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灯影

楼道灯影

停电的第五夜，楼道声控灯开始吃人。

我摸黑下楼，每踩一阶，声控灯就“滋啦”闪一下，昏黄光晕里，墙上影子被扯得奇长。三楼转角处，影子突然多了半截，像是有个矮个子贴墙站着，可再跺脚，灯却熄了，只剩那截影子在黑暗里微微发颤，边缘泛着诡异的红，像被血浸过。

第二天，四楼的王姨说她看见声控灯里嵌着只人手，指甲缝里卡着墙皮，晃灯时手还会抓挠。我不信，直到深夜下楼扔垃圾，灯亮瞬间，瞥见墙上影子长出手脚，顺着楼梯扶手往下爬，指节敲在铁栏杆上，发出“哒哒”轻响，像在数楼层。

声控灯开始追着人亮。

我跑，灯就亮，把影子钉在墙上；我停，灯就熄，影子趁机往前挪一寸。有天凌晨，我被楼道异响惊醒，趴在猫眼看见声控灯的光里，影子们排着队，从七楼往下走，每个影子都缺条胳膊或断条腿，经过我家门口时，还会凑到猫眼上看，玻璃映出它们淌血的五官，咧着嘴笑：“该你下楼了。”

电工来检修那天，我躲在阳台偷看。他打开声控灯的外壳，里面竟塞满了头发，乌黑油亮，像刚剪下来的，每根发丝里都缠着细小的影子，在阳光下扭动。电工的脸突然变白，他指着我家方向喊：“你家灯里……” 话没说完，声控灯“砰”地炸开，头发裹着血雾喷出来，电工消失得只剩只带血的手套，挂在灯座上晃。

从那以后，我家声控灯再也没熄过。

惨白的光里，影子在墙上堆成山，它们白天藏在灯罩里，夜里顺着光爬出来，把晾衣绳上的衣服换成血衣，往拖鞋里塞断指，连电表都开始渗血，血顺着电线流进我家，在地板上画出爬满楼梯的影子轮廓。

昨夜，影子终于抓住了我。

它们从灯里涌出来时，带着烧焦的塑料味，缠住我脖子的发丝里，混着电工的惨叫。我看见自己的影子被它们撕碎，拼进那堆缺胳膊少腿的影子里，成为新的一员。现在，我站在七楼声控灯旁，等下一个下楼的人，灯亮时，我会笑着对他说：“别怕，灯里很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