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声控灯

楼道声控灯

张老太搬进这栋老楼时，声控灯就不太灵光。

三楼到四楼的拐角处，那盏灯总要咳嗽似的“滋啦”响两声才亮，光昏黄得像块融化的黄油，勉强照见台阶边缘的缺口。张老太每晚遛弯回来，都要在三楼平台顿顿拐杖，“笃、笃”两声，等那点光慢悠悠爬出来，才敢抬脚。

这天她回来得晚，刚上到三楼，灯突然灭了。不是 usual 的渐暗，是“啪”地掐断，像有人在电线那头猛地拽了一把。张老太攥紧拐杖，喉间发紧——她明明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一步一步，踩在积灰的水泥地上，沙沙的，像拖着什么软东西。

“谁啊？”她喊了一声，声音撞在楼道墙上，弹回来时散了大半。

没有回应。但那脚步声停了。

她摸着墙摸索着按开关，指尖触到的不是塑料按钮，而是片湿冷的布料，带着股铁锈味。张老太猛地缩回手，这时灯“滋啦”亮了，光线下，楼梯扶手上搭着半条褪色的蓝布裤，裤脚还在滴着水，水珠砸在台阶上，晕开深色的印子。

这裤子她认得。三楼的老王头上周在菜市场门口摔了，送医院时穿的就是这条，后来人没了，家属来收拾东西时说，裤子找不到了。

张老太没敢再往上走，连滚带爬冲回二楼。关门前，她看见四楼的阴影里，有个佝偻的人影正慢慢往下挪，裤脚扫过台阶，发出沙沙的响。

接下来的几天，那盏灯坏得更彻底了。有时张老太刚踏上三楼，灯就灭，紧接着听见头顶有呼吸声，粗重的，带着痰音。有时她在屋里看电视，能听见楼道里传来拐杖顿地的声音，“笃、笃”，和她的节奏一模一样，从三楼一直响到她家门口。

这天她请了电工来修灯。电工拆开灯罩，倒抽一口冷气——里面塞满了湿乎乎的棉絮，还缠着几根灰白的头发。“这线都锈透了，”电工指着里面的铜丝，“像泡在水里泡了半年。”

张老太没说话。她盯着电工扔在地上的棉絮，忽然想起老王头生前总爱坐在三楼平台晒太阳，怀里揣着个旧棉垫，说是他老伴儿缝的。

傍晚她又听见脚步声了，这次离得极近，像贴在门缝上。张老太握紧拐杖，看见门下的缝隙里，慢慢渗进几滴水，在地板上积成小小的一滩。

这时，声控灯突然亮了，惨白的光透过猫眼照进来，她看见门外的扶手上，搭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那是老王头老伴儿下葬时穿的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