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叙心中好奇,顺手将相机放下扶着墙,一瘸一拐地挪到了门口。
廊下的木架上摊着不少新鲜草药,男人正蹲在那里,指尖捻着片锯齿状的叶子,对着晨光仔细翻看,眉头微蹙,神情专注得像在研究什么稀世珍宝。
晨光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额间的朱砂被晒得透亮,衬得那张本就妖异的脸愈发昳丽。
林叙看得有些出神,脑子里没来由地冒出一句老话——认真的男人最帅。
结果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吓得他一哆嗦。
林叙慌忙移开视线,可目光绕了一圈,最后还是忍不住又落回到男人脸上。
不得不服的是,这家伙长的是真好看啊........
不是那种刻意雕琢的精致,而是带着山野气息的野性与俊美,矛盾又和谐,像幅冲击力极强的画。
虽说现在的明星也是美的各有千秋,但那都是包装后的结果,带着很重的商业化味道。
但是阿蛮不一样,那就是一块完全未经雕琢的璞玉,美的浑然天成,让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哎?!你想什么呢?!你居然想亲他?!林叙,你丫的抽风了吧?他可是个男人!一只手就能把你扛起来的男人啊!”
林叙闭上眼抬手狠狠敲了敲额头,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赶出去,待再次睁眼时,却发现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
对方微微俯身,墨色的眸子里满是担忧,见林叙一个劲儿的敲打自己脑门,抬手在额头上比划了一下,显然是在问对方是不是还在发烧头疼。
“不是不是!”
林叙连忙摆手,可解释了半天,由于两人语言不通,男人始终听不懂。
林叙急得抓耳挠腮,赶紧转身回屋把那本双语词典抱了出来,翻到“退烧”“舒服”几个字,指着给阿蛮看。
“我已经好了,不烧了。”
男人盯着字典看了几秒,紧绷的眉头缓缓舒展,嘴角再次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这笑容比昨晚听到“对不起”时的那个笑容显得更加松弛,像冰雪彻底消融在暖阳里,连带着那双冷冽的眸子都漾起了温柔的涟漪,仿佛有星光落在里面,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林叙的心脏“咚”地一声,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紧接着脑子里一个念头像雨后春笋般瞬间长成参天大树——完蛋了!自己这魂儿只怕是真的要被眼前这只霸王食人花给勾走了.......
“大哥.......你别笑了行不行啊.......”林叙看着男人微笑的俊美容颜欲哭无泪,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耳朵早就红透了。
但是男人却注意到了,并且觉得林叙薄薄的粉红色耳垂格外好看,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的碰了碰。
“唔!”林叙像被烫到似的,猛地往后缩了一下。
阿蛮的手僵在半空,眼里的笑意瞬间淡了下去,染上几分不易察觉的失落,像是做错事的孩子,默默地收回了手,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神情有些茫然。
“不是的!你别误会啊!”
林叙见状,意识到自己这一躲可能伤到了对方,赶紧拿起字典,翻到“亲密”“不习惯”几个字,连说带比划。
“我不是讨厌你,只是........只是你靠得太近了,我不太习惯而已。”
“?”
男人看着字典上的字,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眉头微蹙,显然还是没太明白。
在他看来,帮对方处理伤口、喂药、穿衣,本就是照顾人的本分,碰一下耳朵算什么亲密?
林叙看着对方一头雾水的困惑模样,本来想要解释,但又觉得解释起来太过麻烦,索性合起字典,摸了摸肚子,岔开话题,苦着脸道:“我饿了,有吃的东西吗?”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眼里的失落一扫而空,转身快步走进厨房。
没过多久便端着个粗陶碗出来,碗里是黄澄澄的糯米粑,还冒着热气,旁边放着一小碟黑乎乎的酱料,散发着独特的香气。
“这是........什么?”林叙探头看了看。
阿蛮指了指糯米粑,又做了个“吃”的手势,眼里带着点期待。
林叙眨了眨眼,拿起一块,蘸了点酱料咬了一口,软糯的米香混着酱料的微辣,瞬间在舌尖炸开,味道竟意外地不错。
“好吃!”林叙冲男人点头,迫不及待地又拿起第二块塞进嘴里。
男人见他吃得开心,眼里也泛起了光,好像一个得到夸奖的孩子,默默地坐在旁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衣角,神情柔和得不像话。
林叙在将所有糯米粑一扫而空后,满足地拍着肚皮开始和男人聊天,字典在两双手之间不断传送。
最后林叙得知了男人的基本情况——28岁,因为父亲为上一任长老,所以在父亲亡故后,他自然而然的接过了这份重担。
“那你母亲呢?”林叙下意识的一问。
【跑了,和野男人跑了。】
“啊?!对不起!”林叙抱歉的双手合十。
【没关系。我可以叫你阿叙吗?】
“当然可以!”林叙点头如捣蒜,“那我可以叫你阿蛮吗?”
【可以。】
“我23岁,比你小,那我以后就叫你阿蛮哥喽?”
【可以。】
男人修长白皙的指骨再次落于字典上的‘可以’二字,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但很快便消失不见。
就在二人聊得投机时,楼下突然传来几声急促的苗语呼喊。
男人的神色瞬间沉了下来,起身走到廊边往下看了一眼,对林叙做了个“稍等”的手势,便快步走下吊脚楼。
林叙心里好奇,瘸着脚悄悄挪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下张望。
只见楼下站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穿着和阿蛮相似的黑袍,只是身上的银饰少了很多,正一脸焦急地和阿蛮说着什么。
两人叽里呱啦的嘟囔了一大堆,林叙一个字都听不懂,就记住了其中一个特别好玩儿的发音——玛汝。
他隐约记得这个发音在字典里对应的汉语是........警察?好像是警察来着。
——出什么事儿了吗?
林叙大着胆子的将帘子又掀开了一些,想要听得更清楚些。
结果楼下的那名中年男人目光无意间一扫,正好撞见林叙探出头的脸。
对方像是被针扎了似的猛地后退一步,眼睛瞪得溜圆,随即突然拔高了音量,用苗语叽里呱啦地喊了起来,语气激动得像是在斥责什么,手指还不住地往楼上指。
林叙被这人的反应吓了一跳,立刻缩回了脑袋,心里七上八下的打着突——这人看见自己后怎么会这么激动?难道认出他是外乡人了?妈呀!该不会.......该不会是想要‘处罚’他吧?!
林叙紧张得白了脸,再次小心翼翼地掀开帘子一角,支棱起耳朵。
但让他意外的是,阿蛮在听完对方的话后,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竟猛地伸手推了那男人一把!动作又快又狠,把对方推得一个趔趄。
紧接着迅速转过身,正好挡住了那男人看向楼上的视线,低声说了几句苗语,声音冷得像冰。
林叙虽然听不懂,但能感觉到阿蛮语气里的强硬,似乎是在警告着什么。
那中年男人显然也怒了,指着阿蛮说了句重话,声音又急又响,随后狠狠瞪了一眼阿蛮,转身怒气冲冲地走了。
阿蛮待男人走后,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对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密林后才缓缓转过身,抬头看向林叙偷听的窗口。
林叙飞快放下窗帘,按住乱跳的心脏,瘸着脚坐回床上,待阿蛮回来后佯装无事发生般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问:“阿蛮哥,刚才那人是谁啊?他为什么看见我那么激动?是不是.......是不是你们族人不欢迎我?”
虽然阿蛮对他很好,但并不代表其他苗人也会接纳一个闯入的外乡人,尤其是在这对外人敌意极深的翁基老寨。
阿蛮听到林叙语气略微担忧的询问后,径直走到男生面前,拿起字典翻了半天,最后指着“族长”“不高兴”“离开”几个字,连起来比画着:【上次你闯入祭树节,族长很生气,让你伤好后就离开。】
林叙愣了愣,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但还是有点不安——原来只是族长不高兴吗?可刚才那男人的反应,怎么看都不像是单纯为了祭树节的事.......
他看向阿蛮低垂的眼睫,总觉得对方没把实话说出来。
但阿蛮既然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追问,只能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等我伤好了就走,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阿蛮闻言抬眼看林叙,墨色的眸子里情绪难辨,沉默了几秒,才轻轻“嗯”了一声,转身去收拾桌上的碗碟,只是动作明显慢了些,像是有什么心事。
林叙看着男人忙碌的背影,心里那点不安又悄悄冒了上来。
刚才那男人激动的样子还有阿蛮反常的强硬,以及那句没头没尾的‘玛汝’,都让他认为绝对有事儿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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