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是张哲瀚经历过的最漫长、最窒息的旅程。
车厢内如同冰窖,与车外明媚的阳光形成残酷对比。龚俊一言不发,下颌线绷得像岩石,紧握方向盘的双手指节泛白。他周身散发的低气压几乎凝成实质,沉甸甸地压在张哲瀚的心口。
小许涵似乎被这可怕的气氛吓到了,乖乖地坐在儿童座椅上,睁着大眼睛,不安地看看紧绷的爸爸,又看看脸色苍白的妈妈,不敢出声。
张哲瀚几次试图开口,声音却干涩地卡在喉咙里。他能说什么?解释宋清只是偶遇?解释那台相机早就束之高阁,意义仅在于其本身是台好机器?这些在龚俊那冰冷沉默的背影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知道,龚俊在意的根本不是那台相机,甚至不完全是宋清这个人,而是那种被“隐瞒”和“过去”再次突袭的感觉,尤其是在他们关系刚刚回暖,甚至更加亲密的当下。
这是一种信任被骤然冲击的震荡。
车子终于驶入车库,刚停稳,龚俊便解开安全带,一言不发地抱着女儿下车,径直走向屋内,甚至没有回头看张哲瀚一眼。
张哲瀚独自坐在副驾上,看着龚俊决绝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心里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他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跟了进去。
屋内,保姆察觉到异样,连忙接过涵涵。龚俊脱了外套,看也没看张哲瀚,转身就进了书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那声响如同重锤,砸在张哲瀚的心上。
完了,这次连客厅地铺的待遇都没有了,直接升级为“书房禁闭”。
张哲瀚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无奈、懊恼、还有一丝委屈交织在心头。他确实没主动提过宋清,可那都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谁谈恋爱还没个前任?更何况,他和宋清分开得也算和平,之后再无瓜葛,今天纯属意外!
可他也明白,跟醋坛子成精的龚俊讲这种道理,无异于对牛弹琴。
接下来的半天,书房的门再没打开过。
张哲瀚试图通过保姆送进去的水果和茶水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出来。他发去的微信石沉大海,打电话过去,只响了一声就被挂断。
龚俊用行动诠释了什么叫“全方位的冷处理”。
张哲瀚心里的那点委屈,渐渐被焦灼取代。他知道,这次不拿出点“诚意”,恐怕很难过关。
晚饭时间,龚俊依旧没出书房。张哲瀚让保姆带着涵涵先吃,自己走到书房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龚俊,吃饭了。”张哲瀚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死一般的寂静。
张哲瀚抿了抿唇,加重了力道又敲了敲:“龚俊,开门,我们谈谈。”
还是没声音。
张哲瀚的火气也有点上来了。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清楚,非要这样冷战?他试着拧动门把手——锁了。
好,很好。龚俊,你够狠。
张哲瀚盯着那扇门,半晌,忽然转身走向厨房。
几分钟后,他端着一个托盘再次来到书房门口,托盘上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龚俊最喜欢的番茄牛腩面,旁边还有一小碟清爽的泡菜。
他没再敲门,而是直接拿出手机,拨通了龚俊的电话。
果然,里面立刻传来电话被挂断的忙音。
张哲瀚不气馁,直接发了条语音过去,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硬:“龚俊,我给你三秒钟,开门。要么你自己开,要么我让阿姨拿备用钥匙来开。你自己选。”
说完,他对着书房门,提高了音量:“一!”
里面依旧没动静。
“二!”
就在张哲瀚准备喊“三”,并真的打算去找备用钥匙的时候,书房门“咔哒”一声,从里面被猛地拉开。
龚俊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眼底布满了红血丝,显然这几个小时他过得极其糟糕。他看也没看那碗面,目光像冰锥一样扎在张哲瀚脸上,声音沙哑冰冷:“张哲瀚,你非要这样是吗?”
“我怎样了?”张哲瀚迎着他的目光,把托盘往前递了递,“吃饭。有什么话,吃完再说。”
“不吃。”龚俊别开脸,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在极力压抑着翻腾的情绪,“看见你就饱了。”
这话像针一样刺了张哲瀚一下。他也来了脾气,把托盘往旁边的矮柜上一放,发出“哐”一声响:“行,不吃就不吃。那你说,你想怎么样?就因为碰见个八百年不见的前男友,这日子就不过了?”
“前男友?”龚俊猛地转回头,眼神里像是燃着黑色的火焰,他嗤笑一声,语气充满了讽刺和受伤,“对,前男友!送相机的那个前男友!整个大学四年都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前男友!张哲瀚,你之前是怎么跟我说的?‘都是过去的事了’,‘没什么好提的’?结果呢?人家一出现,就能那么熟稔地叫你‘小哲’,还记得你喜欢摄影,送过你相机!你们当年是不是也这样?他是不是也……”
“龚俊!”张哲瀚厉声打断他,气得眼圈都红了,“你胡说八道什么!你非要这样臆测,这样糟蹋人才开心是吗?”
“我臆测?”龚俊往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声音却带着一种破碎的哽咽,“那我问你,他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你?为什么偏偏提起那台相机?他是不是还对你有想法?你们……”
“你简直不可理喻!”张哲瀚气得浑身发抖,胃部都跟着一阵抽搐般的疼痛,他不想再跟这个被嫉妒冲昏头脑的男人进行任何无意义的争吵,猛地推开龚俊,转身就走,“对!我就是跟他余情未了!你满意了吧?!”
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龚俊瞳孔骤缩,看着张哲瀚决绝离开的背影,心脏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想追上去,想抓住他问个清楚,可自尊和滔天的怒火又将他钉在原地。
最终,他狠狠一拳砸在门框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然后“砰”地一声,再次摔上了书房门。
冷战,在归家的第一个夜晚,以最激烈的方式,骤然升级。
张哲瀚回到主卧,反锁了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胃部的疼痛越来越清晰,一阵阵的痉挛,让他额角渗出冷汗。他知道自己刚才说的是气话,可龚俊那副完全不信任、肆意揣测的样子,真的伤到他了。
他蜷缩在地上,又气又委屈,加上旅途劳顿和情绪剧烈波动,那疼痛竟愈发剧烈起来,从胃部逐渐转移、固定到了右下腹,变成一种持续的、钝刀割肉般的坠痛。
夜深了。
龚俊在书房里,对着电脑屏幕,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愤怒、嫉妒、伤心、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悔,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过分了,瀚瀚最后那句明显是气话……可一想到那个宋清看瀚瀚的眼神,想到他们拥有过自己不曾参与的四年青春,他就控制不住地暴躁。
他烦躁地扯开领口,起身想去厨房倒杯冰水冷静一下。
客厅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他路过主卧门口时,脚步不自觉地顿住,里面静悄悄的,瀚瀚大概睡了?他犹豫着,是不是该放下身段去道个歉……
就在这时,主卧里突然传来一声压抑的、极其痛苦的闷哼,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龚俊的心脏猛地一缩,所有乱七八糟的情绪瞬间被恐慌取代!他几乎是扑到门前,用力拍打着门板:“瀚瀚!瀚瀚你怎么了?!开门!”
里面只有断断续续、强忍痛苦的抽气声。
“张哲瀚!开门!别吓我!”龚俊的声音都变了调,他再也顾不得什么,后退两步,猛地用肩膀撞向房门!
“砰!砰!”几声巨响后,门锁松动,房门被撞开。
眼前的一幕让龚俊魂飞魄散——张哲瀚蜷缩在床边地毯上,脸色惨白如纸,满头大汗,右手死死地按着右下腹,身体因为剧痛而不停地颤抖,连呼吸都变得微弱。
“瀚瀚!”龚俊冲过去,跪在地上,想抱他又不敢乱动,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哪里疼?是这里吗?别怕,我在这儿,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他小心翼翼地想将人抱起,手指触碰到张哲瀚滚烫的额头和冰凉的四肢,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疼……好疼……”张哲瀚意识都有些模糊了,只能凭借本能蜷缩着,喃喃喊痛。
龚俊眼圈瞬间红了,所有的争吵、醋意在这一刻显得那么可笑和不值一提。他恨死自己了!为什么要跟他吵架?为什么不早点发现他不舒服?
他一把将张哲瀚打横抱起,入手的分量轻得让他心惊。他一边快步往外冲,一边用颤抖的声音安抚:“没事的,瀚瀚,没事的,我们马上去医院,坚持住!”
他甚至来不及换鞋,穿着家居服,抱着张哲瀚就冲进了车库,将人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副驾驶,系好安全带,然后跳上驾驶座,引擎发出一声咆哮,车子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深夜的道路空旷,龚俊将车速提到了极限,一连闯了好几个红灯,他紧紧握着方向盘,手心全是冷汗,目光死死盯着前方,不时侧头看一眼身边痛苦呻吟的爱人。
“瀚瀚,别睡,跟我说说话……”龚俊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害怕极了,从未如此害怕过。
“龚俊……”张哲瀚虚弱地睁开眼,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和通红的眼眶,心里那点怨气早已被剧痛和此刻他的紧张驱散,他艰难地开口,“……慢点开……危险……”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担心他。
龚俊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一手握住张哲瀚冰凉的手,哽咽道:“你别说话了,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马上!”
一路风驰电掣,终于赶到了最近的中心医院急诊室。
“医生!医生!快看看我老婆,他肚子疼得厉害!”龚俊抱着张哲瀚,几乎是嘶吼着冲进了急诊大厅。
医护人员立刻围了上来,将张哲瀚放上移动病床,推进了检查室。
龚俊被挡在外面,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走廊里来回踱步,双手插进头发里,懊悔、恐惧、心疼几乎要将他淹没。他一遍遍回想着张哲瀚痛苦的样子,回想着自己那些混账话,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不知过了多久,检查室的门开了,医生走了出来。
“医生,他怎么样?”龚俊立刻冲上前,声音沙哑急切。
“急性阑尾炎,已经出现腹膜刺激征,需要立刻手术。”医生言简意赅,“你是家属?过来签一下手术同意书。”
手术!
龚俊眼前一黑,强撑着稳住心神,接过笔,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潦草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医生,拜托你们,一定要救他……”他抓着医生的手臂,如同抓着救命稻草。
“放心,急性阑尾炎是小手术,我们会尽力的。”医生安慰了一句,匆匆返回了手术室。
手术中的红灯亮起。
龚俊颓然地跌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双手捂住了脸。冰冷的恐惧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小手术……那也是手术啊!要打麻药,要动刀子……他的瀚瀚该有多疼?
他想起张哲瀚苍白的脸,想起他按着肚子蜷缩的样子,想起他虚弱地叮嘱自己“慢点开”……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他怎么能……怎么能因为那些无关紧要的陈年旧醋,跟他吵架,还把他气到生病?如果他早点发现瀚瀚不舒服,如果他没有摔门而去,如果他……
无尽的悔恨啃噬着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如同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
龚俊猛地站起身,因为起得太急,眼前一阵发黑,他踉跄着冲到门口。
医生率先走了出来,摘下口罩:“手术很成功,阑尾已经切除,病人麻醉还没过,送去病房观察了…”
龚俊悬着的心终于重重落下,巨大的虚脱感袭来,他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连忙扶住墙壁,连声道:“谢谢!谢谢医生!”
病房里,张哲瀚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嘴唇干涩,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柔弱的阴影,还在麻醉沉睡中。
龚俊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握住他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贴在脸颊旁。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提醒他他的瀚瀚还好好地活着。
他俯下身,额头轻轻抵着两人交握的手,滚烫的泪水终于肆无忌惮地滑落,滴在张哲瀚的手背上。
“对不起……瀚瀚……对不起……”他哽咽着,一遍遍地重复,“都是我不好……我再也不跟你吵架了……再也不乱吃醋了……你快点好起来……怎么骂我打我都行……”
此刻,什么前男友,什么相机,什么该死的过去,在张哲瀚的健康面前,都变得微不足道。他只要他的瀚瀚平安无事。
他抬起头,用指腹极轻地擦去张哲瀚额角的虚汗,眼神里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珍视和后怕。
“快点醒过来吧,老婆……”他低声祈求,“我保证,以后只信你,只听你的……”
窗外的天色渐渐泛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而对龚俊而言,这一夜的惊吓与煎熬,足以让他铭记终生,也让他彻底明白,什么才是生命中最不可失去的珍宝。
张哲瀚是在一阵隐约的、熟悉的消毒水气味中恢复意识的。
眼皮沉重得像是灌了铅,他费力地掀开一条缝,视野里一片模糊的白,过了好几秒才聚焦,看清了天花板上简洁的灯管和窗外透进来的、略显苍白的晨光。
记忆像是断了片的磁带,最后停留在腹部那阵撕心裂肺的绞痛和龚俊惊恐万状、布满泪痕的脸……
龚俊?
他微微动了动,想转头,却牵动了腹部的伤口,一阵不算剧烈但清晰的钝痛传来,让他忍不住蹙眉,发出一声极轻的抽气。
“瀚瀚?!”
几乎是同时,一个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和小心翼翼。
张哲瀚偏过头,撞进了一双布满红血丝、眼下带着浓重青黑,却在此刻迸发出惊人亮光的眼睛里。
龚俊就趴在床边,显然是一直守在这里。他的头发凌乱,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身上的家居服皱巴巴的,整个人憔悴不堪,但那双眼睛,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死死地、贪婪地盯着他。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疼不疼?伤口疼吗?头晕不晕?恶心吗?”龚俊一连串的问题如同机关枪,他急切地站起身,想按呼叫铃,又想给他倒水,手忙脚乱,不知所措,只能又俯下身,想碰碰他的脸,又怕弄疼他,手指悬在半空,微微颤抖。
张哲瀚看着他这副狼狈又紧张的模样,想起昏迷前他那通混账话和此刻毫不掩饰的担忧,心里五味杂陈。他想开口,喉咙却干得冒火,只能发出一点气音。
“水……”
“水!对…水!”龚俊立刻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倒了一杯温水,插上吸管,小心翼翼地递到张哲瀚唇边,另一只手托着他的后颈,帮他微微抬起头部,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温热的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丝舒缓。张哲瀚小口啜饮着,目光却一直落在龚俊脸上。
喝了几口,他轻轻摇了摇头。龚俊立刻拿开水杯,用指腹擦去他唇边的水渍,眼神依旧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像是生怕一眨眼他就会消失。
“还喝吗?饿不饿?医生说暂时还不能吃东西,要等排气之后……”龚俊絮絮叨叨地说着,声音依旧沙哑。
张哲瀚摇了摇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麻药的效力还未完全过去,大脑昏沉,身体也乏力,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腹部伤口的存在,以及……眼前这个男人几乎要溢出来的悔恨和心疼。
四目相对,空气安静下来。
龚俊在他平静的目光下,渐渐变得有些无措和慌乱。他低下头,双手无意识地攥紧了床单,喉结滚动了几下,才用带着浓重鼻音和哽咽的嗓音开口:
“对不起,瀚瀚……对不起……”他重复着,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是我混蛋……我不该说那些混账话……不该跟你吵架……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在房间里……我明明看到你脸色不好……我……”
他说不下去了,巨大的后怕和自责再次攫住了他。他抬起头,眼圈红得厉害,泪水在里面打着转,“如果我早点发现……你就不会疼那么久……不会要动手术……都是我的错……”
看着他这副痛苦懊悔的样子,张哲瀚心里那点因为被误解而产生的怨气,终究是散了大半。他了解龚俊,知道这人的醋劲儿上来有多不可理喻,但也知道他此刻的悔恨有多真实。
他叹了口气,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丝无奈的安抚:“……不全是你的错……我自己也没注意……”
这话听在龚俊耳里,却让他更加难受。他猛地摇头:“不!就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会了!瀚瀚,你信我,我以后再也不乱吃醋,再也不跟你乱发脾气,什么都听你的,只信你……”
他急切地保证着,像个害怕被抛弃的孩子,紧紧抓住张哲瀚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贴在自己脸颊上,滚烫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濡湿了张哲瀚的手背。
那灼热的湿意让张哲瀚心头一颤。他动了动手指,轻轻回握住龚俊的手,力道很轻,却让龚俊浑身一震。
“……别哭了……”张哲瀚的声音很轻,带着术后初醒的疲惫,“难看死了……”
依旧是带着点嫌弃的语气,却让龚俊的眼泪流得更凶。他知道,他的瀚瀚这是心软了,原谅他了。
他低下头,把脸埋进两人交握的手里,肩膀微微耸动,压抑地呜咽着。
张哲瀚任由他握着,感受着他滚烫的泪水和颤抖的身体,心里最后那点芥蒂也烟消云散。他闭上眼,轻轻回握了一下他的手。
“我没事了……”他轻声说,“别怕……”
这三个字,像是有魔力,瞬间抚平了龚俊心中翻腾的恐惧和不安。他抬起头,胡乱地用袖子擦掉眼泪,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嗯,没事了,没事了就好……”
他重新握紧张哲瀚的手,像是握住了失而复得的全世界,一字一句,郑重地承诺:
“瀚瀚,从今往后,我什么都信你。过去的事,我再也不问了。只要你好好在我身边,怎么样都行。”
张哲瀚看着他通红的眼睛里那不容置疑的认真和深情,微微点了点头,唇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
“嗯……”
窗外的阳光渐渐变得明亮起来,透过窗户,温柔地洒在病床上,笼罩着紧紧相握的双手。
这一次的风波,伴随着身体的疼痛和极致的惊吓,终于彻底过去。留下的,是洗去尘埃后,更加坚不可摧的信任与深情。
龚俊想,他这辈子,再也不会让他的瀚瀚,因为他的愚蠢和醋意,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而张哲瀚则在想,或许……偶尔生场病,看看这家伙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也不错?
当然,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伤口的钝痛打断了,他皱了皱眉,决定还是健康最重要。
毕竟,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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