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初在家养病的第三天,烧已经完全退了,精神头也恢复了大半,孩子一精神,那点被病痛暂时压抑住的“作妖”基因就开始蠢蠢欲动。
张哲瀚想着他刚好转,需要静养,便勒令他不准玩太兴奋的游戏,也不准长时间看电视,只允许他看看绘本、搭搭安静的积木。
这可憋坏了平时上山下海无所不能的龚念初小朋友。
喜宝看着哥哥不用去上学,还能天天在家,一开始是羡慕,后来发现哥哥不能像以前那样陪他疯玩,也觉得无聊。
两个精力无处释放的小家伙,眼神一对,坏水儿就开始咕嘟咕嘟冒泡了。
张哲瀚趁着小初午睡,想去书房处理点邮件,他刚打开电脑没多久,就隐约听到客厅传来一种奇怪的、压抑的嬉笑声和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放下鼠标,悄无声息地走到客厅门口。
眼前的景象让他血压“噌”地一下就上去了——
只见小初和喜宝,正蹲在客厅那块昂贵的羊绒地毯上!小初手里拿着一把儿童安全剪刀,喜宝则抱着一整盒崭新的、色彩极其鲜艳的马克笔!地毯上,已经被“创作”上了一片歪歪扭扭、五彩斑斓的“抽象画”!有圆圈,有线条,还有几个清晰的小手印!小初正试图用剪刀在地毯上剪出个“星星”的形状!
“龚!念!初!龚!思!慕!”张哲瀚一声怒吼,堪比河东狮吼。
两个正全神贯注搞“创作”的小家伙吓得浑身一激灵,小初手里的剪刀“啪嗒”掉在地毯上,喜宝手里的马克笔也滚了出去,在浅色的地毯上又划出一道刺眼的红。
看着闻声转过头来、脸上还带着墨迹、眼神从兴奋瞬间切换到惊恐的两个儿子,张哲瀚气得手都在抖。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先一把夺过地上的剪刀和马克笔,然后指着那片狼藉的地毯,声音都在发颤:
“你们…你们在干什么?!啊?!这地毯!这地毯是妈妈很喜欢的!你们知不知道这多难清理?!”
小初自知闯了大祸,小脸煞白,低着头不敢说话,手指绞着衣角。
喜宝看着妈妈暴怒的样子,小嘴一扁,习惯性地就想用哭声蒙混过关:“哇……妈妈……”
“闭嘴!不准哭!”张哲瀚正在气头上,根本不吃这套,“龚念初!你身为哥哥,刚好一点就带着弟弟干坏事!还动剪刀!我平时怎么教你的?!”
他又看向喜宝:“还有你!龚思慕!什么东西都敢往地毯上画!这是能乱画的地方吗?!”
他越想越气,尤其是看到小初,病还没好利索就敢这么作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一把拉过小初,照着他的屁股就“啪啪”拍了两下,力道不重,但足够表达他的愤怒和失望。
“我让你不听话!刚好点就折腾!”
小初被打懵了,他长这么大,张哲瀚很少真正动手打他,主要是气急了吓唬一下。
这次结结实实挨了两下,加上自己也知道错了,顿时又委屈又害怕,“哇”地一声真正伤心地哭了起来。
喜宝见哥哥哭了,妈妈脸色又那么可怕,也吓得跟着嚎啕大哭。
一时间,家里再次被震耳欲聋的哭声淹没。
张哲瀚看着哭成一团的两个儿子,再看看那片惨不忍睹的地毯,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疲惫感涌上心头。
他颓然地坐到旁边的沙发上,捂住脸,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心里又是生气,又是心疼,还有种教育失败的挫败感。
就在这时,家门被打开,是龚俊提前回来了,他今天特意早点结束工作,想回来帮忙照顾孩子。
一进门,迎接他的就是这“二重唱”般的哭声,以及瘫在沙发上、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的张哲瀚,还有那片色彩斑斓的地毯。
龚俊瞬间就明白了大概。
他放下东西,先走到张哲瀚身边,轻轻揽住他的肩膀,低声道:“老婆,我回来了…怎么回事?”
张哲瀚红着眼圈抬起头,指着地毯和两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儿子,声音带着哽咽:“你看看…你看看他们干的好事!我刚离开一会儿!就这一会儿!就把地毯糟蹋成这样!小初刚好点就拿着剪刀…我…我真是…”
龚俊看着那片“杰作”,也是心头火起,但他看到张哲瀚疲惫又难过的样子,还是先压下了火气,用力搂了搂他的肩膀:“别气了,别气了,气坏身体不值当…我来处理…”
他站起身,走到两个哭包面前,脸色沉了下来。
“都别哭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两个孩子抽抽噎噎地止住了哭声,害怕地看着爸爸。
龚俊先看向小初,语气严肃:“小初,爸爸很失望…你生病,妈妈辛苦照顾你,不是让你刚好一点就捣乱的,你是大哥哥,应该给弟弟做榜样,而不是带着他一起犯错…动剪刀多危险?万一伤到自己或弟弟怎么办?在地毯上乱画,这是破坏行为,非常不对!”
小初低下头,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小声说:“爸爸…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龚俊又看向喜宝:“喜宝,哥哥做错了,你跟着一起错,同样要受罚…未经允许,不能在任何地方乱涂乱画,这是规矩,记住了吗?”
喜宝吸着鼻子,猛点头:“记住了…”
“知道错了,就要承担后果…”龚俊沉声道,“第一,从现在开始,到明天晚上,所有的玩具、电视、零食,全部暂停,第二,这片地毯,你们两个,要负责把它清理干净!我会教你们怎么清理,但主要工作必须由你们自己完成!清理不干净,惩罚继续!”
龚俊说到做到,立刻找来了地毯清洁剂、刷子和干净的抹布。
他示范了一下如何清洁,然后就把工具交给了两个小家伙。
小初和喜宝,一个刚病愈没什么力气,一个还是个小豆丁,拿着比他们手还大的刷子,笨拙地、卖力地在那片“抽象画”上刷洗。
马克笔的痕迹非常顽固,很难清理,两个孩子刷得小脸通红,额头上都冒了汗,手上也沾满了清洁剂的泡沫,看起来可怜又狼狈。
小初因为生病初愈,体力不支,刷一会儿就要喘口气,但他还是咬着牙继续,喜宝更是累得哼哼唧唧,但看着爸爸严肃的表情,也不敢偷懒。
张哲瀚坐在沙发上,看着两个小小的身影在那里费力地“赎罪”,心里的气慢慢消了,取而代之的是心疼和复杂。
他知道龚俊的处理方式是对的,让孩子承担责任是必要的。但看着孩子们那么辛苦,他还是忍不住想起小初生病时依赖他的样子。
龚俊走到他身边坐下,握住他的手,低声道:“心疼了?”
张哲瀚叹了口气,靠在他肩上:“嗯…有点…尤其是小初,刚好点…”
“慈母多败儿,”龚俊捏了捏他的手心,语气却温柔,“该立的规矩必须立,错了就要罚,他们才能记住…你看,他们知道自己错了,也在努力弥补…”
折腾了将近一个小时,在那片地毯几乎被刷掉一层皮、两个孩子也累得快虚脱之后,那些刺眼的彩色痕迹总算变得淡不可见,虽然仔细看还是能看出点印记,但总算能看了。
龚俊检查了一下,宣布惩罚暂时结束。
两个孩子如蒙大赦,瘫坐在地毯上,小脸红扑扑,头发湿漉漉,像两只刚打完仗的小败犬。
张哲瀚走过去,把他们俩一起搂进怀里,拿出湿毛巾给他们擦脸擦手。
“知道妈妈为什么那么生气吗?”张哲瀚的声音柔和了下来。
小初靠在他怀里,小声说:“因为…因为我们破坏了东西…不珍惜…”
喜宝也奶声奶气地附和:“宝宝…宝宝画错地方了…”
“对,”张哲瀚亲了亲他们的额头,“东西要爱惜,尤其是别人喜欢的东西。以后想画画,要在画纸上,知道吗?”
“知道了!”两个孩子异口同声。
晚上,哄睡了异常乖巧的两个儿子,张哲瀚和龚俊躺在床上。
“今天…我是不是太凶了?”张哲瀚轻声问。
“凶点好,让他们长记性…”龚俊搂紧他,“家里总得有个能镇住他们的…你唱白脸,我才能唱红脸嘛…”
张哲瀚失笑:“合着坏人都是我当?”
“哪能啊?”龚俊低笑,亲了亲他的耳垂,“你是我们家的定海神针,严母慈母你都占了,我嘛…就负责给他们提供点‘改过自新’后的甜头…”
张哲瀚被他逗笑,往他怀里蹭了蹭。
至于那块饱经风霜的地毯?
第二天,龚俊就联系了专业的地毯清洁公司上门,进行了彻底的清洗和养护。
而小初和喜宝,在经历了这次“地毯事件”后,确实安分了好几天,至少,不敢再随便对家里的软装下手了。
当然,张哲瀚和龚俊都清楚,这暂时的安宁,不过是下一次“拆家”风暴来临前的平静罢了。
小初的病总算彻底好了,重新背起书包踏进校门,张哲瀚和龚俊都松了口气,觉得生活终于要回归正轨。
然而,这口气还没松到下午,张哲瀚的手机就再次催命般地响了起来,屏幕上闪烁的依然是“小初班主任—李老师”。
张哲瀚按着突然开始抽痛的太阳穴,深吸了一口气才接起电话,语气尽量保持平稳:“李老师,您好…”
“小初妈妈,您好……”李老师的声音带着一种熟悉的、混合着无奈和严肃的语调,“不好意思又打扰您,您看…方便现在来学校一趟吗?龚念初同学今天…呃,和同学发生了一点小冲突…”
张哲瀚的心瞬间沉了下去,脑海里已经闪过无数种可能。
“……好的,李老师,我马上过去…”他挂了电话,抓起车钥匙,对着空气无声地咆哮了一下——龚念初!你真是你妈的好大儿!病一好就给我整活儿!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给龚俊发了条语音,语气是濒临崩溃的平静:“老公,你大儿子,上学第一天,跟人打架了…老师,又,叫,家,长!”
龚俊的回复带着一连串的省略号和一针见血的吐槽:「……他是不是在医院被什么‘闯祸精’附体了?老婆稳住,我开完这个会马上过来支援!」
张哲瀚一路风驰电掣赶到学校,在办公室里见到了低着头、校服外套有些凌乱、嘴角还带着一点点不明显红痕的小初,以及另一个同样气呼呼、头发乱糟糟的小男孩,还有一脸头疼的李老师。
“小初妈妈,您来了…”李老师叹了口气,“事情是这样的,课间休息的时候,龚念初同学和王梓轩同学因为…呃…争论谁的爸爸更厉害,起了争执,然后…就稍微肢体接触了一下…”
张哲瀚:“………”
他简直要被这个理由气笑了。
他蹲下身,看着儿子,尽量心平气和:“小初,告诉妈妈,怎么回事?为什么跟同学打架?”
小初抬起头,眼圈红红的,既有委屈又有不服气,他指着那个叫王梓轩的小男孩,声音带着哭腔:“他说…他说他爸爸是超人,能一拳打飞怪兽!我说我爸爸才是!我爸爸会做好吃的饭,长得也帅!他…他说我吹牛!还说我爸爸是…是演电视的,假的!”
王梓轩不甘示弱地嚷嚷:“我爸爸就是超人!他力气可大了!你爸爸就会在电视里笑!”
“我爸爸才不是只会笑!”小初激动地反驳,小拳头又握紧了,“我妈妈说我爸爸最好了!”
“我妈妈也说我爸爸最棒!”
眼看着两个小家伙又要吵起来,李老师赶紧制止:“好了好了!都安静!”
张哲瀚算是听明白了,合着这是两个“爸宝”为了维护自家老爸的荣誉之战。
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还有点莫名的……心酸?自家这傻儿子,居然是为了维护他爸才跟人动手的。
他按住小初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严肃地说:“小初,爸爸很厉害,妈妈知道,王梓轩同学的爸爸也很厉害…但是,每个爸爸的厉害方式不一样,这不能比较,更不能用打架来解决,明白吗?”
小初瘪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是…他说爸爸是假的…”
“爸爸是不是假的,你自己不知道吗?”张哲瀚反问他,“爸爸每天接送你上下学,给你讲故事,陪你玩,他是真实爱你的爸爸,不是吗?别人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知道爸爸有多好…”
小初愣了一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张哲瀚又看向王梓轩,温和地说:“梓轩同学,小初的爸爸也很厉害,他会做很多很多事情,和小初的爸爸一样,都是爱孩子的好爸爸,对吧?”
王梓轩看着张哲瀚温和的脸,气焰也消了些,小声嘀咕:“……哦。”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被推开,王梓轩的妈妈也急匆匆赶到了,看样子也是位干练的男人。
双方家长在李老师的主持下,互相道歉,并让孩子们也互相道了歉。
看着两个刚刚还剑拔弩张的小男孩,别别扭扭地说了“对不起”,然后偷偷瞄着对方,张哲瀚和王妈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无奈和好笑。
处理完这场“爸爸荣誉保卫战”,张哲瀚领着小初走出学校,龚俊的电话正好打了过来。
“老婆…怎么样?战况如何?需要我带着‘物资’(指零食玩具)去安抚伤员吗?”龚俊的声音带着关切和调侃。
张哲瀚看着身边牵着的、蔫头耷脑的儿子,没好气地对电话那头说:“托你龚大明星的福!你儿子为了维护他宇宙第一厉害的爸爸,跟人在学校里进行了一场‘男人间的决斗’!”
电话那头静默了两秒,随即爆发出龚俊毫不掩饰的大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的假的?哎哟我去!我儿子可以啊!这么小就知道维护老爸了!没输吧?”
张哲瀚简直想穿过电话线揍人:“龚俊!你还笑!重点是打架吗?重点是解决问题的方式!你儿子这冲动的性子…跟你一模一样!”
“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龚俊止住笑,但语气里的得意藏都藏,“晚上回家我好好‘教育’他…顺便奖励他点啥?毕竟是为了我…”
“你敢!”张哲瀚咬牙切齿,“今晚你俩一起睡沙发!”
挂了电话,张哲瀚看着小初,小家伙正偷偷抬眼瞄他。
“妈妈…”小初小声说,“我错了…我不该打架…”
“知道错了就好,”张哲瀚摸摸他的头,心里软了下来,“爸爸很感谢你维护他,但是下次,要用语言和道理去说服别人,而不是拳头,知道吗?拳头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你自己受伤,也让爸爸妈妈担心…”
“嗯…”小初点点头,把妈妈的手握得更紧了。
晚上,龚俊回到家,听张哲瀚绘声绘色地描述了整个事件过程,又忍不住搂着儿子笑得前仰后合,被张哲瀚瞪了好几眼才收敛。
他抱起小初,认真地说:“儿子,爸爸很高兴你这么爱我…但是呢,爸爸厉害不厉害,不需要靠打架来证明,爸爸有多爱你,你心里知道就行,对吧?以后谁再说爸爸是假的,你就告诉他,你爸爸给你做的糖醋排骨可是真的好吃!”
小初被爸爸逗笑了,用力点头:“嗯!”
一旁的喜宝虽然没完全听懂,但也跟着起哄:“爸爸!宝宝也爱你!宝宝不打架!”
看着重新开心起来的孩子们,张哲瀚和龚俊相视一笑,无奈又宠溺。
养娃的路上,真是状况百出,惊喜(吓)不断。但或许,正是这些让人哭笑不得的“麻烦”,才构成了生活最真实、最鲜活的底色。
至于下次老师什么时候再来电话?
张哲瀚觉得,他还是提前把手机铃声调成舒缓的轻音乐比较好,免得哪天心脏真的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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