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柜里的湿度

衣柜里的湿度

梅雨季的第三周，林夏发现衣柜门总在半夜自己敞开一条缝。

不是风。她住的老房子窗户漏风，但衣柜靠里墙，离窗户隔着半间卧室。第一天早上她以为是自己忘了关紧，把那道缝推到严丝合缝，木纹贴着手心发潮，像浸了水的海绵。

第二天缝更宽了，能看见里面挂着的黑色大衣下摆，在昏暗中轻轻晃。林夏壮着胆拉开门，樟脑丸的气味混着一股泥土腥气涌出来——她半年前就清空了樟脑丸。最底下的抽屉没关严，露出一角米白色的布料，是她去年弄丢的那条睡裙。

她把睡裙拽出来时，布料湿冷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裙摆还沾着几根深褐色的短毛。

夜里她没睡沉，凌晨三点听见衣柜里传来“滴答”声，很轻，像水珠砸在木板上。她摸到床头灯的开关，暖黄的光刚亮起，那声音就停了。衣柜门依然敞着缝，这次她看清了，缝里塞着半片指甲盖大小的鳞片，泛着暗绿的光。

第三天抽屉自己全开了，所有衣服都沾着湿漉漉的泥点。林夏站在衣柜前，看见最深处的阴影里，有团东西正慢慢抬起头，脖颈处的皮肤像泡发的纸，黏着几根水草似的黑发。

她猛地关上门，后背抵着门板，听见里面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还有一声极轻的叹息，带着水汽，擦过她的后颈。林夏找来胶带，把衣柜门缝缠了三层，胶带边缘被水汽浸得发皱，像哭过的泪痕。她缩在床头盯着那扇门，直到天光透进窗帘，才敢摸出手机搜“老衣柜 潮湿”，跳出来的全是防霉妙招，只有一条匿名回复藏在页尾：“别让它喝太饱，会想找东西填缝的。”

中午她请人来搬衣柜，四个师傅费了劲才把它挪开，墙皮被粘掉一大块，露出里面青黑色的砖，像泡了水的尸斑。墙角积着滩浑浊的水，水面漂着枚生锈的发夹——那是她小学时掉进下水道的东西。

傍晚整理衣柜里的衣服，每件袖口都缠着根湿冷的头发，长短不一。她忽然想起昨天拽睡裙时，摸到布料下有团硬东西，当时没敢细看。此刻她抖开睡裙，后腰的位置破了个洞，洞里塞着半块发霉的肥皂，正是她上周在浴室弄丢的那块。

窗外的雨又下了起来，这次听得格外清，雨点击打玻璃的声音里，混着股细微的、指甲刮擦木头的动静，从空荡荡的墙角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