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雨来得急,傍晚时分还挂着半轮太阳,转眼就被乌云压得严严实实,狂风卷着槐树叶砸在窗玻璃上,“哗啦啦”的声响里,豆大的雨点紧跟着砸下来,把梧桐巷浇得一片模糊。
宋亚轩扒着窗台往外看,巷子里的积水已经漫过了石板路,张婶家的大橘猫缩在院门口的避雨棚下,尾巴卷成一团;王爷爷修车铺的铁皮顶被雨点砸得“砰砰”响,旧招牌在风里晃得厉害。他攥着手机,屏幕亮了又暗,置顶的“刘耀文”对话框里,最后一条消息还停在半小时前——“在画室收尾,等雨小了就回去,你别出门”。
可这雨哪里有小的意思?雷声从远处滚过来,震得窗棂都在颤,宋亚轩盯着手机,指尖反复划过对话框,终于还是没忍住,抓起门口的伞就往外冲。妈妈在身后喊“伞拿稳”,他只含糊应了一声,脚步已经踩进了积水里,白球鞋瞬间就湿了大半。
梧桐巷的路灯没亮,只有家家户户窗里漏出的暖光,在雨幕里晕开一片模糊的黄。宋亚轩撑着伞,深一脚浅一脚地往17号走,伞被风吹得歪歪扭扭,半边肩膀很快就湿了,冰凉的雨水顺着衣领往下滑,他却没心思管,只盯着前方17号院门口那盏没亮的灯——刘耀文说过,画室的灯只要亮着,就说明他在里面。
还好,17号二楼的窗户亮着,暖黄的光透过雨帘,像一颗攥在黑夜里的星星。宋亚轩松了口气,快步跑过去,推开虚掩的院门时,牵牛花的藤蔓被风吹得乱晃,沾着雨水的花瓣落在他湿哒哒的裤腿上。
楼梯还是老样子,踩上去“吱呀”响,宋亚轩放轻脚步,刚走到画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铅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混着窗外的雨声,格外清晰。他推开门,看见刘耀文正趴在画架前,背对着门,身上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外套,头发上沾着点颜料,手里的画笔没停,在画布上勾勒着什么。
“刘耀文。”宋亚轩喊了一声,声音有点发颤,一半是冷的,一半是松了口气的。
刘耀文回过头,看见他浑身湿漉漉的样子,愣了一下,手里的画笔“啪嗒”掉在地上,赶紧起身跑过来:“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别出门吗?雨这么大,你看你,都湿成什么样了!”
他伸手摸了摸宋亚轩的肩膀,指尖碰到冰凉的湿衣服,眉头瞬间皱起来,转身就往墙角的柜子走,翻出一件灰色的长袖卫衣——是他去年穿的,有点大,却很干净。“快换上,别感冒了,我奶奶的感冒药上周被我带去乡下了,要是感冒了都没药吃。”
宋亚轩接过卫衣,鼻尖突然有点酸。卫衣上还带着点阳光和肥皂的味道,是刘耀文的味道,他抱着卫衣,走到画室角落的屏风后,快速换了衣服,宽大的卫衣罩在他身上,刚好到膝盖,袖子太长,他只能卷起来两层,露出手腕上那块旧手表——是刘耀文去年生日时送他的,说“以后你给我讲题,就不用总看教室的钟了”。
等他从屏风后出来,看见刘耀文正蹲在地上,用纸巾擦他湿哒哒的白球鞋,动作轻轻的,怕把鞋擦坏了。宋亚轩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暖暖的,他走过去,蹲在刘耀文身边:“我自己擦吧,你画你的画,别耽误了。”
“没事,快擦完了。”刘耀文抬头笑了笑,把擦干净的球鞋放在暖气旁——虽然夏天不用暖气,却是画室里最干燥的地方,“你刚才跑过来,没摔着吧?巷子里的石板路滑,我早上还看见王爷爷差点摔了。”
“没有,我走得慢。”宋亚轩摇摇头,目光落在画架上的画布上,瞬间就挪不开了——画的是暴雨里的梧桐巷,巷口的老槐树被风吹得弯了腰,张婶家的避雨棚下缩着一只大橘猫,修车铺的旧招牌在风里晃,最角落的地方,画着一个撑着伞的小身影,正往17号的方向跑,伞歪了,肩膀湿了,却看得出来,跑得很着急。
“这是……”宋亚轩的声音有点哑。
“刚画的。”刘耀文站起身,走到画架旁,拿起画笔,在那个小身影的伞上添了一笔暖黄色,“想着你肯定在担心我,说不定会冒雨跑过来,就画下来了。”
宋亚轩看着画布上的小身影,眼泪突然就涌了上来,他赶紧低下头,用袖子擦了擦,却还是被刘耀文看见了。刘耀文放下画笔,走过来,伸手把他拉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哭什么?是不是吓到了?我没事,就是刚才画得太专注,没看时间,让你担心了。”
“不是……”宋亚轩埋在他的怀里,声音闷闷的,“我就是怕,怕雨太大,你回不来,怕你在画室里没人陪,怕你饿了,没东西吃……”
他没说出口的是,他更怕的是,以后刘耀文去了广州,再遇到这样的暴雨夜,身边没有他,没人给他送衣服,没人帮他擦球鞋,没人蹲在他身边,陪他一起等雨停。
刘耀文抱着他的手紧了紧,他低头,下巴抵在宋亚轩的发顶,声音有点哑:“宋亚轩,我知道你担心我,我也担心你。刚才画到一半,听见雷声,我就想,你肯定在窗台扒着看,肯定在琢磨要不要来接我,吓得我好几次想放下画笔往回跑,又怕你已经出门了,我回去碰不上你。”
他松开宋亚轩,伸手擦了擦他脸上的眼泪,然后拉着他走到书桌前,翻开桌上的速写本——最新的一页,画的不是暴雨,是宋亚轩趴在窗台上的样子,额前的碎发垂下来,眼睛盯着窗外,手里攥着手机,连他嘴角微微抿着的小模样,都画得一模一样。
“你怎么知道我趴在窗台?”宋亚轩愣住了。
“猜的。”刘耀文笑了,指尖划过速写本上的小身影,“你每次担心我,就爱趴在窗台看,上次我在画室画到半夜,回家的时候,就看见你家的窗台亮着灯,你趴在上面,都快睡着了,还是你妈妈把你抱回去的。”
宋亚轩的脸瞬间红了,原来刘耀文都知道,知道他每次在窗台等他回家,知道他每次偷偷在他的草稿本上画小太阳,知道他攒了半年零花钱买画笔,知道他藏在帆布包里的生日贺卡。
“对了,”刘耀文突然想起什么,转身从帆布包里翻出一个纸袋子,递给宋亚轩,“下午去文具店旁边的面包店,买了你爱吃的红豆面包,本来想晚上给你送过去,刚好你来了,快吃吧,还是热的。”
宋亚轩接过纸袋子,里面果然是他最爱吃的红豆面包,还带着温度,他拿出一个,咬了一口,甜丝丝的红豆馅在嘴里化开,混着刚才的眼泪,有点咸,却更甜。他把另一个面包递给刘耀文:“你也吃,你肯定也饿了。”
刘耀文接过面包,咬了一口,看着宋亚轩吃得一脸满足的样子,嘴角弯了起来。窗外的雨还在下,雷声小了点,画室里的暖光落在他们身上,把两个靠在一起的身影,映在墙上,像一幅没画完的速写,安静又温暖。
吃完面包,宋亚轩帮着刘耀文收拾画具,把散落的铅笔放进笔袋,把颜料盖好,把画纸叠整齐。刘耀文则坐在书桌前,翻着速写本,突然指着其中一页,对宋亚轩说:“你看,这是我们去年冬天,在槐树下堆的雪人,你非要给雪人戴你的围巾,结果围巾被风吹跑了,你还哭了好久。”
宋亚轩凑过去,看见速写本上的雪人,果然戴着一条红色的围巾,旁边站着两个小身影,一个穿着白棉袄,一个穿着灰外套,笑得一脸灿烂。他想起去年冬天,雪下得很大,他们在槐树下堆雪人,他把妈妈刚给他买的红围巾给雪人戴上,结果一阵风吹来,围巾吹到了房顶上,他哭了,刘耀文爬梯子把围巾拿下来,虽然围巾脏了,却还是给了他,说“没事,我帮你洗干净”。
“还有这个,”刘耀文又翻了一页,“这是你第一次给我讲数学题,你坐在我旁边,拿着铅笔,一道题讲了五遍,我还是没听懂,你气得脸都红了,却还是没骂我,只是说‘没关系,我们再讲一遍’。”
画纸上的宋亚轩,皱着眉头,手里拿着铅笔,指着错题本,刘耀文则趴在桌上,偷偷看着他,嘴角还带着点笑。宋亚轩看着,也笑了,那时候他总觉得刘耀文笨,一道题讲好几遍都听不懂,后来才知道,他不是听不懂,是故意走神,就为了看他着急的样子。
“刘耀文,你以前是不是故意听不懂?”宋亚轩问,带着点小委屈。
刘耀文被戳穿,也不掩饰,笑着点头:“是,谁让你讲题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比数学题好看多了,我忍不住就想多看几眼。”
宋亚轩的脸又红了,伸手去掐他的胳膊,刘耀文赶紧躲开,两个人在画室里闹了起来,笑声盖过了窗外的雨声,暖光里的身影,晃来晃去,像两颗撞在一起的星星,亮闪闪的。
闹累了,他们就坐在书桌前,一起翻着速写本,从春天的牵牛花,到夏天的老槐树,从秋天的落叶,到冬天的雪人,每一页都画着梧桐巷的风景,每一页都有他们两个人的身影。刘耀文突然指着速写本的最后一页,对宋亚轩说:“等我去广州,就把这个速写本填满,每一页都画广州的风景,画完了就寄给你,等你高考完,我们就一起把梧桐巷和广州的风景,拼在一起,好不好?”
“好。”宋亚轩点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看着速写本上的每一页,心里悄悄说:“刘耀文,不管你去多久,我都会等你,等你把广州的风景画完,等你回来,一起拼我们的风景。”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雷声彻底没了,月光从云缝里漏出来,洒在梧桐巷的石板路上,积水里映着星星点点的光。刘耀文把速写本收起来,放进帆布包,然后拿起宋亚轩的湿衣服,说:“雨小了,我送你回家,你衣服湿了,得赶紧换,别感冒了。”
宋亚轩点点头,跟着他走出画室,刘耀文撑着伞,把大半都遮在他身上,自己的肩膀又湿了一片。他们走在梧桐巷的石板路上,积水里的月光被他们的脚步踩碎,又慢慢聚起来,像他们的约定,碎不了,散不开。
走到宋亚轩家楼下,宋亚轩转过身,看着刘耀文湿了的肩膀,伸手帮他理了理衣领:“刘耀文,你回去的时候,记得把衣服换了,别感冒了,明天还要一起去张婶家喝排骨汤呢。”
“好,我知道。”刘耀文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上去吧,我看着你家灯亮了再走。”
宋亚轩点点头,转身跑进楼道,爬到二楼,他趴在窗台,看见刘耀文还站在楼下,撑着伞,抬头看着他的窗台。宋亚轩朝他挥了挥手,刘耀文也挥了挥手,转身往17号走,背影在月光里,长长的,却很坚定。
宋亚轩趴在窗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才转身走进房间。他拿出刘耀文给的卫衣,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枕头旁边,又拿出帆布包里的生日贺卡,在上面添了一颗小小的星星,和速写本里的星星一样。
窗外的雨停了,月光洒在书桌上,照亮了贺卡上的字——“刘耀文,生日快乐,我等你回来,一起看风景。”
梧桐巷的暴雨夜过去了,夏天还在继续,他们的倒计时,也还在继续,只是从那天起,宋亚轩不再害怕分别,因为他知道,刘耀文的速写本里有他,他的心里有刘耀文,不管走多远,他们的牵挂,都会像梧桐巷的老槐树一样,扎根在彼此心里,不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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