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镜响

《旧事簿》

抽屉最底层的牛皮本总在夜里发出响动。不是纸张摩擦的窸窣，是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像有人在黑灯瞎火里写字。

我把本儿倒过来抖，掉出张褪色的火车票，1997年的绿皮车，终点是早就拆了的老站。票根背面有行铅笔字，笔画歪扭：“三站台的钟慢了十分钟”。

这才想起奶奶说过，爷爷年轻时在火车站当扳道工，总揣着块老怀表。有次暴雨冲毁了铁轨，他守着失灵的信号灯站了整夜，回来后怀表的指针就卡在了三点十七分——和现在墙上电子钟的时间，分毫不差。

沙沙声又响了。我摸黑翻开本子，最后一页凭空多了行字，墨迹还泛着潮：“今天的信号灯，红得像血”。

窗外突然传来火车鸣笛，长而凄厉。我冲到阳台，铁轨早已被商品房取代，可楼下车库的卷闸门上，竟映着道穿蓝工装的影子，手里举着块停在三点十七分的怀表，正对着我这边招手。

本子从怀里滑落， pages 哗啦作响。某页夹着的老照片掉出来，爷爷站在三站台，身后的时钟指针分明是准的，可他的影子却朝着反方向，指尖指着照片外的我。

这时手机震了，是社区群的消息，物业说昨晚监控拍到车库有异常，卷闸门半夜自己开了，地上留着串带泥的脚印，从门口一直延伸到……我家楼下。

沙沙声停了。最后一页的字迹淡下去，只剩个模糊的怀表轮廓，表盖敞开着，里面没有齿轮，只有片干枯的、带着铁锈味的枫叶——爷爷每次出工前，总在口袋里揣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