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皮

墙皮

老城区的筒子楼里，302室的墙皮总在掉。

不是大片大片地剥落，是像有人用指甲轻轻抠过，每天清晨会在墙角积起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林小满第一次发现时，以为是房子太老，用美工刀把翘起的边缘削平，又刷了层白漆。

第二天，同样的位置又缺了一块。

这次露出的墙芯不是水泥，是深褐色的，像泡透了水的木头。她伸手摸了摸，指尖沾着点黏腻的湿意，凑近闻，有股淡淡的、像旧书发霉的味道。

“这墙怎么回事？”她对着空气嘀咕，话音刚落，就听见头顶传来“咔”的一声轻响。抬头看，天花板正中央，一块巴掌大的墙皮鼓了起来，像有人在里面顶了一下。

夜里她睡得浅，总觉得耳边有细碎的摩擦声，像砂纸蹭过木头。迷迷糊糊睁开眼，借着窗外的月光，看见那面掉皮的墙上映出个影子——不是她的，比她高半截，肩膀宽得离谱，正佝偻着背，一下下往墙上按。

摩擦声就是这么来的。

她猛地开灯，影子消失了。墙上新掉了更大一块皮，露出的地方黑黢黢的，像个洞。她壮着胆子走过去，洞里好像有东西在动，仔细听，是极轻的呼吸声，带着那股发霉的味。

“谁在里面？”她声音发颤。

呼吸声停了。

第二天她请了师傅来看，师傅敲了敲墙面，眉头皱得很紧：“这墙是空的。”电钻打进去时，没遇到水泥的阻力，反而发出“噗”的一声，像刺穿了什么软东西。

从洞里掏出的不是砖块，是一团团湿漉漉的棉絮，裹着几根枯黄的头发。师傅脸色发白，说这房子以前是个裁缝铺，几十年前有个女裁缝在里面上吊了，就吊在302室现在的位置。

林小满当晚就收拾了行李，拖着箱子往外走时，听见身后传来“簌簌”的声音。回头看，那面墙的洞大了许多，黑黢黢的洞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正慢慢往外爬，带起的墙灰在灯光下飘得很慢。

她摔上门，在楼道里狂奔，听见302室的窗户“哐当”一声被风吹开。

后来那间房一直空着。有邻居说，半夜路过时，看见302的灯总亮着，墙上映着个穿旗袍的影子，正对着镜子缝衣服，针脚密密麻麻，缝的像是块掉下来的墙皮。

而墙角的粉末，每天都在积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