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如同最深的寒夜,笼罩着每一个人。
赫连弘毅显然已经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北狄军队开始了新一轮的、更加猛烈的进攻!
喊杀声震天动地,这一次,赫连弘毅势在必得!
“传令!给本王碾碎他们!取王一博首级者,封万夫长,赏金万两!”
命令一下,北狄军队如同终于被放开锁链的嗜血野兽,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咆哮!
任少白,陆归迟,林修崖等人与冲上来的北狄士兵缠斗在一起,每一招都以命相搏!
然而,人数的绝对劣势和体力的彻底透支,让他们如同狂涛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彻底吞噬。
身边的同伴一个接一个地倒下,鲜血染红了每一寸土地。原
本还有近百人的亲卫和将领,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便锐减到不足三百人!
而且几乎人人带伤,精疲力尽。
王一博 背靠着冰冷的岩石,焚天剑插在地上支撑着身体。
鲜血顺着甲胄不断流淌,在他脚下汇聚成一小滩暗红。
失血过多和力量的过度透支,让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摇晃,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但他那双赤红的丹凤眼,却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他死死地盯着如同潮水般涌上的敌人,握着剑柄的手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指节泛白。
他不能倒!
他若是倒了,身后这些誓死追随他的兄弟,将无一幸免!
“杀——!”
他发出一声嘶哑的、几乎不似人声的怒吼,猛地拔出焚天剑,想要再次冲上前线。
“殿主!” 任少白的声音带着哭腔,“您不能再动了!”
看着身边所剩无几、个个伤痕累累却依旧死死护在他周围的兄弟,一股深沉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无力感攫住了王一博的心脏。
难道……今日真的要葬身于此?
他下意识地再次摸向胸口的冰昙玉,那一点温润,是他此刻唯一的慰藉,也是最大的不舍。
战战……对不起……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空气,再次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决然的死志。
就算死,他也要站着死!多拉几个北狄蛮子垫背!
赫连弘毅手中把玩着一对造型奇诡的 “乌金破甲钩” ,钩身乌黑泛着幽光,顶端的弯刃寒芒刺眼,仿佛毒蛇的獠牙。
“王殿主,”
赫连弘毅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愉悦,
“何必呢?瞧瞧你这副模样,只要你点一下头,本王立刻给你个痛快,还能留你这些兄弟一个全尸。”
王一博没有回答,视线已经开始模糊,边缘泛起黑翳,耳中是血液奔流的嗡鸣与敌人愈发清晰的狞笑。
他抬起头,那双丹凤眼因失血而显得瞳孔有些扩散,眼底的血丝如同蛛网般密布,然而,就在那一片血色与涣散的中央,一点不屈的火焰从未熄灭,反而因为绝境而燃烧得更加纯粹、更加灼人!
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哀求,只有一片冰冷的、近乎荒芜的平静,以及深埋其下的、与敌偕亡的决绝。
他扯动嘴角,似乎想笑,却只牵动了脸上的伤口,溢出一缕鲜血。
他用沙哑到极点的声音,一字一顿:
“要战,便战。”
赫连弘毅脸上的假笑瞬间收敛,被一种被蝼蚁挑衅的愠怒和更深的残忍取代:“好!本王就成全你这份硬气!”
他动了,身形如鬼魅,快得只留下一道紫影。乌金破甲钩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取王一博咽喉!
王一博瞳孔猛缩,凭借多年征战的本能,焚天剑奋力向上格挡!
“锵——!”
刺耳的金铁交鸣炸响!
巨大的力量如山洪暴发,沿着剑身传来。
王一博本就虚弱的身躯根本无法承受,脚下踉跄着连退三步,虎口瞬间彻底崩裂,鲜血飙射,整条右臂瞬间失去知觉。
喉头一股腥甜涌上,又被他强行咽下。
在双刃交错的瞬间,焚天剑炽热的剑芒竟顺着钩身反卷,灼向赫连弘毅的手腕!
赫连弘毅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手腕一抖,内力迸发,震开剑芒,却也后退了半步。
“垂死挣扎,倒有几分火气!”
他冷哼一声,不再留手,双钩舞动,顿时化作一片乌光缭绕的死亡风暴。
王一博咬紧牙关,将所剩无几的内力疯狂注入焚天剑,赤焰龙涎香的信息素如同回光返照般轰然爆发,缠绕在剑身之上。
“叮叮当当——!”
兵刃交击之声如同骤雨打芭蕉,密集得让人喘不过气。
赫连弘毅一钩锁拿剑身,另一钩直取王一博脖颈。
王一博竟不闪不避,手腕一沉,焚天剑顺势下压,剑尖点向赫连弘毅持钩的手腕要穴,逼得他回防,同时肩头硬生生撞向赫连弘毅的胸口!
“嘭!”
两人同时闷哼一声,各自倒退。
赫连弘毅看着自己锦袍上被剑芒划破的裂口以及手腕处一道浅浅的血痕,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他没想到,一个重伤至此的人,竟还能爆发出如此顽强的战斗力和精妙的剑技,甚至能伤到他!
“找死!”
怒意升腾,赫连弘毅攻势再变,每一击都蕴含着开碑裂石的巨力。
“嗤啦!”
乌金钩终于抓住了破绽,钩碎了王一博腿甲的薄弱处,在他大腿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血槽。
王一博身体猛地一颤,闷哼一声,脚下踉跄,却用那柄捡来的、不知属于哪位阵亡兄弟的断矛死死拄着地面,硬生生没有倒下。
“咔嚓!”
另一钩的钩柄狠狠砸在王一博的左腿膝盖侧后方,清晰的骨裂声令人头皮发麻。
每一次被击倒,王一博都挣扎着重新站起来。
他的眼神,自始至终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那片燃烧的、不屈的赤红,死死盯着赫连弘毅,仿佛在说: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就别想轻易过去!”
“噗!”
乌金钩的尖端无情地刺穿了他的右肩胛,甚至能听到钩尖与骨头摩擦的令人牙酸的声音。
王一博终于控制不住,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痛哼,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和血水混在一起滚滚而下。
一刀,又一刀。
赫连弘毅刻意避开要害,只是不断地在王一博身上增添着新的伤口,欣赏着他因剧痛而肌肉痉挛、鲜血淋漓却死死咬住牙关不肯发出惨叫的模样。
王一博成了一个血人,玄色衣袍被鲜血反复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新的伤口叠着旧的,鲜血从他身体的各个部位不断涌出,将他身下的土地染成一片暗红。
他的视线彻底模糊了,只能看到赫连弘毅那模糊而扭曲的笑容,耳边的声音也变得遥远。
“殿主!”
“殿主!”
身后裂隙中,残存的昭明将士们看着他们敬若神明的将军被如此践踏、凌虐,心如刀绞,泪流满面,发出野兽般绝望而愤怒的咆哮。
他们疯狂地想要冲过来,却被数倍于己的北狄士兵死死拦住,刀剑加身也浑然不顾,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个杀红了眼,状若疯魔。
赫连弘毅似乎终于厌倦了这血腥的游戏。
他走到王一博面前,用乌金钩的尖端,带着侮辱性地挑起王一博的下巴,迫使那张染满血污、苍白却依旧轮廓分明的脸对着自己。
“啧,真是……令人感动的顽强。”
赫连弘毅的声音带着变态的满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可惜,到此为止了。”
他举起乌金破甲钩,对准了王一博微微起伏的、布满伤痕的胸膛,那下面,是依旧顽强跳动的心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隆——!”
地动山摇的巨响从远方传来!那并非雷鸣,而是万千铁蹄踏碎大地的声音!
紧接着,那道熟悉的、冰寒彻骨的气息,如同极北之地的风暴,以无可阻挡之势,席卷了整个鹰愁涧!
赫连弘毅的动作猛地一僵,骇然转头望去。
王一博也在那一刻,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骤然松开。
他猛地看向那道白色流星袭来的方向,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混合着巨大的惊喜和更深沉的担忧。
“战战!”
一个白点如同流星般从远处的山巅急速逼近!
所过之处,寒气肆虐,冰霜凝结!
那道身影快得只剩残影,手中冰昙剑挥舞,剑气如同实质的冰蓝色匹练,凡是挡路的北狄士兵,瞬间被冻结、碎裂!
“战战!”
王一博瞳孔骤缩,猛地站起,不顾伤势,焚天剑爆发出最后的炽烈光芒,如同疯了一般朝着那个方向杀去!
而此刻,肖战的目光也穿透了混乱的战场,精准地落在了王一博身上。
当他看清王一博的模样时,那双清冷如寒潭的瑞凤眼骤然收缩,瞳孔深处仿佛有万年冰层轰然炸裂!
他看到的是怎样的一副景象?
那个向来挺拔如松、骄傲飞扬的人,此刻几乎成了一个血人!
一股锥心刺骨的疼痛,瞬间攫住了肖战的心脏,比
任何利刃加身都要剧烈!
随之而来的,是滔天的怒火,足以焚毁理智的怒火!
这怒火并非针对北狄士兵,而是针对他自己——为何没能更早赶到?
为何让他独自承受这一切?
“赫、连、弘、毅!”
肖战从齿缝间挤出这个名字,声音冰冷得如同九幽寒风,带着毫不掩饰的、纯粹到极致的杀意。
他周身弥漫的冰昙信息素骤然变得更加狂暴、更加酷寒,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要被彻底冻结!
他不再理会那些杂兵,冰昙剑直指正在与王一博缠斗的赫连弘毅,身形化作一道更加凌厉的白色闪电。
所过之处,冰霜路径瞬间拓宽,冻结碎裂的北狄士兵成倍增加,硬生生在万军之中,杀出了一条笔直的、由冰雪和死亡铺就的道路!
王一博感觉最后一丝力气即将耗尽,视野被血色和黑暗吞噬。
那道白色的身影,如同破开惊涛骇浪的孤舟,终于冲破重重阻碍,携着凛冽的寒风与浓郁的血腥气,重重落在了他的身边。
“砰!”
冰昙剑横扫,将最后几个试图扑上来的北狄士兵瞬间冻结、击碎,清出了一小片短暂的安全区域。
下一秒,王一博只觉得一个冰冷而带着微微颤抖的身体紧紧抱住了他。
那熟悉的、清冽的冰昙信息素,此刻却裹挟着前所未有的恐慌与心痛,将他周身弥漫的惨烈血气与赤焰的焦灼都压了下去。
“一博……”
肖战的声音就在他耳畔响起,嘶哑得几乎不成调,带着一种濒临破碎的哽咽。
王一博勉强聚焦视线,映入眼帘的,是肖战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平日里清冷如玉、波澜不惊的容颜,此刻苍白得毫无血色,甚至比他这个失血过多的人还要白上几分。
那双总是清澈沉静的瑞凤眼,此刻眼尾晕开了一片惊心动魄的绯红,眼眶里蓄满了水光,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濡湿,粘在一起。
一颗滚烫的泪珠,就那样毫无预兆地,从肖战泛红的眼角滑落,滴在王一博染血的脸颊上,灼得他几乎要颤抖。
肖战的手紧紧环住王一博几乎无法站立的身体,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却又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他最严重的伤口。
他看着王一博身上数不清的伤痕,看着他被鲜血浸透的衣袍,看着他苍白干裂的唇瓣和因剧痛而微微抽搐的眼角,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他颤抖着伸出手,冰凉的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王一博脸上那道狰狞的血痕,声音破碎不堪:
“对不起……对不起……我应该留在你身边的……我不该走的……”
无尽的悔恨与自责几乎要将他淹没。
如果他留下,是不是就不会让他伤成这样?
是不是就能替他分担?
说着,他再也抑制不住,低头,将自己冰冷的唇,带着咸涩的泪水,一遍又一遍,珍重而又充满痛楚地印在王一博血迹斑斑的额头、脸颊,试图用这种方式确认他的存在,抚平他的伤痛。
王一博感受着脸颊上那冰凉的触感和滚烫的泪水,听着肖战充满自责的哽咽,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胀。
他身上的剧痛仿佛在这一刻都变得模糊了,只剩下对眼前这个人的心疼和一股莫名的怒气。
他用尽残余的力气,抬起那只没有完全废掉的手,紧紧抓住了肖战环在他腰间的手臂,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盯着肖战泪眼朦胧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气急,声音沙哑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
“傻瓜……谁让你来的?!”
他喘了口气,胸口剧烈起伏,继续道,
“这里是战场……刀剑无眼!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你要是……要是出了什么事,我……”
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那种可能性光是想想,就让他比面对千军万马还要恐惧。
肖战被他吼得一愣,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王一博即使虚弱至此,眼中却依旧燃烧着对他的担忧与责备,心中那股酸涩与痛楚更是翻江倒海。
他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将王一博抱得更紧,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执拗:
“你在这里!我怎么能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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