近书桌,拿起那个糖盒。里面还有几颗已经有些变形、褪色的绿色糖果,显然年代久远。
所以,王一博留着这个,是因为恨?还是因为……
一个他不敢深想的可能性,悄然浮上心头。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陈明站在门口,看到肖战手里的糖盒,愣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肖先生。”
肖战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将糖盒放回原处,有些慌乱地转过身。
陈明走进来,将一份文件放在书桌上:“这是王先生需要的资料。”他顿了顿,看着肖战苍白的脸色和泛红的眼圈,心下叹了口气。
“肖先生,”陈明的声音比平时温和了些,“王先生他……其实很在意您。”
肖战抿紧嘴唇,没有说话。
“他最近在处理您的事情上,花费了很大的心力。”陈明继续道,“网络上的舆论已经开始有所转向,我们找到了那个散布谣言的所谓‘工作人员’,是收了竞争对手的钱故意抹黑。关于三年前星耀高层找您谈话的事情,我们也正在核查。”
肖战猛地抬头看向陈明,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他没想到,王一博竟然真的去查了。
“王先生他……或许方式不对,但他对您,并非只有‘责任’。”陈明点到即止,微微颔首,便退出了书房。
肖战独自站在书房里,心乱如麻。
那个被珍藏的糖盒,陈明意有所指的话语,以及王一博最近那些沉默的注视和笨拙的示好……这一切,似乎都在指向另一个可能性。
可是,太晚了啊。
伤害已经刻骨铭心,那道强制标记的伤痕,不仅仅是留在腺体上,更是留在了他心里。信任一旦崩塌,重建谈何容易?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客卧,那个陈旧的糖盒和王一博最近反常的行为,在他脑海里不断交织。
另一边,王一博与老导演的会面很顺利,但他有些心不在焉,脑海里总是浮现肖战那双空洞的眼睛。他提前结束了会面,匆匆赶回公寓。
推开家门,一片寂静。客厅没有开灯,只有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他下意识地看向客卧,门依旧关着。
他松了口气,却又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
他脱下外套,习惯性地走向书房,准备处理一下陈明送来的文件。推开书房门,他打开灯,目光第一时间投向书桌的角落——那个糖盒还在原位。
他走过去,指尖轻轻拂过糖盒冰凉的表面。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三年,这个糖盒意味着什么。不仅仅是恨,更多的是不甘,是执念,是那个夏夜未曾送出的、带着薄荷清甜的心意。
忽然,他敏锐地察觉到,糖盒的位置似乎被轻微地移动过。他不在的时候,有人进来过?是肖战?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猛地一跳。他看到了?他会怎么想?
王一博立刻转身,快步走到客卧门口。这一次,他没有犹豫,直接敲响了门。
“肖战,你睡了吗?”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门内沉默了片刻,就在王一博以为不会得到回应时,门锁“咔哒”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肖战站在门后,穿着柔软的睡衣,脸色在走廊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这是几天来,他第一次主动打开门,正面与他对视。
王一博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准备好的质问和解释都卡在了喉咙里。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对视着,空气中,那变得稀薄的玫瑰红茶与薄荷气息,再次无声地交织。
“你……”王一博艰难地开口,“进过我书房?”
肖战没有否认,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反问:“那个糖盒,为什么还留着?”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巨石投入王一博的心湖,激起惊涛骇浪。
为什么还留着?
是因为恨吗?不,早在重新遇见他之前,这个糖盒就被他珍藏。
是因为怀念吗?可怀念里又掺杂了太多被背叛的愤怒和不甘。
王一博看着肖战清澈却带着审视的目光,所有伪装和借口在这一刻都显得如此可笑。他深吸一口气,决定面对自己一直逃避的真实。
“因为,”王一博的声音低哑,带着孤注一掷的坦诚,“那是你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即使是被推开后,狼狈掉在地上的,也是与他相关的、唯一的实物见证。
肖战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三年,我拼命往上爬,告诉自己要把你忘了。”王一博向前一步,目光紧紧锁住他,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可我做不到。看到你再次出现,看到你过得不好,我既恨你,又……控制不住地想要靠近。”
“所以你就用那种方式‘靠近’我?”肖战的声音带着颤抖,是愤怒,也是委屈。
“我错了。”王一博毫不犹豫地承认,眼神里充满了悔恨和痛苦,“战哥,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被恨意蒙蔽,不该用最伤人的方式对待你。我不知道三年前的真相,如果我早知道……”
“早知道又如何?”肖战打断他,眼圈泛红,“你会放弃当时的机会吗?还是会跟我一起,被公司雪藏,一起消失在娱乐圈?”
王一博沉默了。当时的他,年少气盛,一心想要证明自己,如果知道真相,他会如何选择?他无法给出确定的答案。时光无法倒流,假设毫无意义。
“看,你也不知道。”肖战惨然一笑,“所以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注定是死局。现在纠缠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有意义!”王一博急切地抓住他的肩膀,力道却控制得极轻,仿佛怕碰碎了他,“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我有能力保护你,有能力对抗那些规则!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包括我自己!”
他的眼神炽热而真诚,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给我一个机会,战哥。”王一博的声音带着恳求,这是他从未有过的卑微姿态,“一个弥补的机会,一个……让我们重新开始的机会。”
“重新开始?”肖战看着他,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王一博,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那些伤害,那些标记,能当做没发生过吗?”
“回不到过去,那我们就往前走!”王一博抬手,小心翼翼地拭去他脸上的泪痕,指尖带着微颤,“忘记过去,忘记恨,也忘记责任。就当做……就当做我们刚刚认识。”
他的信息素不再带有攻击性,而是变得柔和,如同初春融雪的薄荷,带着清冽的凉意,却又奇异地蕴含着一丝暖意,缓缓地、试探性地,缠绕上肖战悲伤的玫瑰红茶气息。
这一次,不再是强制,而是小心翼翼的靠近和安抚。
肖战感受着那变得不同的信息素,看着眼前这个卸下所有骄傲和冷硬、眼中只剩下恳切与悔意的Alpha,筑起的心防,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恨吗?恨的。
怨吗?怨的。
可是,心底深处,那被强行压抑了三年的、未曾真正熄灭的情感,是否也在此刻,悄然复苏了一丝火星?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看着这样的王一博,他无法再硬起心肠说出更绝情的话。
他闭上眼,任由泪水流淌,没有推开王一博为他拭泪的手,也没有回应他那“重新开始”的请求。
但这短暂的沉默,对于王一博而言,却像是黑暗中透进的一缕微光。
他没有强行拥抱,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用自己的信息素,笨拙而又坚持地,安抚着怀中这个伤痕累累的人。
漫长的黑夜似乎看不到尽头,但在这一方狭小的空间里,冰冷对峙的坚冰,似乎终于出现了第一道融化的痕迹。
啧啧啧赞赞还是心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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