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镜

对镜

卫生间的镜子开始渗水时，我正在刮胡子。

不是雾，是真的水，顺着镜面往下淌，在洗手池里积成小小的水洼。我伸手去擦，指尖刚碰到镜面，就被冰得一哆嗦——那温度不像室温，倒像刚从冰柜里捞出来的。

更怪的是，镜子里的我没动。

我举着剃须刀的手停在下巴，镜中人却保持着三秒前的姿势，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嘴角甚至还挂着点没刮干净的泡沫，而我脸上的泡沫早就被水流冲化了。

“搞什么？”我嘟囔着按了下灯，接触不良似的，灯光闪了三下，再亮时，镜中人笑了。

不是我惯常的笑法，是咧开嘴，弧度大得有点诡异，牙龈都露出来了，可眼睛还是直勾勾的，像两潭死水。我吓得后退半步，后腰撞在热水器上，“咚”的一声闷响，镜子里的我却没反应，还保持着那个笑，只是手里的剃须刀慢慢举了起来，刀尖对着自己的喉咙。

“别闹了。”我声音发颤，伸手去够门把手，指尖刚碰到金属，就听见“嗤”的一声——镜子里的剃须刀划破了皮肤，一道鲜红的血线慢慢渗出来，而我的喉咙突然一阵刺痛，伸手一摸，真的有血。

水流得更急了，镜面变得模糊，只能看见个大概的影子。那影子慢慢转过身，背对着我，开始解衬衫扣子，后背上有块狰狞的疤痕，和我小时候烫伤的位置一模一样。

我猛地想起上周搬家时，这面镜子是从旧货市场淘来的，老板当时含糊地说“前主人用了没多久”。

镜面的水突然开始旋转，像个小小的漩涡，漩涡中心浮现出一行字：“该换我出来了。”

这时，镜子里的影子转过来，对着我举起了剃须刀，而我的手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刀尖离喉咙越来越近。我拼命闭眼，再睁开时，看见镜中人的脸变成了我的样子，正对着我笑，嘴里无声地说着什么。

水流突然停了。

我僵硬地低头，看见洗手池里的水变成了血红色，水面上漂着半片剃须刀片，而我的手腕上，多了道和镜中人后背上一模一样的疤痕。

镜子里的我冲我挥了挥手，然后慢慢后退，消失在模糊的水汽里。

我跌跌撞撞地冲出卫生间，回头看时，镜面恢复了正常，映出我惊魂未定的脸。只是眼角的余光里，镜中的洗手池里，好像还漂着什么东西。

第二天早上，我发现卫生间的门锁坏了，从里面打不开。透过门缝往里看，镜子前站着个穿我衬衫的人影，正背对着我，手里拿着什么在刮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