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怕成这样?”
肖战轻轻的询问了一句,身下的人狠颤了一下睫毛,像是连正眼看肖战一眼都不敢,嘴上却还是逞强。
“没有…没有怕殿下……”
肖战靠近了几分,近到王一博都感受得到那温热的鼻息,后者强忍着睁开眼,视线落在另一端的玉枕上,话还未出口就红了眼睛,隐忍着咬住自己的下唇,一副任人鱼肉的身不由己的样子,肖战无声的凝视了他许久,终于放弃似的轻笑出声。
“大喜的日子,这怎么像我强迫良家妇女一样?你就这般不情愿与我在一起?”
“未曾…我本不是那个意思……”
王一博百口莫辩的想要解释,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肖战看着人那副紧张的样子,只觉得格外真实可爱,道,“看得出,你已经尽力了,今日便这样吧,我没有强迫别人的癖好,也没有看人强颜欢笑的习惯。”
“你不生气吗?”
没想到肖战能通情达理到这个地步,王一博不可置信的问出了声,又像想到什么了一般神色黯淡。
“我真的从未和别人私相授受…你是不是还不信我,觉得坤泽都浪荡轻浮……”
“不是!”
肖战哪想得到自己的委曲求全到了王一博的眼里就会变得那般的世俗,这宫里养皇子,大多都把人养的娇纵跋扈,不可一世,怎么自己的太子妃被养的行事如此小心谨慎,总隔着那么点生分的意思,反而像是从小就这般谨言慎行。
“你刚才一直在抖,之前又差点被皇后派来的人欺负了,我是觉得你还因为这些事心有余悸的怕着,这好端端的,我也没必要非逼你做什么,想着你若是不愿意便算了,没有旁的意思。”
不知何故,肖战刻意没有提及王一博的那句梦呓,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了,他总觉得王一博似乎格外厌恶自己坤泽的身子,要是贸贸然就与人肌肤之亲,恐怕会平白无故的多生事端。
“多谢殿下。”
王一博心里说不出的感动,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沉了下去,他一想到自己有可能在肖战身下婉转承欢的样子,就抑制不住的厌恶自己,还好肖战通情达理,没逼着他做什么。
肖战哭笑不得的看着床榻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王一博,合着自己在王一博心里的形象就是个需要讨好应付的太子,瞧瞧这人一听不用做什么就变得欣喜的小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强人所难的恶霸。
“你不会打算就这样睡了吧,我们不是说好的吗,不互相为难,你总不会是…想让我睡在地上吧。”
王一博被肖战的声音弄得一愣,下意识的朝里面挪了挪,挪出一个身位让给肖战,自己在里面瞧着肖战更衣的动作,不解其意的询问出声,“殿下今晚是要住在这吗……”
“今晚是你我成婚的日子,我自然是要住在这。”
肖战顺理成章的躺在王一博刚刚躺过的地方,那里还带着点温热的余温,新婚之夜的传统,要这花烛要燃尽才好,肖战没熄灭那蜡烛,却被晃得睡不着觉,干脆把床边的纱帐解下去,挡住大半的光线。
“殿下不去侧妃那里吗……”
纠结了许久,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王一博自知逾矩,肖战已经信守了和自己的承诺,旁的事和他又有什么干系,这样问未免太多管闲事,王一博刚想补救几句,就听见肖战在身边不紧不慢的回答道,“我去她哪里干什么?你们两个一起入府,她为侧你为正,如果第一夜我去找她,那你以后在府里难免被非议,还会惹出不少难听的风言风语。”
“那…多谢殿下体恤。”
道了谢的王一博继续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还转了身子不去看肖战,一副生分到顶的样子,肖战肯这样体恤他,他已经受宠若惊了,哪里还敢去想别的。
“你似乎特别讨厌我?”
肖战极其没有眼力见的凑到身侧的人旁边,轻轻的问了一句,他倒是没想真的轻薄自己顺理成章娶进来的太子妃,只是他从小到大走到哪里都是被人讨好奉承的角色,哪里吃过这样变相的闭门羹。
“没有,我只是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肖战反复琢磨王一博这句挺好的意思,这锦衣玉食的皇子在他这处处小心谨慎,怎么就挺好的了?肖战刚想细细询问,就听见身侧传来句极小声的询问。
“你和那位柳侧妃…也是逢场作戏吗……”
话音未落就后悔了,肖战是不是和别人逢场作戏,和他又有什么关系?王一博想说些什么补救,却在沉默的氛围里张不开嘴,好在肖战看不见他一脸欲盖弥彰的表情,不然他这下丢人可丢大了。
“和她自然算不上是逢场作戏。”
王一博原本紧张的一颗心骤然冷了半截,看来是人家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偏如今多了和他来搅局,也亏得肖战还肯不为难他。
不过想来也是,大约是因为肖战心有所属,所以才没动他,心里已经有了别人,即使自己是坤泽也不会多看一眼。
“各取所需罢了。”
肖战的角度只看得见背影,哪里猜得到自己在王一博心里的地位已经从天上到地上溜了一圈。
“她父亲算我的恩师,被皇后刻意陷害入狱,人证物证俱在,已经下了定论,没办法再去申冤,只有我顺势把她一起娶进来,才能让太傅受皇亲身份的庇佑,等到日后她有了意中人,我便寻个由头把她送出府。”
“嗯……”
背对着他的人声音闷闷的,像是在和被角置气,自己身上的被子都跟着扭起来一小块,像个闹别扭的小孩子,肖战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把那被角拽平,王一博却又不动了,像是一挨到自己就竖起刺的小刺猬,格外的警戒和生分。
“你到底为什么怕我?或者说…你是不是在怪我?”
“怪你?怪你什么?”
无风惊扰,烛泪静默的流遍了红色的烛身,烛焰幽幽的跳动着,映的气氛格外沉静。
王一博没得到肖战的回应,终于耐不住的因为这句没什么关联的话转过身,刚刚坐起来的瞬间,便望见纱帘外的烛焰轻跳几下,明明灭灭的爆出一朵炫目又璀璨的烛花,宛如美人泣泪。
他曾在书里见过,依稀记得这是好兆头,不知真假。
“自然是怪我毁了你的荣华富贵,你本来是要进父皇的后宫的,是皇后觉得坤泽生性娇媚惑人,会威胁到她的地位,再加上我那位二弟已经有了正室,你才会进到我这太子府里。”
“我不是贪图富贵之人…”
王一博的声音不自觉的发抖,“为什么在你眼里,我不是在欲拒还迎,就是要贪图荣华富贵,我只是想安安稳稳的有一处栖身之地,并不想这些虚的,也对你没有威胁。”
肖战越听越不对,索性也坐起身。
“你这是哪的话,我不过随口一说,怕耽误了你,你怎么张嘴闭嘴便是什么安慰和威胁的话,如此生分疏远,好像我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那你难道不是哪个意思吗,亏我还觉得你处处都好,怎么到了你这里,我处处都不好,不是太疏远,就是贪慕虚荣,那…那你还要我如何……”
眼看着王一博的表情越来越委屈,肖战也自知失言,辩解道,“我也不是觉得你不好…只是随口一说,你从小是娇生惯养长大的,我却总混在军营边疆,许是刚才说话冒犯了,实属无心,你也莫要多想,我从此遍不提了,就寝吧。”
原本委屈的人更加百口莫辩了,王一博被肖战这娇生惯养的形容词冤枉得好不委屈,但肖战已经如此退让,他也不好再咄咄逼人,干脆顺着肖战的意思躺了回去,看着床榻中央高悬的红帐喃喃自语。
“你说的…娇生惯养是什么样子……”
“自然是从小便锦衣玉食,被千般万般呵护着长大的,像你这样性子好又漂亮的坤泽,最是讨人喜欢,定是被自己的父皇和母妃纵容着长大,也难为你还能这样,身上半点娇纵和跋扈也不见。”
王一博被肖战话里的形容弄得心里发涩,哪里来的呵护和纵容,可他又不敢第一日便在肖战面前毫无保留,只能拼了命的把自己的委屈咽下去。
“我说的是不是啊?”
“倒也…倒也没有那样好……”
艰难的掩饰着自己的委屈和辛酸,王一博想了想又欲盖弥彰的补充道,“他们没有你想的那么宠爱坤泽……”
“怎么会?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坤泽呢。”
肖战的询问简直是毫无缘由,王一博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所以…你才不喜欢自己化成坤泽的事情,很排斥自己的身份?”
王一博轻轻的点了点头,又想起来肖战不一定看得到,也没细想这人为什么知道自己不喜欢自己坤泽的事情。
“不大喜欢,如果可以,我更希望当年化成中庸或者乾元……”
“为何?”
“大抵是…能驰骋沙场,保卫国家,再不济,也实现自己的抱负,大展宏图,不像是坤泽,像是生下来便比别人矮了一截,只能被人拘在家里,物件一样的摆着,连露面都要被评头论足……”
肖战没想到这看着柔柔弱弱的坤泽能有这样的雄心壮志和见地,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也只是随口一说,你别笑我异想天开,我自己也知道有很多事,天生便成了定数,不应该这样痴心妄想的。”
“谁说这是痴心妄想了?”
不知为何,肖战的语气笃定到他自己都吃了一惊,也许是王一博身上木樨的信香太过勾人,也许是倾洒的月色太朦胧清澈,他竟然从那只言片语里萌生出些许替自己枕边人而不平的感触。
“那…那还能如何……”
自知失态的肖战也有些语塞,他并没有什么能替人解决的法子,却忍不住贸然的夸下海口,他难得这样的不沉稳,这次也算得上是屈指可数了。
“先睡觉吧,今日聊了这许多,你肯定累了,等过七日你还要与我进宫拜见父皇,近几日多休息些。”
“好。”
一直背对着他的人小猫似的轻巧的转身,墨色的睫毛也跟着轻颤,像笼中乖顺又依赖的一只白色的幼鸟,总是惴惴不安的用身上洁白柔软的羽翼护着自己,像是受不得半点委屈和欺侮,娇气无辜的不像话,哪里还有刚才那说着金戈铁马之词的气势。
“今日…还有前几日,都要多谢你。”
“不谢。”
肖战深深的望进那双清澈而真挚的眼眸,就像是坠入了那白鸟用羽翼而铺成的陷阱,柔软而包容,带着幽幽的木樨香,看似顺从如水,实则吉凶难测,可即使是知道自己是被蛊惑,却还是心甘情愿的踏进去,只一眼便无法抽身,更不舍得抽身。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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