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是个蛮爱哭的小孩儿。
王一博和肖战第三次见面肖战就已经初露苗头。
夏日暴雨连连，疾风常常裹挟着整个城市，但雨后的晴空是极好的，肖战常在这样的日子在院子里荡秋千。
王一博每周日上门，很不巧，这个周末下雨了，就在王一博出门后五分钟。
他那时已经上了公交车，坐在逼仄的位置里看窗外大雨瓢泼。
完蛋了。
他只带了一把旧伞，伞面上还有几个不起眼的小洞。在这种暴雨天，这把伞根本无济于事。
进退两难。
下车时雨势丝毫未减。王一博站在公交车门口踌躇不前。
司机不耐烦地回头催促：“下不下啊？我要关门了。”
王一博心一横，“咚”地跳下车，顶着大雨朝肖家方向狂奔。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生疼，耳边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
保安见到来人吓了一跳，赶忙把人放了进去，刘叔早早等在了门口，叫阿姨煮了姜汤给人暖身子。
“你这孩子，这么大的雨都跑来了，我带你上去换衣裳。”刘叔看着浑身湿透的王一博，赶紧叫人进来。
王一博不着痕迹的打了个哆嗦，双手捏紧了两侧的裤缝，雨水顺着身体滑落到地面上，“嘀嗒”几声，浸湿了门口的地毯。
他局促的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刘叔又唤了一声，“快进来吧一博，外面风大，一会儿雨该吹进来了。”
王一博听了，这才进门，只是走路小心翼翼的，怕弄脏了地板。
琴房在二楼，他来过一次，知道那儿挨着肖战的房间。
屋内没有风，空调的温度宜人，刘叔让人坐在餐桌前喝姜汤，他则是去找找有没有王一博能穿的衣服。
少爷的衣服一向合身，穿在王一博身上肯定小了，刘叔在来回走了几遍，肖战从琴房里走出来，“怎么了，刘叔？”
“一博淋了雨，我想着给他找件衣服，少爷的衣服又小了，我打算拿我的给他穿。”
肖战转身回屋，扔下一句“刘叔你等我找找”。
肖战找出来的是一套睡衣，上面满是小兔子印花，他拿给刘叔，“这个一博哥哥应该能穿，妈妈之前带我出去买衣服店员送给我的。”
只不过尺码稍微不合适，肖战一直没穿过。
肖战站在楼梯口往下看，视线穿过泛着流光溢彩的吊灯，落在王一博身上。
两人的目光遥遥相撞。
好狼狈。
王一博抿了下唇，窘迫的扭过头。
刘叔把睡衣拿给王一博，推着人进了浴室，交代他一定洗个热水澡，不要受凉了。
肖战不明白王一博突然扭开头的原因，但他很敏锐的觉得，王一博在别扭。
他担心王一博不理他了，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浴室门口等人出来。
不知道是王一博洗澡洗了太久，还是等待的时间太难熬，肖战觉得时间过了太久太久。
王一博刚走出浴室，迎面撞上一个小炮弹，炮弹抱着他开始呜呜的哭起来。
王一博僵住了。
温热的小身体撞进他怀里，带着点奶香和儿童沐浴露的甜味，与他刚洗完澡身上散发出的、属于肖战的同款香气微妙地融合。
细细的、委屈的呜咽声闷在他还带着潮气的睡衣布料上，瞬间氤开一小片湿热的痕迹，比刚才冰冷的雨水更让他无措。
他双手下意识地张开，不敢碰怀里这颗毛茸茸的脑袋，更不敢回抱。他低头，只能看见肖战柔软的发顶和因为哭泣而轻微抽动的肩膀。
“你……怎么了？”王一博的声音有点干涩，带着刚变声期不久特有的沙哑。他不明白，怎么自己洗个澡出来，这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就哭成了这样。是等太久了吗？还是谁欺负他了？
肖战不答，只是哭，小手紧紧抓着他睡衣两侧的布料，把那几只印花小兔子攥得变了形。哭声不大，但格外伤心，像是积攒了天大的委屈。
刘叔闻声赶来，看到这一幕也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些了然又无奈的笑意。
他走上前，温声去哄：“哎哟，小战怎么又哭啦？一博哥哥不是出来了嘛？快别哭了，你看你把哥哥衣服都弄湿了。”
王一博这才迟钝地抬手，犹豫了一下，轻轻拍了拍肖战的背，动作僵硬得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古董瓷器。
“别哭了。”他又干巴巴地重复了一句。
肖战抬起哭得通红的脸蛋，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一簇一簇的，像被打湿的蝶翼。他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我、我以为……你生我气了……呜……你不看我了……”
王一博愕然。
就因为这个？因为刚才在楼下，自己觉得狼狈，下意识避开了他的视线？
他心里涌起一种极其陌生的情绪。从来没有人会因为他一个无意间的回避而如此直白地表达伤心和害怕。
他习惯了被忽视，或者更准确地说，习惯了把自己缩到不被注意的角落。肖战这般浓烈而单纯的情绪，像一道过于炽烈的阳光，猛地照进他习惯性幽闭的世界，让他有些睁不开眼，也无从应对。
“没有。”他急忙否认，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没有生气。”
“真、真的？”肖战吸着鼻子，大眼睛水洗过般清亮，执拗地看着他，非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真的。”王一博肯定地点头，试图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可信些，“淋了雨……身上湿，不好看。”他难得地解释了一句，虽然理由听起来有些笨拙。
肖战似乎被这个理由说服了，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变成小声的啜泣。但他还是抓着王一博的睡衣没放手，像是怕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消失。
刘叔在一旁打圆场：“好了好了，误会解开了就不哭了。一博，快去把头发擦干，姜汤还温着呢，赶紧喝了驱驱寒。小战，你也别缠着哥哥了，让哥哥休息一下。”
王一博“嗯”了一声，身体却有些动弹不得。肖战还依赖性地靠在他身前，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依赖，沉甸甸的，是他生命中从未有过的重量。
他最终还是没有推开，只是任由这个小了他几岁、眼泪多得像是夏日阵雨一样的男孩，短暂地依附着他，仿佛他是多么重要的依靠。
看着王一博喝完了姜汤，肖战刚哭完也没心情练琴，他拉着王一博上楼来到自己的房间里，“一博哥哥，你陪我玩这个好不好？”
肖战从角落里拉出一个足足有小肖战那么高的箱子，“这是之前叔叔送给我的玩具，可是一直没人跟我一起玩。”
他说着，可怜兮兮的拽了下王一博身上那件印着小兔子的睡衣袖子。
小孩儿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还没等王一博回答，他就激动的让王一博不要动，他要数数看这件睡衣上有多少只兔子。
——
“你看，你小时候就这么可恶，非要数兔子，我腿都坐麻了还不许我起来。”王一博揉了揉肖战埋在自己颈窝的头，“现在也是，一直哭，我腿都坐麻了还要压着我。”
肖战果然中计，他听了这话赶紧要从王一博身上起来，“对不起，你真的麻了……”
话还没说完，肖战被猛的拉回王一博怀里，“逗你玩的，别伤心了。”
肖战无语的瞪着他，眼泪倒在插科打诨中真的止住了。
“我那时候太笨了，很多事情都没想通，现在觉得当初明明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只是大家都没想到而已。我当初说的那些都是气话，阿战，你一直做小少爷挺好的，我当初急昏了头，才说你什么都不懂。”他叹息着，用指腹擦去肖战的眼泪。
肖战握住王一博的手腕，“那你当初说你根本不喜欢钢琴，也是气话吗？”
王一博似乎陷入了回忆，半晌，他才道，“我对钢琴……说不上来，也许是喜欢的吧。我小时候经常去琴行，是我看见过一张我妈妈弹钢琴的照片，很漂亮，我以为我学会弹钢琴，她会很欣慰。只是结果不是我想的那样。”
沈绮玉并不欣慰，反而会在王一博偷偷溜去琴行的时候大发雷霆。
这些话王一博不想说给肖战听，他语焉不详，大致说了原因。
但肖战大概也知道王一博在沈绮玉这样偏执的母亲身边过得是什么日子，他环着王一博的肩膀，轻轻拍了拍，“一博哥哥，我特别喜欢钢琴，我也特别喜欢你……”
王一博身体僵硬了一瞬，然后听见肖战继续说了下去，“你对我来说像家人一样，所以你当时告诉我你一直不喜欢钢琴，我觉得你背叛了我，我特别生气。幸好我们又重新遇到了。”
王一博轻轻呼出一口气，对自己的瞬间妄想报以苦笑。
肖战抱住他的动作一顿，退开王一博的怀抱，警惕道，“你嘲笑我？”
王一博无奈的笑，“没有。”
肖战不信，“我跟你说这么认真的话你还笑话我，我再也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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