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水深火热

书名:初见时
作者:阿拉滋滋

  张哲瀚的坦白,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

  张妈妈消化了整整一个上午,从最初的震惊、难以置信,到后来的心疼、复杂,最终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她看着儿子因为高烧和情绪激动而越发憔悴的脸,终究是心疼占了上风。

  “你们这两个孩子啊……”张妈妈坐在床边,握着张哲瀚的手,语气充满了无奈和一丝后知后觉的恍然,“怪不得……怪不得你之前对龚医生那么……唉,妈真是老糊涂了,都没看出来……”

  “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张哲瀚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只是之前……我们之间的问题还没解决,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那现在呢?”张妈妈关切地问,“龚医生他……真的原谅你了吗?我看他刚才……”她想起清晨看到的那一幕,龚俊眼神里的温柔做不得假,可之前儿子的失魂落魄她也看在眼里。

  张哲瀚苦涩地摇摇头:“我不知道……他心思太重了,有时候我觉得他好像没那么生气了,可有时候……”他想起龚俊那句冰冷的“我们只是邻居”,心脏又是一阵抽痛,“他又会变得特别冷漠,说的话能扎死人…”

  张妈妈拍了拍他的手背,语重心长:“不管怎么说,当年……确实是你不对,龚医生…小龚那孩子,看着就重感情,你伤他伤得深,他心里有疙瘩是正常的…你得有耐心,得用行动去弥补,知道吗?”

  “嗯,我知道,妈…”张哲瀚重重地点了点头。母亲的接纳和理解,像给他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这时,门外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是张妈妈之前为了方便照顾,把自家钥匙也给了龚俊一份。

  母子俩同时噤声,看向门口。

  龚俊推门走了进来。他已经换上了挺括的白衬衫和西裤,头发一丝不苟,恢复了那副精英医生的冷峻模样,仿佛清晨那个温柔照顾人的只是幻影。他手里还提着一个印着社区药店logo的袋子。

  “阿姨,”他先对张妈妈打了个招呼,语气温和有礼,“我买了点口服补液盐和维生素C,发烧后电解质容易紊乱,补充一下有好处…”他将袋子放在客厅桌上。

  “哎呀,龚医生…哦不,小龚,真是太麻烦你了!又让你操心……”张妈妈连忙起身,不光改了称呼,脸上还堆满了感激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看“准儿婿”的亲切笑容。

  “不麻烦,举手之劳…”龚俊淡淡应道,目光随即转向床上的张哲瀚,那眼神瞬间就降了温度,带着医生审视病人的专业和……一丝熟悉的挑剔。

  “体温量了吗?”他问,声音没什么起伏。

  “量了量了,37度2,已经降下来了!”张妈妈抢着回答。

  龚俊走到床边,无视张哲瀚有些紧张和期待的眼神,拿起床头柜上的体温计自己又测了一次,确认无误后,才开口道:“嗯…今天饮食清淡,忌油腻辛辣。可以喝点粥,吃点烂面条…”

  “我这就去熬粥!”张妈妈立刻会意,给了儿子一个“好好表现”的眼神,便转身进了厨房,把空间留给了两人。

  卧室里只剩下他们,空气瞬间变得有些凝滞。

  张哲瀚靠在床头,看着龚俊冷硬的侧脸,小心翼翼地开口:“昨晚……谢谢你…”

  龚俊垂眸整理着药店的袋子,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语气平淡得像在交代医嘱:“分内之事。换做任何一个邻居突发急病,我都会帮忙…”

  “邻居”两个字再次刺痛了张哲瀚。他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气伸出手,轻轻扯了扯龚俊的衬衫衣角:“……我知道错了,相亲的事是我蠢,我以后再也不会了,我……”

  “手松开…”龚俊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视线落在他扯着衣角的手指上,“病还没好,就别想些有的没的…”

  张哲瀚被他眼神里的冷意冻得一哆嗦,下意识松开了手,心里委屈得直冒泡。他都病成这样了,这人怎么还这么凶……

  龚俊将补液盐和维生素C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按时吃。我晚上有台急诊手术,回来会晚,不用等我…”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龚俊!”张哲瀚忍不住叫住他,声音带着病后的虚弱和一丝哽咽,“你……你还在生我气,对不对?”

  龚俊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只是侧了侧脸,线条优美的下颌线绷得有些紧。

  “生气?”他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反而更让人心慌,“跟一个病人计较,显得我多不近人情…”

  他顿了顿,终于回过头,目光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落在张哲瀚苍白脆弱的脸上,唇角勾起那抹熟悉的、带着点残忍的弧度:

  “等你病好了,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算账…”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又轻又慢,却像带着千钧重量,砸得张哲瀚眼前一黑,差点没背过气去。

  完蛋了……秋后算账,而且还是病好后算账!这可比立刻发作可怕多了!

  龚俊看着他瞬间煞白的小脸和瞪大的、写满恐慌的眼睛,似乎满意了,这才真正转身,迈着从容的步伐离开了卧室,跟厨房里的张妈妈打了声招呼,便出门去了。

  听着大门关上的声音,张哲瀚瘫软在床头,感觉自己刚退下去的烧又要因为惊吓而复燃了。

  接下来的几天,龚俊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冰火两重天”。

  在张妈妈面前,他简直是“别人家孩子”和“模范邻居”的终极结合体。

  下班回来,会顺手带一些新鲜水果或者张妈妈爱吃的点心;张妈妈做饭,他会主动进去帮忙打下手,虽然话不多,但态度温和,举止得体;张妈妈关心他工作累不累,他会耐心解释几句,语气谦逊有礼。

  张妈妈对他满意得不得了,私下里对张哲瀚念叨:“你看看人家小龚,多稳重,多会照顾人!长得又好,职业又体面,性格也好……(省略八百字夸奖)……瀚瀚,你可得好好对人家,知道吗?别再犯浑了!”

  张哲瀚内心咆哮:妈!您看到的都是假象!是特供版龚俊!他对您儿子我可是实行“强权压制”和“毒舌打击”双重政策的!

  果然,一旦脱离了张妈妈的视线,龚俊对张哲瀚的态度就瞬间切换回“冷酷主治医”模式。

  张哲瀚病好后,腰伤和之前劳累的旧账就被龚俊毫不留情地翻了出来,美其名曰“康复督导”。

  场景一:强制复健

  张哲瀚想偷懒,窝在沙发里打游戏,被下班回来的龚俊抓个正着。

  “起来…”龚俊站在沙发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我刚病好,需要休息……”张哲瀚试图挣扎。

  龚俊直接弯腰,抽走了他手里的游戏手柄,语气不容置疑:“腰椎肌肉萎缩,就是像你这样‘休息’出来的。去,靠墙站立十五分钟,姿势我昨天教过你…”

  张哲瀚苦着脸:“十分钟行不行?”

  龚俊挑眉,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刀:“二十分钟…”

  张哲瀚:“……我马上去站!”

  他灰溜溜地跑到墙边,努力调整姿势。龚俊就抱着手臂在一旁监督,时不时冷飕飕地点评一句:“腰塌了…”“屁股撅那么高给谁看?”“核心收紧,没吃饭吗?”

  张哲瀚被他说得面红耳赤,又不敢反驳,只能憋着一口气,努力做到标准。十五分钟站下来,他感觉比拍了一天打戏还累。

  场景二:饮食管控

  张妈妈做了红烧肉,张哲瀚眼睛放光,刚伸出筷子,就被旁边伸过来的公筷拦住了。

  龚俊面不改色地夹走他看中的那块肥瘦相间、色泽诱人的肉,放到了张妈妈碗里,语气温和:“阿姨,您辛苦了,多吃点…”然后转向瞬间垮下脸的张哲瀚,淡淡道:“你病刚好,肠胃弱,油腻的少吃。吃点青菜和豆腐…”

  张哲瀚看着碗里绿油油的青菜和白生生的豆腐,欲哭无泪:“我就吃一块……”

  “一块也不行…”龚俊语气平淡,却带着绝对的权威,“想明天胃疼接着吃药?”

  张哲瀚瞬间怂了,默默扒拉碗里的“健康食品”,内心泪流成河。

  张妈妈看着这一幕,不但不帮儿子,反而笑眯眯地对龚俊说:“对对对,小龚说得对!瀚瀚你听小龚的!”

  张哲瀚:“………”妈,我到底是不是您亲生的?

  场景三:毒舌关怀

  晚上,张哲瀚洗完澡出来,头发湿漉漉的滴着水,后腰因为站久了有点酸,他下意识地揉了揉。

  坐在沙发上看书的龚俊抬眼瞥了他一下,合上书,起身去拿了条干毛巾和吹风机过来。

  张哲瀚受宠若惊,刚想说“谢谢”,就听龚俊用他那特有的冷感嗓音说道:

  “头发不吹干,是想借着头疼的借口明天继续偷懒?还是觉得你那个本来就时不时罢工的腰,再加点风湿寒气会更刺激?”

  张哲瀚:“……我这就吹!”

  他乖乖坐下,龚俊站在他身后,动作算不上温柔地帮他擦着头发,然后打开吹风机。温热的风吹在头皮上很舒服,龚俊的手指偶尔穿过发丝,力道适中,其实……挺舒服的。

  但张哲瀚还没来得及享受,毒舌攻击又来了:

  “发质这么差,拍戏用的发胶含激素吧?年纪轻轻的,别到时候戏还没拍几部,头先秃了…”

  张哲瀚气得想扭头瞪他,却被龚俊按住了脑袋:“别动…”

  他只能憋屈地坐着,在心里把身后这只毒舌老狐狸骂了一百遍。

  吹干头发,龚俊放下吹风机,手却顺势按上了他的后腰,精准地找到那个酸胀的点,不轻不重地揉按起来。

  “嘶——”张哲瀚猝不及防,又酸又爽,忍不住吸了口气。

  “肌肉僵得像块木头,”龚俊手下用力,语气带着嫌弃,“明天站姿复健加五分钟…”

  张哲瀚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反抗,只能在龚俊看不到的地方龇牙咧嘴地做鬼脸。可偏偏,那揉按的手法极其专业,按完之后,腰部的松快感又是实实在在的。

  这种“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而且甜枣还是裹着辣椒面的)的相处模式,让张哲瀚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又……甘之如饴的诡异状态里。

  他知道,龚俊是在用他的方式“管教”他,逼他爱惜身体,也是在一点点确立他们之间新的相处规则——一种由龚俊主导、他必须服从的规则。这既是惩罚,也是一种另类的、别扭的关心。

  他怂,且愿意。

  只要龚俊不再把他推开,只要还能留在他身边,这点“欺负”,他认了。

  这天周末,龚俊轮休。张妈妈特意做了丰盛的午餐,招呼龚俊一起吃饭。

  饭桌上,气氛看似融洽。张妈妈不断给龚俊夹菜,嘘寒问暖。龚俊应对得体,偶尔还会主动给张妈妈盛汤。

  张哲瀚看着老妈对龚俊那热乎劲儿,心里有点酸溜溜的,感觉自己家庭地位岌岌可危。他忍不住在桌子底下,用脚尖轻轻碰了碰龚俊的小腿,想吸引点注意力。

  龚俊动作一顿,抬眼,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张哲瀚立刻怂了,想把脚收回来。

  然而,下一秒,龚俊的脚却精准地踩住了他的拖鞋,力道不大,却让他动弹不得。

  张哲瀚:“!!!”

  他试图挣扎,龚俊的脚却像焊住了一样,纹丝不动。桌面上,龚俊还在神色如常地跟张妈妈讨论着某种药材的疗效,语气温和,逻辑清晰。

  张哲瀚脸都憋红了,又不敢有大动作,只能低着头,拼命往嘴里扒饭,感觉这顿饭吃得像上刑。

  龚俊一边应付着张妈妈,脚下却开始不老实,用鞋尖轻轻磨蹭着张哲瀚的脚踝,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却极具侵略性的挑逗。

  张哲瀚浑身僵直,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心跳得像打鼓。这……这光天化日,还是在老妈面前!龚俊他……他怎么敢!

  他想瞪龚俊,可一抬头,就对上了龚俊看似平静无波,眼底却深藏着戏谑和警告的眼神。那眼神分明在说:再乱动试试?

  张哲瀚瞬间偃旗息鼓,像个被捏住了命脉的鹌鹑,老老实实地任由龚俊在桌子底下“施虐”,连呼吸都放轻了。

  这顿饭,张哲瀚吃得食不知味,坐立难安。好不容易熬到结束,张妈妈起身收拾碗筷,龚俊也自然地帮忙。

  在厨房门口,趁着张妈妈背对着他们洗碗的间隙,龚俊侧过头,在张哲瀚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语了一句:

  “不听话,这就是下场…”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带着一丝惩罚性的意味,让张哲瀚腿一软,差点没站稳。他惊恐地看着龚俊,后者却已经恢复了那副清冷禁欲的模样,端着盘子走进了厨房。

  张哲瀚捂着还在发烫的耳朵,看着龚俊在厨房里帮妈妈忙碌的挺拔背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他这辈子,算是被这只表面冷峻、内里腹黑又霸道的狐狸吃定了!

  而且,看这架势,他的“慢慢算账”和“康复督导”,还远远没有结束的意思。

  未来的路,似乎依旧“水深火热”,但张哲瀚摸着还在狂跳的心脏,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偷偷弯起了一个小小的、认命的弧度。

  水深火热就水深火热吧。

  反正,他是心甘情愿,在这名为“龚俊”的炼狱里,沉沦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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