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蚀

《镜中蚀》

走廊里的声控灯坏了三天，忽明忽暗的光在瓷砖上投下我支离破碎的影子。手里的钥匙串晃出细碎的响，第五次插错锁孔时，我忽然发现门把手上多了道指甲刮痕——不是新的，边缘已经结了层浅灰的垢，像谁在我出门的清晨，用指甲慢悠悠锯过金属。

推开门的瞬间，客厅那面落地镜晃了晃。

我明明记得出门前用防尘布盖着它。

布掉在脚边，镜中的我正歪着头看自己，脖颈拧出一个不符合人体工学的角度。我后退半步，镜中人却没动，嘴角慢慢咧开，露出的牙齿泛着青黑，像是泡在福尔马林里泡了太久。

“你今天回来得晚了。”

声音从镜子里钻出来，带着玻璃摩擦的涩感。我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只有冰箱压缩机低沉的嗡鸣。再转回去时，镜中人已经站直了，穿着我去年丢掉的那件红毛衣，袖口磨破的地方缠着圈黑线——那是我妈生前给我补的。

“镜子脏了。”它抬起手，指尖按在镜面内侧，“你该擦擦了。”

我僵在原地，看着它的指甲在镜面上划出细痕，和门把手上的刮痕一模一样。突然想起三天前声控灯坏掉的早晨，我对着镜子涂口红，好像看见镜中的自己眨了下左眼，而我明明是双眼皮。

现在它正用那双单眼皮的眼睛盯着我，红毛衣的领口慢慢渗出深色的渍，像血，又比血稠，顺着衣摆滴在镜中的地板上，晕开一朵朵墨色的花。

“你不擦，我就自己出来擦了。”它笑起来，声音里混着玻璃碎裂的脆响，“反正，你的影子早就被我啃得差不多了。”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脚边，地板上空空荡荡，只有那面镜子映出我惊恐的脸，和镜中人脚下越积越多的墨色水渍。声控灯“滋啦”一声灭了，黑暗里，我听见指甲刮擦玻璃的声音越来越近，带着潮湿的腥气。