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的延迟

镜子里的延迟

浴室的镜子开始出问题时，我正对着它挤牙膏。

泡沫在嘴角堆成小小的雪山，抬眼的瞬间，镜中人的嘴角还抿着，慢了半拍才扬起和我一样的弧度。

“错觉吧。”我揉了揉眼睛，镜中的手也跟着抬起，这次没差。

当晚加班到十一点，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三层，摸黑掏钥匙时，防盗门的猫眼忽然亮了一下。不是楼道灯的光，是种发蓝的冷光，像有人在门后用手机屏幕照过来。我猛地后退，光又灭了。

反锁门的刹那，瞥见玄关的穿衣镜。镜中的我还维持着掏钥匙的姿势，钥匙串在指尖晃了晃，三秒后才跟上我转身的动作。

“肯定是太累了。”我灌了半杯冷水，杯壁的水珠滴在桌面，镜中的水渍却等了五秒才渗开。

凌晨两点被冻醒，卧室飘窗的窗帘没拉严，月光在地板上割出条银带。我坐起身，看了眼对面墙上的穿衣镜——镜中的人还躺着，眼睛闭着，睫毛在月光下投出淡淡的影。

我屏住呼吸，慢慢抬起手。

镜中人的手臂纹丝不动。

窗帘忽然被风掀起一角，更多月光涌进来，照亮镜中那张脸。它的眼睛不知何时睁开了，正盯着我，嘴角慢慢勾起一个笑。

而我的嘴角，还僵在惊恐的弧度里。我跌跌撞撞爬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的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窜。镜中人的笑还在蔓延，嘴角咧开的幅度越来越大，几乎要扯到耳根，而我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抬起手，指尖缓缓指向我的嘴。

突然，一阵细微的痒意从嘴角钻进来，像有根冰凉的线顺着牙齿缝往里探。我猛地闭紧嘴，却能清晰感觉到那东西在舌尖上蜷了一下，带着镜子特有的、蒙着水汽的冷意。

镜中的自己正微微倾身，眼睛里的光比月光更冷，仿佛在欣赏我喉咙滚动的挣扎。那丝寒意还在往深处钻，沿着喉咙滑下去时，我终于看清——它的嘴角还维持着那个僵硬的笑，而我的嘴唇，不知何时已经和它最初的表情重合，像被无形的手捏住，再也合不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