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清吧离俱乐部确实不远，拐进巷子深处，一个不太起眼的木质招牌，上面用花体英文写着“Whisper”。
王一博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他跟吧台后一个扎着小辫子的调酒师随意点了下头，便领着肖战走向里面一个靠墙的卡座。
卡座背靠砖墙，位置相对隐蔽。
两人面对面坐下，中间隔着一张深色的原木小桌。
刚才在室外那点微妙的尴尬和对峙，似乎被这昏暗温暖的环境稀释了一些，但又转化成了另一种更黏稠、更私密的东西，无声地包裹住他们。
服务生很快过来，递上酒单。王一博看都没看，直接对服务生说：“老样子，谢谢。”
肖战翻开酒单，借着桌上那盏小煤油灯造型的灯散发出的光，慢悠悠地看着。
他其实有点渴，但不想表现得太急切。
“我要这个吧。”肖战随便点了一个，合上酒单，递给服务生，声音在音乐里显得格外温和。
服务生点头离开。
卡座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和那若有似无的爵士乐。
短暂的沉默。谁先开口，好像都成了某种较量。
最终还是肖战先打破了寂静，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十指交叉托着下巴，目光带着点探究的笑意，落在王一博脸上：“王老师好像对这里很熟？”
“嗯，偶尔来。”王一博回答得言简意赅，他靠在沙发背上，但眼神却没离开肖战，“比‘迷离’清静。”
他特意提了“迷离”，那个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赌约开始的地方。
这是一种不动声色的提醒，提醒彼此此刻坐在这里的真正原因，那场为期三天的游戏。
肖战当然听懂了，他嘴角弯起的弧度更深了些：“是清静不少，适合……”
他顿了顿，目光在王一博脸上流转，“聊天。”
这时，酒水上来了。
王一博的“老样子”是一杯澄澈的威士忌，冰块在杯壁上凝结出水珠。
肖战的“月光迷雾”则是漂亮的雾霾蓝色，杯口装饰着一片干柠檬。
王一博拿起自己的酒杯，轻轻晃了晃，冰块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没喝，只是看着肖战：“肖老师想聊什么？”
直接，干脆，把皮球踢了回去。
肖战也不怵，他端起自己那杯“月光迷雾”，抿了一小口。
“聊聊王老师啊，”肖战语气轻松，像在聊天气，“比如，除了跳舞和机车，还有什么别的爱好？或者说……特长？”
他问得随意，但“特长”两个字，被他咬得有点轻，有点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暧昧色彩。
王一博握着酒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他迎上肖战的目光，不闪不避：“爱好不多，消磨时间而已。特长……”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肖战微微睁大的眼睛，才慢悠悠地接上，“跳舞算吗？”
他把那个可能跑偏的话题，又轻描淡写地拉了回来。
肖战心里暗骂一句“小滑头”，面上却笑得无辜：“算，当然算。看王老师这身形气质，舞肯定跳得极好。”
他夸赞得真诚，让人挑不出毛病，紧接着又自然地抛出下一个问题，“是专业学过？”
“嗯，小时候学过几年街舞，后来就当爱好坚持了。”王一博回答，这次倒是没吝啬言语。
“真好，”肖战感叹，眼神里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欣赏和一丝惋惜。
“我小时候我爸妈也想让我学点才艺，可惜我没什么运动细胞，最后去学了画画，枯燥得很。”
“画画挺好。”王一博接话，他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安静。”
“是安静，就是容易坐出颈椎病。”肖战笑着自嘲，揉了揉后颈，动作自然不做作，“所以挺羡慕你们这种能动起来的。”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爱好聊到童年，再偶尔穿插几句对音乐、对电影的浅显看法。
话题看似散漫，实则每一步都在相互试探，相互勾勒着对方生活与性格的轮廓。
肖战发现，褪去酒吧里那种刻意的风流和挑衅，王一博私下话不算多，但逻辑清晰，偶尔冒出一两句点评还挺犀利，带着点他这个年纪难得的冷静和透彻。
不像个只知道玩乐的纨绔子弟。
王一博也察觉到，肖战并不只有表面那种游刃有余的撩人姿态，他知识面很广，谈吐有趣，善于引导话题，也懂得适时示弱，营造一种舒适轻松的交流氛围。
是个非常聪明且富有魅力的交谈对象。
他们都在心里默默给对方加分，同时也更加警惕。
时间在酒杯的轻响和低回的音乐中缓缓流逝。
桌上的酒水渐渐见底。
肖战看了眼手机，时间不早了。
他知道，今晚的“偶遇”和聊天，效果已经达到，关系算是推进了一小步，至少从“酒吧里互放狠话的陌生人”变成了“可以坐下安静喝一杯的……准朋友”？
但还不够。
离“拿下”或者“让对方动心”，还差得远。
他招手叫来服务生，准备结账。
王一博却先他一步，把卡递了过去。
“我来吧。”王一博说，语气自然，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肖战挑眉：“哪有让弟弟请客的道理？”他故意强调了“弟弟”两个字，带着点调侃。
王一博闻言，看向他，眉头微蹙：“你多大？”
“我91年的。”肖战报出年份，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他知道王一博是97年的。
王一博确实被这个年龄差噎了一下。
他之前知道肖战比他大，但没想到大六岁。
但他很快恢复了镇定，从服务生手里接过卡，淡淡地说：“哦，那更该我请了，尊老爱幼。”
肖战被他这句“尊老爱幼”逗笑了，也没再争。
他知道这是王一博一种别扭的、不肯在气势上输掉的方式。
两人走出清吧，夜风比来时更凉了些。站在巷口，一时间又陷入了那种“接下来该怎么办”的微妙境地。
直接各回各家？好像有点虎头蛇尾。
再找点别的活动？似乎又有点过于急切。
最终还是肖战开口，他转过身，面向王一博，路灯在他身后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晕。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晃了晃。
“今天……谢谢王老师的醒酒汤推荐，还有这杯酒。”他语气真诚，眼神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明亮，“我挺开心的。”
他没有提赌约，没有提任何带有目的性的话，只是表达了自己的感受。
王一博看着他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精致的五官，心里某根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他“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那……”肖战拉长了语调，带着点询问的意味，“明天……第三天了，王老师有什么安排？”
他终于把话题引回了赌约，引向了最后一天。
王一博心里清楚，这是最后的战书了。
他看着肖战，对方眼里有期待，有自信，还有那种一如既往的、让人捉摸不定的笑意。
他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声音在夜风里显得有些低沉：“明天晚上，‘迷离’有个主题派对，孟齐他们搞的，让我去凑热闹。”
他没直接邀请，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去不去，由肖战自己决定。
肖战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要把战场，拉回最初的地方？有点象征意味。
他笑了笑，点头：“好啊，听起来不错。那……明天见？”
“明天见。”王一博应道。
没有多余的废话，两人在巷口分开，走向不同的方向。
肖战坐进车里，没有立刻发动。
他回味着今晚的每一个细节，从“偶遇”时王一博那故作冷淡的眼神，到清吧里他偶尔流露出的犀利和别扭，再到最后那句“明天见”……
他不得不承认，王一博比他想象中更有趣，也更难搞。
这场游戏，已经渐渐偏离了最初纯粹为了赢和面子的轨道，掺入了一些他暂时还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而王一博，双手插在裤兜里，慢悠悠地往俱乐部方向走，去取他的摩托车。
夜风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带来一丝凉意。
他脑子里也在回放刚才的画面。
肖战侃侃而谈的样子，笑起来眼尾弯起的弧度，自嘲时微微皱起的鼻子，还有最后那句“我挺开心的”……
“尊老爱幼……”王一博低声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话，忍不住嗤笑一声。心里却有点乱。
赌约只剩最后一天了。
他不知道。
但他能感觉到，胸腔里那股跃跃欲试的兴奋感，比以往任何一次“游戏”都要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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