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说话间，肖战视线下移，注意到王一博不自然竖起的衣领，他想剥开看看的欲望爬上顶峰，想看对方到底在隐瞒什么，想确认会不会是“痕迹”一类的东西。

　　人被盯着看是会有感觉的，王一博低垂着头，温顺无害的模样，几秒钟过去，肖战没再看他，转身沉默地走在前面带路，他则在后面小步小步跟着，像只缺乏安全感的猫。

　　这是一个浸润在明亮灯光里的客厅，周围的一切都仿佛镀上了一圈虚无飘渺的柔晕，包括近在咫尺的肖战的背影，和即将传进他耳朵的话语。

　　“我没生病。”

　　“……”

　　王一博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去埋怨肖战模棱两可，而是心里那么多块大石头，突然有一块咕咚落地，他终于能松口气了，于是发自内心地说，“真好。”

　　肖战的面色看起来有几分动容：“你今天累不累？”

　　王一博很意外，肖战居然会问他这样的问题，大概是潜意识里想去依赖那个自认为值得信任的人，因而他点了下头。

　　一下就够了，太酸涩的果实每尝一口都需要缓很久。

　　“吃过晚饭了吗？”肖战很绅士地放弃了询问送酸奶的女店员，也放弃探究为什么这么晚了王一博不在学校里待着，会出现在宾馆并拨通他的号码，“说实话。”

　　王一博脊背僵直，硬生生把嗓子眼的答案给咽了回去，他在肖战面前是无论如何都会露出马脚的，尤其是被拷问的时候，“吃了的。”

　　肖战去厨房，示意王一博跟上，继续耐心地问：“吃的什么？”

　　王一博底气不足，小声回答：“学校食堂。”

　　“……”肖战皱眉，关掉水龙头，水声渐渐消弭，他佯装严肃冷酷，“再给你一次机会，想好了说。”

　　“一个…大饭团。”

　　肖战用一种堪称古怪复杂的眼神看王一博，问：“普通饭团能有多大？”

　　王一博抠着衣角，睫毛扇动，想抬眸又不敢抬，老实巴交道：“好吧，它是三角的一点也不大。”

　　肖战望着他，难掩笑意，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说：“有忌口的吗？”

　　“没有。”王一博一滞，好像肖战触碰的那块皮肤被灌入了一股热流，湍湍流过他的四肢百骸，让他忍不住颤栗瑟缩，无意识做出邀人摆弄的恍惚表情。

　　太犯规了。

　　肖战及时收回手，镇定自若地把女佣叫过来，吩咐她带王一博去客房。

　　“休息一会儿，饭好了叫你。”

　　“……”王一博顿了一下，像没听懂似的不走，“你…你给我做饭吗？但现在很晚了……”

　　肖战倾身上前，说：“你也知道很晚了，那为什么还没吃饭？”

　　王一博说不出口，脑子里一团浆糊在冒泡泡，他答非所问：“我想…我想在这里等你。”

　　声音很轻，像在撒娇。

　　肖战立刻就看向站在门口的身影，颇有警告的意味，女佣识趣地离开了厨房。

　　“那我做快点。”他的口吻转而柔软起来，“尽量不让你等太久。”

　　“我可以帮你打下手。”王一博自告奋勇，“我也会做饭的。”

　　“你别捣乱。”肖战莫名不是很相信王一博的样子，“那儿有椅子，坐着等我吧。”

　　王一博走过去坐下，很可爱地双手托腮，肖战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等待的过程中，油煎牛排的香味一直挑逗着王一博的味蕾，他按了按肚子发现是瘪的，就有点生自己的气。

　　灰色围裙靠近，肖战把切好的牛排连同一碗奶油蘑菇汤推到王一博面前，两道菜肴香气四溢，扑鼻而来。

　　“会烫，吃之前吹一吹。”他坐在对面，细心地提醒王一博，暂时忘记解开围裙的系带。

　　“你不吃吗？”王一博不大好意思自己一个人吃，毕竟他什么忙都没帮上。

　　肖战看着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一本正经地说：“你想我怎么吃？”

　　王一博会错意了，他没等肖战说完下半句，就用叉子叉起一小块牛排送到肖战唇边，“餐具是干净的，第一口给你。”等了一会儿，肖战还是没有要张嘴的意图，他就鼓起勇气补充说，“我也洗过手了。”

　　肖战忽然问：“你经常对别人这样吗？”

　　王一博急声道：“没有。”

　　“领子不拉开吗？吃饭会沾到的。”

　　肖战故意吊着王一博，故意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就是不肯吃那块牛排，好像他的温柔总是会附加一丝难以察觉的残忍。

　　“啊？”王一博以为肖战是在变相拒绝他，就要落荒而逃收回手，但是下一秒，对方牢牢地握住了他的手腕，触电感疯蹿，他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心脏骤停的感觉。

　　“我没说不吃。”肖战就着这个姿势把王一博拉过来一些，四目相对的两个人近到呼吸都要纠缠在一起了，“你急什么？”

　　王一博受不了肖战太过直白的注视，他慌忙低下头，似害怕亵渎什么那样，靠着手心感受到的叉子晃动的幅度和向外的拉力，来默默猜想肖战咬住牛排的画面。

　　一顿饭吃得王一博煎熬不已，他起身想收拾餐具，肖战说他不用管，“阿姨会洗的。”

　　“没关系，我自己能洗。”

　　“伤口感染怎么办？”

　　原来肖战早就看到了。

　　王一博在和保镖过招时，手背蹭到大门坚硬的凸起破了个口，被刮掉一小块皮，他本人毫不在意，甚至没有多大的痛感。

　　“除了手背，还有没有别的伤？”明明是关心，肖战却显得不近人情，“不要对我撒谎。”

　　“我……”王一博的唇动了动，指甲在手心摁出红红的印子，“没有了。”

　　肖战深深地看着王一博不说话，端详，打量，像要把他看透看穿。

　　“过来。”

　　王一博乖乖上前几步，肖战伸手要碰他的拉链，他很慌，“你别看。”

　　夜色淙溶，微风掠过海面卷起薄薄的水汽，又拂过矗立的路灯和漆黑的草丛。

　　肖战面对王一博抗拒躲闪的模样仍是那副平和的神态，他手一动，越过轻轻悬晃的拉链，顺势搭上王一博的肩头，目光深沉自带迷惑人心的魔力，“我不看，你帮我一个忙。”

　　“……”王一博不知道肖战临时改变主意的原因是什么，但结果是他想要的就行了，因为那些屈辱的痕迹本来就见不得光，“什么忙？”

　　“解一下围裙。”

　　“哦，好。”

　　王一博来到肖战身后，看着alpha挺拔优雅的后背，他竟然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眉宇间弥漫着一片不可言说的执着与渴求。

　　肖战的后背，抱上去会是什么感受呢？

　　“怎么了？”肖战扭头问他。

　　“没，没什么。”他的声音很哑，像泡在一汪深不见底的潮水里，水下暗流涌动，伺机爆发。

　　肖战反手系的带子松松垮垮不难解开，王一博稍微扯两下就散了，散得太快，以至于他有点失望和不甘。

　　人也看了，饭也吃了，王一博再没有理由赖着不走，出到客厅，他很感激地对肖战道谢，说下次有机会也请对方吃顿饭。

　　“你去哪儿？”肖战睨着他，似乎不大满意的样子。

　　“我…我回学校。”他又撒了一个不高明的谎。

　　肖战淡声戳穿：“寄宿生有门禁，你打算怎么进去？”

　　王一博破罐子破摔：“我可以翻墙。”

　　低沉的闷笑声从肖战的胸腔里逸出，他扫了王一博一眼，十分不真诚地揶揄道：“不怕我举报你？”

　　“不怕。”王一博回答得很坚定，虽然听出肖战是在开他的玩笑，但他丝毫没有被戏弄的羞愤感，“你不会的，我也不会……”真的无视纪律去翻墙。

　　“王一博，你好像很信任我。”肖战眸心荡漾，问话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没那么礼貌了，“为什么呀？”

　　他恶劣地把王一博逼到墙边，笑着吓唬人家：“不怕我今天晚上把你关起来，不让你走么？”

　　王一博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固执且坦率地说：“不怕，你不会这么做的。”

　　“是吗？”肖战挑了下眉，笑容褪去，侧着脸靠近王一博的耳廓，低声说，“我很好奇，你凭什么这么笃定？”

　　感觉是一种很奇妙的有时候用文字解释不了的东西，王一博觉得此时此刻的肖战和他平时认识的那个人很不一样，好像更凶一些，也更冷淡一些，像是非要他拿出什么证据来证明他对肖战的信任是无条件的那样。

　　久久得不到答案的肖战开始紧张忐忑起来，仿佛他才是等待选择、占据下风的被动方。

　　“因为…你是你，所以我想相信你。”

　　alpha眨了眨眼睛，不动声色地掩盖着眸底属于上位者的光芒。

　　“我现在能走了吗……”

　　“不能。”

　　王一博不明就以，语速缓慢略带委屈地挣扎道：“再晚就没车了……”

　　肖战垂着眼看他，理所当然地好起客来，说：“来都来了，今晚住我这里吧。”

　　“？”王一博的脑子已经转不动了，他睁大眼睛，震惊地捏了捏自己的脸，是痛的，“你，我……”

　　“上楼。”肖战抛给王一博一个意简言赅的指令，不由分说地拉过他的手。

　　然后，长长的旋转楼梯就蓦地成为了一座王一博舍不得登顶的高峰。

作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