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花》
花店老板总说,转角那盆白玫瑰是假的。
“塑料做的,淋了雨也不蔫,”他用抹布擦着柜台,玻璃倒影里,那束白玫瑰正浸在傍晚的雨里,花瓣边缘却泛着新鲜的卷边,“上周有个姑娘非要买,我说假的她不信,付了钱捧着走,第二天就来退——说花瓣沾了血。”
我盯着那盆花看了三天。确实,雨打在花瓣上会凝成水珠,风过时枝叶会轻轻晃,甚至凑近了能闻到点若有似无的甜香,像刚从冷柜里拿出来的荔枝。
第四天傍晚,我终于走进花店。老板头也没抬:“说了是假的。”
“我买。”我把三张皱巴巴的一块钱拍在柜台上。硬币滚落的瞬间,门外的雨突然停了,那束白玫瑰的花瓣正一片接一片舒展开,露出藏在花心的、极细的红丝,像缝伤口的线。
老板叹了口气,用报纸把花盆裹起来。报纸上的油墨蹭在我手背上,凉得像冰。“记住,别浇水,别碰花瓣背面。”
回家路上,我忍不住掀开报纸角。花瓣背面不是塑料的光滑,而是带着细密的绒毛,蹭过指尖时,像有人轻轻呵气。
放在窗台的第一晚,我听见窸窸窣窣的响。睁眼时,月光正斜斜切过花盆,那束白玫瑰的影子在墙上晃,不是花的形状,倒像个人蜷着腿坐在那儿。
第二晚,我半夜渴醒,摸黑去厨房。经过窗台时,脚踝被什么勾了一下。低头看,是根拖到地上的花枝,上面新冒出个花苞,尖儿是红的,像滴没擦干的血。
第三晚,我不敢睡,坐在沙发上盯着花盆。凌晨三点,花瓣突然开始往下掉,一片接一片落在地板上,发出指甲刮瓷砖的脆响。我猛地开灯,那些掉落的花瓣正在地板上慢慢蜷缩、变形,最后变成了一个个极小的、指甲盖大小的白色花骨朵——和花店角落里那些没开的、蔫巴巴的假花一模一样。
而窗台上那盆玫瑰,此刻正开得极盛,花瓣上甚至还沾着点湿润的、像露水又像别的什么的东西。我盯着它看了很久,突然发现最中间那片花瓣的背面,用极细的红丝绣着一个小小的“3”。
像是在提醒我,这三块钱花得有多值。
第二天我去花店,老板不在,柜台上摆着个新的花盆,里面插着几支蓝色的勿忘我,标签上写着:5元。花盆旁边放着张纸条,字迹歪歪扭扭:“别碰花茎,会缠住手指的。”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五块钱,突然觉得,这钱花得应该也挺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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