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尽头的门》
走廊尽头的那扇门总在傍晚渗出凉意,像一块浸在冰水里的铁。我数过地砖,从楼梯口到这里正好十七步,每一步都踩着日光的残骸——下午三点后,阳光就再也爬不过走廊拐角,只留下一道模糊的金边,把那扇门的影子钉在墙上,像块褪色的补丁。
推开门时,合页发出锈蚀的呻吟。房间里总弥漫着潮湿的霉味,混着旧书纸页的腥气。墙角的沙发套褪成了灰紫色,扶手处磨出的线头纠缠着,像谁没梳开的头发。最靠窗的位置摆着张书桌,抽屉永远半开着,露出半截泛黄的信纸,字迹被水洇过,只剩下几个模糊的偏旁,像溺水者伸出的手指。
我第一次闯进来时,夕阳正从窗棂的破洞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光斑里有无数尘埃在跳,像被遗忘的钟摆,重复着无人计数的摇晃。书桌上的玻璃杯里插着支干枯的玫瑰,花茎上的刺还很尖,我碰了一下,指尖被划出血珠,滴在桌面上,晕开一小朵暗红,像给这房间添了个新的伤疤。
后来我总在傍晚来。坐在那张沙发上,听窗外的风声穿过巷口,像谁在哼不成调的歌。有时会发现书桌上多了片枯叶,或是沙发缝里卡着半块碎裂的瓷片,像谁来过又匆忙离开,把痕迹落在这里。
上周暴雨,我踩着积水跑过来,发现门没锁。书桌的抽屉被完全拉开了,那页信纸躺在最底层,边角卷得厉害。我试着拼凑那些模糊的字,认出“等”“月”“归”几个残笔,忽然觉得房间里的霉味里,藏着点没说出口的牵挂。
今晚又来,门把手上挂着串风干的野菊,是巷口老槐树下长的那种。我摸了摸花瓣,脆得像一碰就会碎。窗外的月光斜斜照进来,在地板上画出长长的窗格,把我的影子和门的影子叠在一起,像两个沉默的人,终于靠得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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